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难不成是……?◎

  食腐鸟尖锐粗哑的叫声在夜里听着可怖又诡异。阴冷的空气几乎将三人从头到脚灌个透凉, 江咎带着李琢在伏府门前落了,季晗之紧跟着在身后站住了脚。

  这里还是上次的样子。门前两边挂的纸灯笼已经发黄,纸皮破旧,几乎只剩下灯笼的竹制龙骨。那残余的一点黄白色上飞溅着不知道谁的血迹, 星星点点的黑。江咎手一动, 一点妖气溢散出去, 在空中自燃的黑红火光照亮了伏府的大门。厚重的大门上全是浓黑的血迹, 泼墨似的一大片, 像是用血洗过,那形状好像似还在往下流淌。江咎眯着眼睛看那些痕迹,季晗之安静的像是跟本不存在, 他下意识转过头去, 看见青年惨白着脸站在他身后。

  李琢刚才被江咎带着一路飞过来, 吓得不轻。他哆哆嗦嗦的站在大门前头,目光四下流转之间停在那扇门上。

  “两位大人,这……”他声音在寒夜里骤然响起, 带着颤的音调诡怪, 却还不等两人说,他自己便走上去伸手在那黑色的血迹上摸了一把。

  李琢手一碰,那血迹就像是化了的渣滓沾了些黑在他手指上, 他将手放在鼻子下面小心的嗅了一下:“果真是血。这么多,都是血。”不忍的目光落在大门上。他不过伸手轻轻点在那上头, 门却动了。

  “吱呀——”

  沉闷古旧的大门缓缓敞开一道缝隙来,露出里头黑洞洞一片未知。

  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味道, 也没有什么鬼怪, 一切正常, 什么也没发生。

  李琢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 轻轻一吹,那点火光被他举着便照进了门后的世界里。

  江咎伸手将门彻底推开,这确实是个花园,假山木石一应俱全。园子里的柳树长的很好,细丝垂绦的在夜风里扑簌簌的响。旧门吱呀呀的响声又莫名变得尖锐了。

  三人先后进了门。

  这地方应当是被伏渺简单清理过,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村民。至少众人想象中尸横遍野的样子并未出现。

  李琢自从看了那门上血迹便看起来相当镇定,背着布包的斯文样子像是来行医问诊的医师。这院子里叫江咎的妖气照的亮堂,虽然那黑红的火光多少显得有些血腥和诡异。他抬手收了火折子,细细去看这院中景象。

  伏家是百年前的大户,院落里的假山溪水无不是大手笔的精致之作,连地上的石板路用的石料都是叫的上名字的好料,光可鉴人。他伸脚跺了跺,闷重又诡异清脆的响声叫他忍不住叹息。却道:“都传言说这伏家老宅闹鬼,说百年间进来的偷盗者无一不死于非命……如今看来倒是还好闹鬼,否则不是早就被搬空了?”

  江咎季晗之听了他这话,略一思索便也知道恐怕是伏渺留下了人护着这院子。那他们夜探伏府的事儿,恐怕这会儿也已经传到伏渺耳朵里了。

  倒也无妨,如今江咎身上没有束缚,伏渺来了也奈何他不得,干脆走的更深了些。

  伏家不愧于他百年前的声名远播。那屋舍林立,院子竟是比北域的江王府还要广阔上许多。仨人啧啧称奇,分头在这院落里察看。可三人将这广阔的院子里头的屋子都一个个翻遍了,也没找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里就像是已经荒废了许久的院落,虽然气氛诡异,但没有古怪。

  江咎站在后头的堂屋里头垂头思索了很久。季晗之左右看过了,也像是有些失望。他正欲找江咎说些什么,却听远处李琢一声突兀的“啊!”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赶去李琢身边。

  医官正站在一处院子的屋里,他旁观了江咎的飞天遁地的通天之能,只道自己背靠大树,胆子便也大上不少。这伏府古怪,若不是江季二人在身边,他也是不敢来这里探的。于是行事也大刀阔斧些,只当给自己长长见识。

  他进了这似书房的地方,举目看去,通顶的木质大柜子上放满了书册,一本本一簿簿都罗列的清楚,琳琅满目。他一个读书人,这些东西正是能吸引他的,正欲伸手去细看,也不知是触到了什么机关,整个书房都震颤起来,这才慌忙叫出了声音,只怕自己是拖了后腿耽误了事儿。

  江季二人一进屋子便看见李琢惶恐的站在书柜前头,听见了声音转头来看两人,脸色惨白道:“两位大人,我实在是无心。”他手里的火折子举着,那火苗却在这屋室里头疯狂的摇曳,像是叫风吹着了似的。

  江咎反手合上身后的门。李琢惶惶的让出半个身位,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书柜,道:“大人,这……”

  一条细细的密道露在两人面前。

  那书柜上琳琅满目的东西竟是分毫未动,只那密道周围的柜子像是能伸缩似的缩进了两边连书都好像是一块消失了。李琢看两人并无怪罪之意,更好奇似的凑上去细看,越看越觉得精妙:“这机关之术实在是妙!伏府不愧是大族,这样的伸缩机关竟也做得!”

  江、季两人对视一眼,前者率先朝那密道口走过去,口中还称赞道:“干的不错!”

  那密道黑洞洞的一片朝地底下延伸,看不清楚其中到底什么关窍,便是火折子点出的火光也只够照亮身前这一小片。这密道宽窄似能容一人通过有余,可两人又显得太拥挤。有阴冷潮气从下头蹿上来,浓烈的臭味直直冲着三人天灵盖,叫江咎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琢几乎是慌张的灭了火折子,虚虚一拦,他也闻到了那股子阴暗潮湿的腐臭味道,脸色冷的吓人:“大人,下头……恐怕是死人。”

  江咎一愣,这味道他也熟悉,只看向李琢。却见那医官从背后抓了自己的布包,声音又冷又重:“这样大的味道,大人,这可不是百年的枯骨能做到的,”他目光落在那黑洞洞的隧道里:“恐怕……是腐尸,且数量不会少。”

  季晗之垂眸看着那隧道,声音温和而笃定:“那也得下去看看。”

  思索片刻,江咎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长刀来,递给李琢道:“你拿着防身,”一边说,一缕黑红的妖气蹿出来附在李琢额头上,凝成一个血红的印记:“我在你身上留一道印记,以防万一。”

  “多谢大人。”李琢点了头接过刀紧紧握在怀里。

  江咎一马当先,收了火折子拿出了夜明珠,走进了隧道。

  一进去比那屋室里更加窄小,那股子让人头晕目眩的恶臭味道刺激着三人的感官神经,即便是作为妖族的江咎也几欲作呕,下意识的放缓呼吸,三人缓步朝下前进。李琢被季晗之江咎两人夹在中间,倒是心里放松许多,一边走着还有心情四下观察。

  这密道虽然看着凹凸不平,可细看之下竟也能看出两分精细来。土里冒出的石头棱角都磨的平滑,也无甚不好走的地方。一路下坡,回身去看不过这几十个呼吸的功夫便也看不见三人下来的那道小门了。前后都看不见头,却能看见视线里两位出尘仙人的身影,李琢将心放进肚子,长出一口气,忍着喉头的不适继续跟着朝下。

  三人一行走了约有半炷香,却也仍未到底,连那股恶臭都好像要习惯了。

  耳朵里都是三人轻而缓的呼吸声,还有略显凌乱的脚步声,那股被压下去的惶恐便又冒出来。李琢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道:“大人,咱们这进来也有小半炷香了,却还未见尽头……那底下的东西,得有多大?”

  江咎知他慌张,也不计较,只答:“越大越好。越大才不枉我特意走这一遭。”

  季晗之笑了一声:“你倒是心大。”

  “怎么是心大,我这是对实力的自信!”江咎哼笑一声,道:“我头前儿就放了气去探,差不多也要到了。”

  几人说着话,脚底的路便也不觉得长,很快就平缓起来。

  这下头阴冷潮湿,连泥土都好像是带着一股子水汽。那股腐臭味道像是发酵开,越发令人不适。江咎顺着路一路往前,终于见得一处石门。

  那门有四五人高,俨然一个地底的庞然大物,摄人又古朴。伏家竟是在这地底深处挖出这样大一个地方,也不知道这门是如何运进来的。他正思索着,却听季晗之道:“他们这背后,恐还牵扯了人间界外的东西。”

  季晗之早走到了那石门前细细去看,手指摸过那凹凸不平的刻印:“这东西,凡人可弄不进来。”

  江咎一愣,便心道自己路子走窄了。若是有修仙界或者别的什么族群相助,只一个乾坤袋,这门便也进得那窄小通路了。

  “你们来看,”季晗之站在那巨门前头,手指指着上头的刻画纹样:“这刻的是什么?”

  江咎和李琢闻声抬头去细看,很快便变了脸色。

  “人身鱼尾,这……”李琢脸色惨白,还有些受到惊吓的诡异晕红:“这难不成是南洲鲛人?!”

  眯着眼睛走上去,江咎一跺脚便腾身飞到那门半高的位置。他伸手去摸那凹凸的雕刻,道:“确实当是南洲的鲛人。”

  手底下的门上刻画的正中似是一头蛟龙,而周围便有几十条这样的人身鱼尾妖物将其围绕。有男有女,各个姿容美艳身段妖娆。细节刻画的栩栩如生,便是每一处细小鳞片都细致入微。

  江咎伸手摸了摸,入手冰凉的大石门上落了灰尘,一抹一道印子,露出底下深青色的石料来。

  “这可真是奇了。”

  三人脸色都莫名,季晗之更是冷的像是一做冰雕。

  那李琢一直住在南裕城,这城镇地处偏南,自然知道南洲鲛人进犯的事儿。他白着脸,声音竭力镇定:“莫不是我们南裕城和鲛人还有什么牵扯不成?!”

  仙人见多识广可此时却也神情严肃……他一个凡人就更别说了!实在是慌张,心下打定主意从这出去了一定要赶紧带着妻儿离开这破地方。往北去,对,就往北去!

  作者有话说:

  这卷应该就是最终卷啦!二月应该就会结束,然后应该就会开下一本三十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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