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祁凝的外衫顺着肩膀滑落，她定定地望着苏念年，一双玉石般眼睛像带着钩子，让后者不由自主地就点了下头。
祁凝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一下，可不等苏念年定睛去看，她的表情又与平时无异了。
她的变化让苏念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
“不、不是……”苏念年慌乱地站起身，连连摆手，“我就不和你一起了，你要洗的话——我、我出去等你！”
说完，苏念年拿起手边的帷帽，就想往房间外跑。
祁凝微眯起眼睛，没有阻拦苏念年的意思，反而还在对方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要出去的话，把门外的热水拿进来吧。”
正在推门的苏念年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点了头。
她把帷帽放到一边，运上灵力把门口那满满一大桶热水搬了进来。
放下木桶后，隔着热水上方蒸腾出的白气，苏念年看不真切祁凝此刻的表情，便自顾自地低下头，小声嗫嚅：“那、那我先出去了。”
“好。”
见祁凝真的答应自己离开了，苏念年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转身往外走。
明明达成了目的，可出了房间后，苏念年的心口却莫名有些闷闷的，看什么东西都不顺眼起来。
祁凝之前把她看得那么严，连洞府大门都不让出，怎么现在突然就同意放她自由活动了？
这里是陌生的人间界，万一她遇到歹徒或者骗子了怎么办？被居心叵测的人拐走了怎么办？祁凝都不担心的吗？
越想越不开心，苏念年鼓起了脸颊，索性迈开步子往楼下走，心想既然祁凝不管她，她刚好趁这个机会去散步消食，把客栈外面这条街从头到尾逛一遍——诶？
刚走到楼梯口，苏念年还没来得及往下，就被空气中一阵吸力拉着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苏念年皱了皱眉，又往前走去。
这次身边传来的吸力更强，直接拽着她退回了房门口。
苏念年的第一反应是祁凝把自己拉回来的，便闭目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就发现，扯着她的那股吸力……怎么来源好像是她自己的灵力？
注意到这一点后，苏念年突然间想起来，自己的长剑本体还在祁凝的手上，她身为剑灵，根本没有办法离本体太远的。
而且因为她两次尝试离开本体的灵力范围，本体就自动进入了警戒状态，导致她现在最远的活动距离就是房门口，再往前一步的话，她就要被吸回房间内了。
“……”苏念年气得在门边坐下，她的本体怎么可以这么笨……！
现在出不去了，她又不敢回房面对祁凝，便只能一边揉着肚子消食，一边等待时间的推移。
客栈上房的门板很厚实，但却挡不住修士的听力，静下来之后，苏念年没一会就听到屋中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是祁凝……苏念年揉肚子的动作一停。
修士向来是无需沐浴的，尽管祁凝有浸泡后山寒泉的习惯，但寒泉有淬体炼心的功效，凡间的热水却没有半点作用，她今天怎么会想到要沐浴……
窸窣的布料摩擦声响起，隐约还有一声什么东西落地时的清脆之音。
啊……祁凝在脱衣服，还连着玉佩一起扔在了地上。
她记得那块玉佩是极为难得的珍品，有静心凝神的功效，祁凝为她保养本体的时候，还会把玉佩贴着剑身放一会。
水被轻柔拨动的声音，祁凝进入浴桶的声音，水滴顺着对方的身体滑下的声音……
苏念年越是在意，经灵力加持过的听觉就越是专注灵敏，让她几乎能根据听到的东西，想象出生动的画面。
也是这个时候，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不正直。
不对，何止是不正直，自己这么偷偷摸摸地躲在门口，听着祁凝洗澡……这、这不就相当于是某种流氓行径了吗……！
苏念年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她抬手捂住耳朵，试图把自己隔绝起来。
她第一次觉得听力太好也是累赘。
但不是她想听的！她也是被迫的！
这时，房间里的水声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祁凝清冷自持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年年，是你在外面吗？”
苏念年一惊，弯久了的小腿一麻，整个人向前扑去，如果不是有刻着防护法印的帷帽挡着，她就要以脸砸地了。
“是我……”苏念年撑起自己的身体，装作无事发生地回话，却突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吸力。
完、完了。
刚才那一摔让她出了本体的警戒范围，她现在要被自己的本体强行拽回房间了。
啊啊，她的本体真的好笨！
苏念年根本来不及思考对策，整个人就被拽着往房间里冲，好在最后的关头她动手推开了门，不然耿直的本体估计要直接拉着她把门撞破了。
仅一息的功夫，苏念年就被拖回了本体的面前，进入战斗状态的长剑正发出轻轻的嗡鸣。
你还有脸叫！苏念年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伸手抓住长剑，让它安静了下来。
“刚才不是说要出去看看，怎么回来了？”
听见祁凝的声音，苏念年本能地抬起头。
仰头看见白花花的一片，苏念年一懵，大脑顿时完全空白了，甚至忘了移开视线。
最后还是祁凝似带叹息的声音唤醒了她，“年年……”
“！！”苏念年的脸涨得通红，她飞快地低下头，欲盖弥彰地喊了一句，“我什么都没看见！”
喊完之后，苏念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响。
祁凝侧了侧头，有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砸落在清澈的水面上。
“……呜。”苏念年羞愧难当，捂着脸发出隐约的呜声。
在苏念年看不到的地方，祁凝的眸色更沉了几分，她向前倾身，在淅沥的水声中伸出手，戳了下小剑灵红透了的耳尖，“是改变主意了吗？”
她突然的碰触让苏念年在原地蹦了一下，明明祁凝指尖的温度很平常，她却感觉自己被碰到的那块肌肤正在发烫。
祁凝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见苏念年没逃走，她又动手捏了捏。
很软……不只是耳朵，小剑灵身上的其他地方也软乎乎的，祁凝想着，视线逐渐下移。
“祁、祁凝！”不堪其扰的苏念年终于站了起来，她紧闭着眼睛，生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地方，“你继续沐浴，别、别碰我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隐隐有点小委屈，却不知道自己这样让祁凝的手更痒了。
但祁凝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她注视着面红耳赤的苏念年，低声开口：“那要一起沐浴吗，年年在门口待了那么久，是为了这个吧？”
苏念年：“……”
“年年？”
苏念年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用最快的速度瞥了一下浴桶。
这个浴桶虽然不算小，但要是两个人挤在一起同浴的话，肯定会不可避免地碰到对方，甚至随便动一下都会贴到一起。
她对实体还没有完全熟练，要是沐浴时脚一滑，或者手一抖，碰到了哪里……
苏念年脸上的热度有变得更高的趋势，她自以为隐蔽地后退了一步，不停摇头，“不了……我在旁边待着就好，你不用管我。”
苏念年抱起自己的本体，也不管祁凝有没有回答，就直接缩到了屏风后面。
她不敢带着本体走太远，毕竟让剑离开剑修的视线，就相当于当面抢走她的老婆——所以苏念年还特地把自己的剑柄露出屏风一截，好让祁凝看见。
祁凝盯着那截剑柄看了一会，没再说话。
而躲在屏风后的苏念年开始默背菜单——没看过清心咒的小剑灵只能以此转移注意力，不然在一道屏风相隔的距离下，祁凝沐浴的声音总让她忍不住浮想联翩。
如果刚才祁凝再邀请她一次，她可能就答应了……
再来一次的话……
“年年。”
苏念年“刷”的一下站直了，“怎、怎么了。”
“头发湿了。”
祁凝平直地陈述道，可苏念年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茫然。
她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开始出主意，“那你找个毛巾，或者是用灵力……”
“年年，帮我一下，好不好？”
听到祁凝有些失落的尾调，苏念年脑子一热，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伸出了自己的灵力触须，还把它们探到了祁凝身边。
她、她在干什么啊！苏念年再度捂住脸，灵力触须却很老实地蹭到了祁凝的发丝上。
某一根触须还像在撒娇一样，卷着祁凝的一缕长发，打了个滚。
祁凝看着小猫爪爪般不断在她周身试探的灵力触须，心情不由好了起来，她拉住其中一只爪爪，弧度轻微地晃了一下，接着低声说：“谢谢年年。”
与触须的共感让苏念年颤抖了一下，一声呜咽从她紧闭的嘴唇间溢出，灵力却在她潜意识的操控下，乖乖地帮祁凝烘干了头发。
为了不做出更多丢人的事，一烘干完，苏念年就迅速把灵力触须收了回来，她拍了拍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下一秒，一声轻柔的夸奖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年年好乖。”
“……！！”
不知何时穿戴整齐的祁凝站到了苏念年的面前，在她头顶笼下一片阴影。
“要一起去散步消食吗？”祁凝向快缩成一团的小剑灵伸出手，或许是因为刚沐浴完的关系，她一贯冰冷的面容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
“嗯？”
“……要。”
苏念年把自己的手搭在了祁凝的手心上，借着她的力站起了身。
在苏念年自己没察觉到的时候，她暂时忘记了那些在身外空间发生的小别扭，满心眼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祁凝刚出浴的样子……真的好好看。
不仅是五官变得温润，她如瀑的黑发也隐约坠着点湿意，看过来的眼神更是……唔！
偷瞄被抓了个正着的苏念年立即错开目光，也就没看到祁凝微笑起来的样子。
祁凝无视了自己心境上的裂缝，很自然地与小剑灵十指相扣。
她一向是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人，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阻碍了她前进，她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现在，无情道阻碍了她牵起苏念年的手，那她就重新选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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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坐落的这片地方，似乎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哪怕到了夜里，也四处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客栈老板此前为了感谢祁凝，坚持送了她们一袋沉甸甸的银钱，这就让苏念年不用再光过眼瘾，而能买下喜欢的东西了。
在把各式各样的玩具买了一圈后，苏念年的心情完全恢复了，她吹着小风车，眼里都是笑意。
祁凝安静地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在她特意设置的术法下，帷帽只会隔绝普通人的视线，她和苏念年则能互相看见对方。
“诶，那边卖糖人的队伍好长，是不是因为很好吃啊？”消食后苏念年忘了自己吃撑时的不适，看到新奇的小吃食，又蠢蠢欲动起来。
祁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队伍确实很长，排队的人甚至折了两圈。
苏念年看看那边，再看看眼前的长队，忧心忡忡地拽了祁凝一下，“怎么办，等我们买完糍粑，会不会糖人那边已经歇店了啊？”
是有这种可能，祁凝正想点头，就看到苏念年失望的表情，便临时改口道：“我去那边帮你排，你买好糍粑便过来。”
苏念年眼睛一亮，“可以吗？”
祁凝点了点头。
两条队伍相距不远，苏念年也不会受本体的限制。
苏念年开心地连感谢了祁凝两句，甜甜的声音让后者不自在地低下了头，离开的脚步都有些乱了。
两人分开一阵子后，苏念年买到了她的糍粑，可等她转身想去找祁凝时，目光却突然被隔壁摊位上的书籍吸引了。
卖书的小贩遮着脸，全然不顾周围人鄙夷的眼神，大咧咧地在摊位上放着数十本“特别”的书。
这些书的封面就足够特殊，上面大多画着两个抱在一起的人，他们不好好穿衣服、姿势极为大胆、标题也充满了吸引人的噱头。
唔，这是什么……霸道仙尊放肆爱……？魔尊追妻记？推倒师尊的一百种方法……？
苏念年的眼睛都看直了，浑然不知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朝她缓缓打开。
“这些书，怎么卖？”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长什么样，苏念年上前一步，忍不住问道。
作者有话说：
祁凝：……一会没看住，就学会买乱七八糟的书了。
之前连亲亲是什么都不懂的年年，即将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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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人与人不能随便亲近后的年年：不可以贴贴！
祁凝：……
一千岁，是剑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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