雾秋是怀着对祁凝的崇敬，拜入剑宗的。
剑宗中的每个修士都知道，祁凝强大、冰冷、性情淡漠，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剑修的顶点。
而雾秋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机会看到冰山消融时的样子——她憧憬的剑尊大人，此时正专注地凝视着某个陌生少女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原来剑尊大人，也会有世俗的情感。
在她的心目中，剑尊大人一直是类如神明般的存在，遥远、触不可及，所以她嘴上说着“爱慕”，实际却是将祁凝视为了天上的月亮。
而现在，月亮将她所有的光辉都投注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被祁凝注视着的苏念年恍然不知，她正在为雾秋久久不说话感到奇怪，“你还好吧？”
“……”雾秋几乎被祁凝的威压限制得喘不过气来，没有办法回答苏念年的问题。
“你……”苏念年意识到了不对，立即回头看去，便与祁凝对上了视线。
苏念年飞快地闭上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心虚。
“怎么不说了？”祁凝语气平常地开口，表情没什么变化，却让一边的雾秋流下了冷汗，“刚才应该还有话没说完吧。”
怎么办……雾秋咬紧牙关：眼前这个少女只有筑基期，万一剑尊大人发怒，她根本承受不住的。
她想开口为少女求情，却见对方轻轻拉住了剑尊大人的衣袖。
“祁凝……你都听见了吗？”
祁凝微挑了一下眉。
因为在背后说坏话，却被抓了个正着，苏念年不由把声音放软了许多，“对不起……”
她一边说，一边晃了晃祁凝的手，仰头望向对方的眼神十分乖巧，嘴中讨饶道：“我错了……”
雾秋的瞳孔微微缩小，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画面。
居然有人敢向剑尊大人撒娇……而且看剑尊大人的样子，似乎还……挺受用？
苏念年本以为祁凝会多问几句，可对方只是意味不明地盯了她一会，就放轻声音，提起另外话题，“饿了吗？”
“啊……”苏念年的视线下意识地往石桌一飘，却发现上面的洛月果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雾秋也看到了，她的脸白了白，却什么也没敢说。
“年年，在看什么？”祁凝问道。
苏念年的脸一红，祁凝私下里叫她年年，和当着别人的面这么叫她，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这种亲昵的称呼，让其他人听到，实在是有些丢脸……
偏偏祁凝在喊人时，还是一副清冷疏离的样子，倒显得介意一个称呼的她有些矫情了。
“没看什么。”苏念年扭过头，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羞窘。
祁凝的眼神慢慢扫过苏念年的脸颊，转而说道，“这棵洛月树上，本该有三十六颗果子，现在丢了一颗……年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雾秋呼吸一窒。
她明知道没人能当着祁凝的面弄走那颗洛月果，可现在说果子丢了的人是祁凝，以她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反驳。
苏念年瞪了祁凝一会，见她似乎打定主意要装傻下去，只好主动退了一步，“是我弄丢了，你罚我吧。”
她挺了挺胸膛，表面带着恃宠而骄的意味，心里却有些忐忑。
祁凝不会真的罚她吧……？
祁凝喜欢极了苏念年现在的样子，可面上却淡淡的，“洛月果价值千金，念在你是初犯，又没有什么身家，便只能体罚了。”
听到“体罚”两个字，雾秋立刻看向苏念年，以对方那明显十分娇弱的体质，要是接受了剑尊大人的体罚，估计半条命都要没了。
更何况果子是她摘的，怎么能让一个筑基期的少女帮她背锅？
“剑尊大人，”这么想着，雾秋闭了闭眼睛，单膝跪到祁凝身前，“洛月果是我摘的，与这位……师妹无关，应当由我接受惩罚。”
她话语间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让苏念年忍不住伸出了手，想扶起她。
祁凝估计是在气她让别人帮忙摘果子的事，她不想把好心的雾秋卷进来。
原本心情还算可以的祁凝，看到这一幕后，神色不由沉了下来。
她只没看住小剑灵短短一阵子，对方就招惹到了能帮忙扛下罪责的交情？
压抑着心中的烦躁，祁凝拉住苏念年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接着出声道：“我记得你是宗主的弟子。”
雾秋愣了一下，点头应是。
“何事前来问剑崖？”
直面祁凝给雾秋带来了无比大的压力，她更进一步地认识到对方是只能远远瞻仰的存在，声音都不自觉颤抖起来，“……师尊让我来传信，询问剑尊大人您是否仍旧出席收徒大典。”
因为苏念年的抗拒，祁凝原本不打算去了，可现在……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剑灵，得到了一个无辜的回望。
呵……这个时候知道卖乖了。
祁凝收紧了握着苏念年的手，开口道：“你去向宗主复命吧，等她换完衣服后，我会带她去大典现场。”
说完，她就牵着苏念年，走回洞府中。
雾秋张了张嘴，也不敢问为什么少女需要被剑尊大人带着换衣服，只能答应道：“是。”
她暗自希望少女能在进洞府前转过头来，可对方却始终注视着剑尊大人，没有半点分神。
雾秋心里全然不是滋味，她既不想惹怒衷心仰慕的剑尊，又想再被少女用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看上一眼……一眼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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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凝……”
回到洞府后，苏念年才刚开口，就被祁凝堵住了嘴唇。
“唔唔！”
苏念年下意识地推拒，换来的却是被灵力触须缠住了腰肢。
有精纯的灵力在两人的唇齿间化开，苏念年身体一僵，意识到了这是那颗失踪了的洛月果。
除了洛月果所含的灵力之外，祁凝还把自己的灵力也揉了进去，她一点点地深入，直到小剑灵被彻底染上了自己的味道，也没有停下。
她其实想要做更多的事，但碍于理论知识不够充足，祁凝害怕伤了苏念年，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
此次之后，她要把识海中的双修功法全部仔细看一遍，等找到合适的了，她定然……
等终于被松开后，苏念年已重新拥有了实体，双颊泛着诱人的绯红，眼尾也挂上了水光。
“好吃吗？”祁凝垂着眸，低声问道。
“……”苏念年微喘着气，有心无力地瞪了她一眼，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本以为这算是结束了，却突然听祁凝说道：“体罚还没开始。”
“什——”
“年年，你觉得为什么我说你需要换衣服？”
当然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会让小剑灵流出许多汗水和眼泪，而要是穿着满是褶皱的衣服出席大典，实在不太合适。
祁凝微微笑了起来，看着她此刻堪称温柔的表情，苏念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条件反射地便往洞府外跑去。
然而她还是迟了一步。
刚转过身，苏念年就撞进了祁凝张开的怀抱里，她瞳孔一缩，回头看去——面带微笑的那个祁凝，分明站在原地没有动。
祁凝脸上挂着纵容的笑意，一步步走向苏念年，和她相比，用怀抱禁锢住苏念年的那个祁凝像极了人偶，眼神中没有半丝波澜。
“年年那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祁凝在苏念年面前站定，哪怕是笑起来的时候，她的表情也很淡，眉目清远的样子好看极了。
望着祁凝的双眼，有了猜测的苏念年喃喃自语，“心魔……”
“猜对了。”
心境的破损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尤其是祁凝在炼心的过程中，脑海中一直想着苏念年，这让她的闭关不仅没有成效，还悄声无息催生了心魔。
祁凝对苏念年产生的感情，与她修行的道法本就是彻底相悖的，她不愿斩断情丝，心魔便必然会应运而生。
好在如今心魔被她的修为压制，没有自我意识，与她共感、可以被她用灵力掌握，更像是她的分形。
只要她能控制住自己，不产生过大的情绪波动，心魔就不至于变得危险。
祁凝没把这些话告诉苏念年，她拭去对方眼角那点湿意，语气温和地开口询问，“既然猜到了，年年可以帮我安抚一下心魔吗？”
心魔兹事重大，苏念年没有多想，一时把祁凝刚刚做的事都抛到了脑后，立即点头。
感觉到苏念年毫无保留的信任，祁凝的心跳断了半拍。
苏念年清晰地捕捉到她眼瞳中一闪而过的红光，顿时浑身一凛，不由自主地开口：“你……不会要入魔了吧。”
人族堕落成魔的例子寥寥，却也不是不存在，而传说中魔修的眼睛都是红色的，所以祁凝刚才那一下，给苏念年造成了不好的联想。
祁凝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还开口笑道：“如果我入魔了，年年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苏念年不假思索，“当然啊，你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她觉得祁凝这个问题来得莫名，不禁忧心起了对方的精神状况，“是不是心魔影响到你了？”
祁凝低笑一声，伸手捏捏苏念年的脸颊，在她的嘴角印下一个吻，“年年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毕竟是小剑灵自己说的，剑尊大人有些奇怪的小癖好。
所以，安抚起来可能会有点费劲——尤其是在她正被两个剑尊夹在中间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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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声鼎沸的收徒大典上，几位宗门长老束手而立，此刻距离吉时只剩下一盏茶的时间，他们遥遥望着远处，等着同一个人的到来。
今年想要拜入剑宗的修士数量，是剑宗成立以来最多的一次，尽管经历了严格的筛选，如今站在台阶下的候选人，也是往年的数倍。
在众人都翘首等待剑尊到来的时候，角落里有两个人正在用隐秘的方式进行着交流。
他们的肤色比一般修士深了些，眼睛也相对浑浊，脸庞与脖颈的连接处，有着很难察觉的缝隙——他们是伪装成剑修的魔族。
这些年来，魔族对祁凝的恐惧可谓是根深蒂固了，他们已多年不在人类的区域出现，此次冒险前来，是因为魔族的圣物进行了预言——魔尊转世将在剑宗的收徒大典上出现。
这条预言来得荒谬，但圣物的预言从未出错，事关重大，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们也得过来看看。
今天到场的两名魔修，其中一名是当年魔尊手下的仆人，本体为万年龟的她，是目前魔族少数几位见过魔尊真容的存在，所以，从到场开始，她就一直在人群中搜寻与魔尊相似的脸。
【还没找到吗？祁凝马上要来了，万一我们被发现了……】
【再找一会，预言从不出错，魔尊大人今天肯定会露面。】
【可是……】
在两名魔修交谈的时候，天际突然擦过一道流光，一瞬之后，高台上多了两道身影。
人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寂静了下来，所有的修士都仰头望着祁凝，没发出一点声音，眼神却无比热烈。
他们自然也看到了祁凝身边的那名少女，眼尖的人已经回想起当日玄机石中的影像，知道了她是剑尊大人的命定弟子。
看见祁凝，那名谨慎的魔修打起了退堂鼓，可当他回头去看自己的同伴时，却见她颤抖着嘴唇，有眼泪从脸边滑下，“魔、魔尊大人……”
高台上那名容颜姝盛的少女，分明与万年前陨落的魔尊长得一模一样。
对方是魔尊的转世，她绝不会认错。
作者有话说：
体罚：对小剑灵进行身体力行的惩罚
双份的剑尊，双份的体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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