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宴云楼接到向南的消息,说姚澄澄松口了,指使她的人就是段莱鑫,顺带还发来一些七七八八的证据。
宴云楼看到有两人的第二次通话录音,录音里对方反复确认一些说不出口的细节,并要走了姚澄澄用便携设备记录的录像和录音。
“这是怎么弄的?”宴云楼不解,“我跟她根本没有……”
“这个您放心,发过去一段可以以假乱真的录像,对方没有察觉。”
宴云楼觉得惊奇,短短半天时间,所有事情竟然都迎刃而解了,情报、伪造、审讯……这些他全然不了解的领域,在江辞这里似乎都是驾轻就熟的利刃。他渐渐明白了宴开元让他跟江辞“搞好关系”的深意——这样的宝库,没人会不动心。
他之前只觉得江辞做的净是些歪门邪道、上不得台面的脏事,随着接触慢慢多起来,他渐渐意识到,江辞的生意,与宴家、梁家,与任何一个世家的生意没有差别,只是领域不同的谋生手段而已。而毫无疑问的是,江辞在这个领域的地位。
晚上回到宴家,宴赛儿欢呼着扑出来迎接宴云楼。
段玲也在家,神态自若地跟宴云楼打招呼,看不出心里有没有鬼。
饭桌上宴开元坐在主位,本来宴赛儿应当与段玲一排,坐在宴云楼对面的位置,但是她好几天都没见到哥哥的面,肚子里攒了一筐话要跟他说,于是就自动赖在了宴云楼旁边的座位上。
宴云楼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段玲——她一直在给宴赛儿夹菜,隐晦地在每只餐盘上划定了三八线,但凡宴云楼碰过的地方她都不会再碰。
“妈,我都吃不了了。”宴赛儿面前的盘子里堆积成一座小山,她不愿吃胡萝卜,偷偷夹到宴云楼盘子里去。
“挑食长不高,”宴云楼没有表情地给她扔回去,盯着她,“吃!”
宴赛儿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夹起那块胡萝卜,刚要送进嘴里,段玲突然喊了一声“哎!”。
整桌人都看向她。
“那个,”段玲显而易见的有些慌乱,但毕竟是做主播的人,临场应变的能力并不弱,于是顺当地接下去,“我刚看了一篇饮食健康方面的文章,说小孩子不愿意吃某些食物,可能是因为体内并不缺这些食物中的营养成分,所以赛儿不想吃胡萝卜就算了,让她自己吃去吧。”
“耶!”宴赛儿高兴大喊,把所有的胡萝卜都挑出去,换了排骨夹到盘子里。
“你瞎看的这些文章有没有理论支撑?”宴开元有点怀疑,“小孩子还是要营养均衡才能长得好。”
段玲强撑下去,“我特意问了学营养学的朋友,应当是有点道理的。”
她观察宴云楼的神色,好像并没有什么异常,也是,不过跟女孩子发生关系而已,谁会想到事后去查体呢?
然而宴云楼心里已经确定了,确定谋害他这件事段玲是知情的。即使是跟确诊的艾滋病人共同进食也几乎不会传染艾滋病毒,这一点常识段玲未必不清楚,但是她爱女心切,哪怕是一丁点风险也不愿意让宴赛儿尝试。
但到底她是从犯还是主谋,宴云楼还无法得知。
宴赛儿还在身边叽叽喳喳,宴云楼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想到,可能江辞会喜欢宴赛儿这种性格。但也不一定,因为自己跟宴赛儿的性格完全不同,而江辞那么喜欢自己……
宴赛儿正讲到她同桌的Bubbery风衣竟然是前年的款式,宴云楼夹了一筷子西兰花堵住她的嘴,“行了别叨叨了,我看你就该长两张嘴。”
“啪嗒”段玲的筷子落在了桌面上。
“赛儿,吐出来!快!”
“你今天怎么回事?老是一惊一乍的,”宴开元不悦道,“云楼心里有数,噎不着赛赛。”
“我……我是觉得这盘西兰花好像没炒熟,最好还是不要再吃了,刘妈!过来!把西兰花端下去,我看你们越来越不用心了!小孩子肠胃弱,吃坏了肚子我要你负责!”
宴云楼心里冷笑了一声。
刘妈战战兢兢地把西兰花端了下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一顿饭吃的乌云压顶。
第二天宴云楼“不小心”割伤了手,不算浅的一道口子,丝丝缕缕渗着血丝。
他本人倒是不甚在意:“小伤,用创口贴盖住反而不好恢复。”
宴赛儿大概是得了段玲的嘱咐,饭桌上又坐回妈妈身边,也不往餐盘里伸筷子,只吃段玲事先夹给她的。
但是段玲显然没把宴云楼”得病”的事告诉她,因为她仍然很亲哥哥,宴云楼湿着手削了个苹果她也要分一半,然而还没吃一口就被从洗手间里匆匆走出来的段玲夺走。
第三天晚上,宴云楼放学回家,先到书房跟宴开元谈了一会儿,主要表达的内容是金圣采购部那个工作,他同意让给段家兄弟俩。
原因说了三点。第一,他这学期课业很忙,空余时间不多。第二,段家兄弟俩在宴开元身边帮了不少忙,年头年尾公司事多,他在娄家做事,家里就难免疏忽了。第三,这两天段阿姨好像因为这件事对他有些意见,毕竟是家和万事兴……话说到这,点到即止。
宴开元从始至终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整个中盛最后都是要交给宴云楼的。宴云楼还是年轻,看出来有些不甘和委屈的意味。但是他主动提出来,宴开元还是免不了要夸奖他一番,说他心胸开阔有大将之风云云。
然而当天晚上吃着饭,段玲主动发难,说宴云楼已经成年了,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想拥有自己的空间,宴家大宅离着联大又不近,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他搬出去独居。说完还征求宴云楼自己的意见。
宴开元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铁青。这件事段玲已经给他吹了几天枕边风,但他早将段玲数落了一番,说他不会同意,叫她绝不要在云楼面前提。
宴云楼这些天在琢磨江辞的演技十八式,自觉大有收获,于是积极实践,摆出一个三分震惊,四分落寞,五分无奈的表情,还要竭力装作像平时一般若无其事地说,“行,我没意见。”
他在心里给自己鼓掌。
段玲也是煞费苦心,她知道,这事要是当着宴云楼的面提出来,以他的心高气傲来讲,是不可能死赖在家里不走的。宴开元是惯也管不了这个大儿子的,只要搞定了宴云楼,这件事就算成了。
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她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当天晚上宴开元果然将她一顿数落,既心疼大儿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又迁怒段家兄弟俩,觉得不该让他们负责金圣的采购,省得有了点权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只好再补充一句,云楼也参与这个项目,大家前期先试着与供货商接触,视结果确定最终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