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之,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季晗之没有解药这事儿是真的, 十六压根就没研究这种东西。

  他撸了两把江咎的黑色耳朵,笑眯眯道:“只能等药效过了。”

  江咎木着脸点头,但他心里很清楚。十六虽然修为不高,但夏家善制药, 他作为夏家的后人……别的不说, 丹药的品质还是很靠谱的。

  这也意味着恐怕江咎一段时间内都要都要保持现在的外形。

  耳朵在风中动了动, 他眯着那双金色的眼睛道:“这东西, 倒是伪装的好办法。”可以让外形变成其他种族的丹药, 能带来相当大的便利。

  他正想着这事儿,尾巴控制不住的在身后动了动。耳朵长出来之后很快的,腰后就多了一个毛茸茸的尾巴。江咎非常不习惯, 总是是不是想要去摸一下调整一下位置。不得已毁了两件衣服才研究出这个衣服要怎么掏个洞才能放下他的尾巴。

  黑色的绒毛长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 季晗之实在手痒, 伸手抓了一把。

  青年心情显然非常好,连心音都在哼歌。没事儿了就捏捏江咎的耳朵,再撸一把尾巴。那双金色的瞳色与往日差异很大, 看起来多了些凶气, 但落在季晗之身上,是一点狠劲儿也带不上了。

  其实这丹药并没有让两人受到的骚扰少一些,但是江咎并没说什么,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两人很快便行至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峰前, 符牌的感应到这里就止息了。

  江咎动了动耳朵,拉着季晗之两人入了山。

  这山看起来与旁的并无半点不同, 若不是符牌指引, 恐怕两人连停留的欲望都没有。可似乎这山上有某一条看不见的线, 一进去周围的景色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度骤然降低, 山脚下春暖花开,可这会儿两人呼出来的气息都变成了白色。季晗之早早就披上了狐毛大氅,手指蜷缩在里头。为了以防万一,江咎将符牌塞进季晗之怀里,让他时刻紧握。

  浓雾四起,有些发蓝的白色雾气很快将两人包围。不要说是远处山外的景色,便是两人牵着手走在一起,江咎也几乎看不清楚季晗之的身影。

  江咎抬头朝上望去,却除了浓雾什么也分辨不出来。季晗之一直非常安静,若不是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江咎几乎要以为季晗之在什么时候丢了。

  他下意识捏了捏季晗之的手,手里的触感温软嫩滑,江咎正欲说话,一股莫名的冷意顺着脊椎爬上头顶。

  季晗之的手,有这么软吗?那双手是练剑的,曾经也有百年的修行。

  周围安静的像是坟场,江咎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和剧烈鼓动的心跳声音。

  “师尊。”他试探着出声。

  却听后头温柔如水的声音:“嗯?怎么了?”

  那声音正与季晗之并无二致,却温柔的让人头皮发麻。明明是成年男性的声线,却好像变得更尖细……

  **

  连呼吸之间的空气都好像变得粘稠。冷空气进入鼻腔,冻的整个口腔和鼻子相连的地方似乎都要开裂。

  季晗之正准备说些什么,手里属于另一个人的微暖的温度变得更加滚烫。那条黑色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前头人银白色的发在雾气里若隐若现。

  药效过了?

  他声音轻轻的:“江咎?”

  没有回头,只嗯了一声算作答复。

  季晗之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眼前的人,手里几乎被那双打手的温度烘烤出汗水。

  心里飞速转过各种念头,还未出声,周围的冷空气渐渐变得温暖起来,浓雾似乎渐渐要散去,看的清周围的景象。

  就这一会儿时间,竟好像已经到了山顶。

  两人带着未散尽褪去的雾气走出来,季晗之看着周围,神色诡异。

  一望无际的桃花林里,纷纷扬扬的粉色花瓣落了一地。

  季晗之身前走着的人不知道何时开始不再是江咎,手心里空空如也,他一个人站在桃花源外的浓雾边上。

  前面不远处渐渐走远的青年一头黑色的利落短发,穿着季晗之熟悉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身型看上去似乎与自己相差无多。他看见白衬衫青年闲适的漫步在桃花雨里,手腕上的黑色手表在天光里闪了闪。

  难得的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一幅画面好像在何处见过。强烈的即视感几乎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恐怕是幻境。

  怀里的符牌在发热,他的考验已经开始了。

  青年回过头来,远远的冲季晗之笑着招手。

  季晗之看见对方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那张脸上笑容却生动。两人长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双胞胎。他的衬衫领口松着两颗口子,利索的短发也凌乱的炸在空气里,看起来非常年轻又有活力。

  站在桃花林外的长袍季晗之表情木然又恍惚,他略一犹豫,抬步走进了粉色的雪里。

  “是你。”距离慢慢靠近,对方脸上的笑意和怀念让季晗之好像也有些鼻尖发酸。

  对方笑的温和,白皙的脖颈上明显的喉结动了动:“许久不见了,晗之。”

  两个一模一样的绝色青年走在粉色的桃花树下,像是闲话家常。一个看起来温润如玉,一个脸色有些冷漠,但眼神透露的情绪却放松。

  季晗之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你,但我知道有你。”

  季涵知愣了一下,眯着眼睛笑:“你记得我,不然怎么能在这里见到我。”

  粉色的花瓣落在季晗之白色的衣袖上,他伸手拂去,跟着青年往林子深处走,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我的朋友还在外面。”

  季涵知哈哈笑起来,手指拂过路过的桃花树:“他啊,放在外面也没关系的。”

  季晗之一愣,视线落在对方的衬衫上:“你这是……?”

  季涵知笑眯眯的问:“看起来合适吗?”

  季晗之点了点头:“合适。”

  “我去了你的世界。”他伸出手将手表露给季晗之看,黑色的表带有些眼熟:“这是你的东西,也是你的衣服。我占了你的身份,还有你的家人。”

  他像是有些挑衅,但眼里都是笑意。

  “嗯,父母……都还好吗?”季晗之看了一眼,有些生疏的问候。

  季涵知笑着叹息:“他们很好,身体健康,年老后由我来赡养,寿终正寝。”他顿了顿,道:“我也是。”

  季晗之一愣:也是什么?

  他没说出口,却被季涵知看穿了心。于是他道:“我也寿终正寝。”他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似的:“我现在是鬼~”

  “怕吗?”

  季晗之摇摇头。不要说怕,他现在人和心都是麻木的。这种眼前的人熟悉却又不完全熟悉的感觉相当诡异。他的身体和嘴像是不听使唤,连冷漠的表情都摆不出来。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季晗之又被他哄着说了很多如今的现状和这些年的经历。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一座相当眼熟的院落,正是南裕城里季晗之的住所:“走吧,进去。”季涵知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推开了院门。

  “真是令人怀念,一晃眼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半倚半坐在院子中间的水井边上:“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神奇。”

  季晗之点点头。这院子里落满了桃花,他随处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季涵知像是想到什么,一挥手,一壶桃花酿便出现在手心里。季晗之扬眉看着,却见对面的人也扬着眉毛:“哦嚯!神奇!”

  两人手里便又多出两个小酒盏来。季涵知走上来为他斟满酒,在对面的地上坐下。

  他们像是许久未见的挚友,聊近况,聊过往。

  直到酒壶见了底。

  季涵知一直是笑眯眯的样子,他将杯中的酒饮尽,抬起头来道:“所以,你表情这么难看是遇见麻烦了?”

  季晗之垂着眼睛,手里的酒液落进了一片桃花瓣,荡起一片涟漪:“麻烦?”

  恐怕若在院外,里头便听起来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他们的声音也相差无几。

  季涵知笑着,将手里的酒盏举了举。季涵知的笑容里似乎总带着一种像是看自家弟弟一般的包容,叫季涵知有些手足无措。

  季晗之也跟着抿了一口,思索片刻道:“也许是我挖了剑胚这件事。”

  “挖了剑胚?!”季涵知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他张了张嘴:“小误……”

  随后又诡异的停顿下来,随后视线落在远处,又落在季晗之身上。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原来是这样……”

  他喃喃着,看见季晗之眼里都是困惑,却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笑眯眯的将壶中最后的酒液倒进自己的酒盏里:“晗之,我是来了却因果,跟你道别的。”

  “我的生命结束了。这一面见了,我们的因果就了了。”他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我不能呆的太久,也有很多话没有办法说出口。”

  “但不要担心,现在的你,”他目光与季晗之在空中相交:“一切都会没问题的。”

  他像是意有所指,却没说的太多,只是笑。

  狂风骤起,桃花林在视线里渐渐褪色,眼前的人也一起慢慢的变得透明。庭院像是在片刻间历经沧海桑田,变得破旧腐朽最后化为飞灰。

  季晗之看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晗之,希望下辈子我们真的是兄弟。”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最后连那带着笑意的清朗声音也消散了。

  他坐在浓雾里垂下眼睛去看,手中的酒盏里还有一片飘摇的粉色花瓣。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白天实在忙昏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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