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坏胚子【完结】>第22章

  宴云楼在海城待了一个寒假,一直在娄家的公司学着做事,过年的时候几个世家小辈结伴去给宴元开拜了年,听说江辞也一起去了,只不过他们到底没再见到面。

  快开学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江千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他和几个同学准备去KTV里玩,问宴云楼要不要一起。

  宴云楼答应了。

  他到KTV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坐电梯上到二楼,正看见有几个醉酒的人堵在走廊里,吵吵嚷嚷地很不雅观。

  宴云楼皱了皱眉头,转头往右手边的那条走廊走去。

  这个KTV非常大,他之前从没来过,照着门牌号一边找一边拐了几个迷宫样的小路,走到后来只看到走廊两侧的包间都是黑漆漆的,又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好像一个客人都没有似的。

  又转过一个弯,抬眼正看见一个亮着灯的包厢,包厢门外站了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个他有点眼熟,似乎是在洪霜堂见过面。

  突然包厢里响起一声极其可怖的惨叫声。

  江辞在里面?宴云楼愣了一下。

  包厢里面只开了一只瓦数很弱的壁灯,江辞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微微俯下身去,手上拿了一把匕首在玩。向南站在他身后,旁边是几个同样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俱都不发一言地微微垂着头。空气里很安静,音响设备被断了电,其他客人的鬼哭狼嚎被远远地隔离在几个空包厢之外。

  地上趴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

  男人的右脸贴着地面,后背起伏微弱,偶尔鼻翼里发出急促地吸气声,接着全身像过电一样剧烈地痉挛一阵。

  宴云楼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不知死活的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身下聚着一滩反着光的猩红的血,茶几边上一只硬生生被从腕骨砍断的手……

  宴云楼打了一个哆嗦。

  他看向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的男人,用那种几乎称得上是迷茫的表情。

  胃袋收缩发苦,立刻涌上一种恶心作呕的感觉。宴云楼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仿佛有一把大锤不断撞击他的太阳穴,记忆深处闪现出许多破碎的画面,伴随着骤然炸开的白光,让他无法抑制地开始眩晕。

  “江总,对不起,我们没拦住人,宴少爷他……”

  身后的保镖急声解释了两句,好像还有人低声叫了一声“云楼……”,交织的声音落在耳朵里断断续续的,像车载音响在进入隧道后发出的接触故障的响动。

  宴云楼扶着门框闭了闭眼,漫长的黑暗过后,意识和力气一点点被重新注入体内。

  他甩了甩头,抬手擦掉下巴上的一滴冷汗,然后转身就走。

  江辞匆忙起身,“老大——”向南在身后叫住他,“这个人怎么处理?”

  江辞停下脚步,转过脸来阴鸷地盯着地上那一团血肉。匕首被甩在地上,他的脸色冷若冰霜,“把人送到于海东家里去,传我的话,他要是不想活了可以直说,不必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或者,”他冷笑了一声,“赶明儿我把于渌也阉了,让于叔抱着他的一窝孙女做他的光复大梦去吧。”

  “老大,江先生那边……”向南脸色也极差,但仍然迟疑着提醒。

  “你不用管。”江辞说。

  外套上溅了血,血腥气一阵一阵地向上涌。江辞将外套脱下来甩在地上,面目铁青地问站在包厢门口的保镖,“人往哪边走了?”

  江辞推门进2307的包厢时宴云楼刚饮尽一杯酒。他脸色很白,握着玻璃杯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发抖,然而眼眶却是红的,像梅花被碾碎在雪里迸溅出的汁水。

  宴云楼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唇角紧绷,目光晦暗寒冷——明明是又冷又艳的一幅水粉画,映的他几乎如同冰山雪莲一般神圣不可侵犯,然而江辞却顾不得欣赏美人,只觉得宴云楼的视线像两把冰锥一般,直直插进了自己的胸口里。

  他对这眼神无力招架,匆匆调转视线。

  打眼一望,包厢里除了宴云楼之外还有几个男孩女孩,看上去是十八九岁的学生模样,俱都是生面孔,正凑在一起唱歌喝饮料。

  宴云楼身边坐了个漂亮姑娘,长卷发,短裙和过膝靴,上身穿了一件很薄的粉色线衫。她手中握着啤酒瓶,正往宴云楼喝净了的酒杯里倒酒。

  江辞走过去从她手里把酒瓶抽走,“你让一让。”他说。

  那个女孩看了他一眼,表情有点畏惧,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你是什么人呀?凭什么叫我让开。”

  他们坐在包厢的一个角上,有人正暗暗地往这里张望,江辞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微微低下头好言好语地跟她说,“我是云楼的哥哥,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你往那边坐一点吧,我来照顾他。”

  宴云楼闻言冷冷地笑了一下。

  “同学聚会?”江辞问他,“找错了门?”

  宴云楼置若罔闻,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又伸手去拿桌上堆着的啤酒。

  “你等会儿再喝!”江辞把酒杯抢过来,转头问那个女孩子,“你跟云楼是同学?”

  “不是……”女孩子的眼神有点躲闪,声音虚的像在空中飘,她咽了咽口水,对江辞说,“我们是江千钰的同学,千钰去洗手间了,他……让我跟云楼说一声。”

  江辞眯了眯眼睛,只觉得有点怪,但具体哪里怪……又很难描述。

  他给江千钰打了两通电话,没人接。

  “你跟我走,”他拽住宴云楼的手腕,“我带你去找江千钰。”

  “你别碰我!”宴云楼低吼一声。他甩开江辞的手,用带着厌恶和微妙惧意的目光狠狠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江辞,你真的…太脏了。”

  江辞呼吸一滞,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哑口无言。

  他能理解那个场面对宴云楼来说是多么巨大的冲击,不必说他,就是刚才那个包厢里的人,有一半今天晚上都吃不下饭——即使他们都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了。

  宴云楼是在云端上长大的,没见过污泥里的腌臜事。他喜欢江千钰,喜欢娄天泽,喜欢那种特别正直善良的人。

  他不会喜欢自己,他对自己深恶痛绝。

  江辞感到一阵心悸。他盯着宴云楼的手腕,那里有从他的手掌上沾到的血,逐渐干涸的,杂乱无章的,瑕疵一般的血。

  江辞的喉结抖动了一下,耳边音响的混音好像很远,只有宴云楼低沉而坚决的声音像轰鸣的雷声一样炸在耳边,几乎让他有一种耳鸣的痛感。

  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想要逃离的冲动,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所有的努力烟消云散,他仍然是求而不得、一无所有——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我……我去找找千钰,你等我一会儿。”江辞声音嘶哑地说完这句话,再也没看宴云楼一眼,转身出了门。

  一边走一边点了烟深深吸到肺里,吸到第二颗烟燃烧殆尽,江辞拐弯进了男卫生间。他站在洗手池边喊了两声“江千钰”,接着一个二百多斤的醉汉从隔间里扑出来,闭着眼要往江辞身上趴。

  江辞闪身让过去,按着眉头深呼吸两下,快步走到洗手间外面叫来了四个服务员把醉汉扶走。他一个一个地打开隔间的门看,鉴赏了一溜儿十来个马桶,只看到两摊呕吐物,连江千钰的一根毛都没找到。

  一拳砸在洗手池前面的玻璃上,玻璃裂开,有血顺着纹路渐渐渗透开去。

  江辞直觉这件事有问题,但是既然牵扯到了江千钰,那就是牵扯到了江家,到底是谁……

  他急着回去找宴云楼,满身戾气地推门往外走,刚拐过卫生间的拐角,正看见刚才那个女孩子架着宴云楼踏上楼梯。

  宴云楼弓着腰,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微微低着头往外喘热气,脸色红的好像发烧一样。

  江辞这么一看,哪儿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气急了,冲着两人大吼一声:“给我站住!”提步就往楼梯口跑。

  那女孩本来就战战兢兢的,看着江辞朝自己冲过来,竟把宴云楼一推转身就跑。

  江辞跨了两步把宴云楼揽在自己怀里,掏出手机给向南打了个电话,嘱咐的两句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脖颈一阵湿热——宴云楼的脸正埋在他的颈窝里无意识地蹭,小动物似的将灼热的嘴唇贴在他激跳的动脉上,半晌,颤巍巍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