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笑尘病了!
骤然接到这个消息,孙微言一跃而起,拿着手机手足无措。
宫笑尘大概真的不太好,说完最后一个字,连多问一句“哪里不舒服”的机会都不给,猝然挂断电话。
见孙微言这样紧张,颜星耀也担心起来,问:“怎么了?”
孙微言没有回答,仍旧陷在突如其来的慌张里。
这是什么剧情?
作为助理,孙微言是不能生病的,反正没见哪本霸总文里的助理生病,只见过霸总生病,助理小心照顾的。
孙微言慢慢吐出一口气,差点忘了,这是小说的世界。
如果是小说的话,他倒不担心了。
虽然不知道宫笑尘得了什么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肯定不是脑梗、心梗、脚梗之类会立即死掉的病。
拜托,宫笑尘可是主角,这又不是换攻文,也不是灵异玄幻文,主角死了,戏还怎么唱?
但也绝对不会是那种无关痛痒的疾病,什么头发断了,手起泡了……啧啧,都不值得写一笔。
也不会是脚气、脱发之类的有碍观瞻的疾病,不然霸总的人设又得崩。
谁家霸总抠脚戴假发!
以孙微言阅书无数的经验,他基本可以断定,应该是霸总的常见病。
失眠、胃病、头痛、哮喘里面选一个。
总结起来就是那种有点痛苦又不会致死,还能让另一个主角心疼的病。
要不就是皮肤饥渴症、高音过敏症之类稀奇古怪的病。
当然了,也有其他可能,比如……
糟了!
孙微言面露难色,被辣椒熏染过的脸上因为害羞悄悄加深了一层潮红。
不会是不举吧?
孙微言有点想笑。
虽然这个病可以推动剧情,什么对谁都不举,就对正牌受举,可是没道理在这么个光天化日的时候发病。
要不就是……
完了!
孙微言的表情急转直下,嘴唇抽了抽,差点哭出来。
这本书的作者写过什么?上本书的主角是残疾人吗?她不会慕残吧?
不要啊!
他家霸总是不是要瘸了?断腿了?截肢了?后半本书要坐轮椅吗?
孙微言倒不是心疼宫笑尘,他是心疼自己。
好累啊!孙微言真的不想推轮椅!难道这就是配角的宿命吗?
孙微言跌坐在椅子上,抱紧瘦瘦的自己。
呜呜呜,这是另外的价钱!
其实在这里乱想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要过去看一看,然后呢?
孙微言没傻到要送宫笑尘去医院,因为每个霸总都会有一个“医生朋友”。
可是说得容易,他去哪儿找“医生朋友”。
难道要自己客串一下?
孙微言暗骂,作者你真是够懒的,写助理不写名字,轮到医生朋友出场还要让他这个助理客串。
所幸孙微言演过医生,准确地说,应该是郎中,因为那是古装剧,他穿长袍,背个药箱。在主角面前坐下,伸出三指搭在主角的腕上,一边装模作样地捋须一边若有所思。
他到现在还记得台词:“脉如滑珠,往来有力……”
等镜头推近,他再站起身拱手,笑得和自己当了爹似的,说:“啊,是喜脉啊!”
可惜了,这段词用在宫笑尘身上好像不太合适。
孙微言苦思冥想,又无计可施。
“到底怎么了?”颜星耀心急如焚,想安慰孙微言,又无从下手。
孙微言抬头望向颜星耀,欲言又止,其实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才能带上颜星耀一起过去。
医生朋友、颜星耀……
有了!
孙微言豁然开朗,笑意迸发,朝着颜星耀扑了过去,抓住颜星耀的手臂像抓住救命稻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宫先生病了。”孙微言敛了笑,假装担心,“我……我不知道该找谁,我就是想起来,你好像是医学院毕业的?”
“你怎么知道?”颜星耀不是科班出身,至于是什么专业,他鲜少向人透露。颜星耀从没想过,连粉丝都不知道的事情,孙微言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这是不是代表……
孙微言明明说过宫笑尘病了,颜星耀却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他像刚认识似的重新审视孙微言,刻意藏起心中的悸动,仰起脸审问:“快说,你还知道什么?”
啊?孙微言傻了,这很重要吗?
他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特意强调:“宫先生病了,宫先生病了,宫先生病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他火急火燎地向颜星耀求助:“你能不能和我过去看一看?”
颜星耀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宫笑尘病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好心建议:“病了就去医院,我又不是医生。”
“可你是学医的。”
“是。”颜星耀并不否认,“可我学的是法医。”
“那有什么。”孙微言早就知道他学的是法医,“不是兽医就行。”
谁让他是正牌受,哪怕真的是兽医,他也会带他去的。
不是有一句话吗,不会给人看病的法医不是好厨子。
孙微言站在道德高点向颜星耀施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赶紧的吧。”
颜星耀就这样被他硬拉走了。
刚才那个电话实在匆忙,宫笑尘只说了让孙微言过去一下,连他在哪儿都没透露。孙微言把电话打给郑为宣,打听到宫笑尘在楼上的客房休息,赶忙带着颜星耀赶了过去。
雨还在下,空气里弥漫着粘腻的潮气。
孙微言率先进去,在看到宫笑尘后蓦地一惊。
来之前,他并没有把宫笑尘的病放在心上,不过是推动情节发展的手段罢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他满心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结果和宫笑尘一起陷入雨幕。
房间里,宫笑尘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疾风骤雨,高大的身躯蜷缩在窄小的沙发里,仰躺着,一条手臂横在额头,遮住了紧锁的眉头,却遮不去神情中的怆然。
孙微言顿住脚步,心乱如麻。
印象中的宫笑尘仿佛能轻易掌控一切,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无坚不摧的模样,曾经睥睨众生的人兵败如山,孙微言也溃不成军。
孙微言忍不住回想,在宫笑尘经历病痛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吃饭、说笑?
愧疚好像细雨洋洋洒洒,孙微言及时遏制住蔓延的心痛,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的主场。
“宫先生……”孙微言声音颤抖。
听到声音,宫笑尘睁开眼睛,视线相碰,眼中迸发出的光芒好像幼儿园里等待家长来接的小朋友。
他刚要开口,目光扫到后面的颜星耀,暗淡的同时多了几分警惕。
“你怎么来了?”宫笑尘声音沙哑,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悦。
他和郑为宣在宴会厅请剧组工作人员吃饭,因为找不到人,就去给孙微言打个电话,电话还没接通,人就奇迹般地出现了。
孙微言在下面一层,不是一个人,而是和颜星耀一起,两人对着一桌子菜,有说有笑。
宫笑尘很难形容当时的感觉,像烈焰焚身,像堕入冰窖。他恨自己无能,贪心地想要把颜星耀换成自己,下作地想要把孙微言据为己有。
他不认为自己在装病,因为他真的很不舒服。
还好,孙微言过来了,宫笑尘皱了皱眉,只是这个颜星耀凑什么热闹?
他盯着他,质问与嫌恶昭然若揭。
孙微言半蹲在他身前,问:“宫先生,您哪里不舒服?”
宫笑尘收回视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这里。”刚才针扎似的疼,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不像生病,像变小了,抓着孙微言的手,像小孩子要糖似的向他央求:“快给我按一按。”
孙微言不疑有他,答应道:“好。”
“等一下。”颜星耀没那么好糊弄,他瞄了一眼,问,“这里疼?”
“对对对。”孙微言说,“您快给看一看吧。”
颜星耀耸了耸肩,以自己的专业判断道:“啧啧,应该是心脏病,那没救了。”
他还算好心,没说让孙微言准备后事。
孙微言急道:“别啊!”
什么就没救了,咋的,还想换攻吗?你好歹抢救一下,对对对,就用那个什么人工呼吸。
孙微言真是为这对情侣操碎了心。
“颜先生是医学院毕业的。”他不由分说地拉上颜星耀,拼了命往宫笑尘面前带,“求求你了,你仔细看一看。”
颜星耀不情不愿地过去,以他的习惯,第一步是翻眼皮。
但他没戴手套,不想碰宫笑尘,宫笑尘也不想在颜星耀面前示弱,把头转向另一边,说:“刚刚疼得厉害,现在已经好了。”
颜星耀发出“嗤”地一声,笑意中带着鄙夷,仿佛将宫笑尘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轻易洞穿。
孙微言断然道:“不可能!你还疼!”
孙微言心说你傻不傻,什么时候好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好,这不是让颜星耀觉得你在装病吗?
孙微言弯下腰,用诱哄的语气启发他:“宫先生,你的头疼不疼?是不是有那种被蚂蚁咬的感觉?”
宫笑尘说:“没有。”
孙微言憋着一股劲,继续问:“胃痛吗?对,肯定是胃疼,胃啊,就是这里,是不是有那种被狗咬的感觉?还是两条狗,汪汪汪,疯狂撕扯。”
宫笑尘还是那副暮气沉沉的样子,摇了摇头,说:“没有。”
孙微言不死心:“要不就是胸闷,喘不上气,你看,像我这样……”
孙微言一边给他使眼色,一边急促地喘气,猛一看和狗似的。
宫笑尘还是摇头。
孙微言这个气啊!宫笑尘怎么这么笨,装病都不会,早知道还不如给他下个药。
好在备选的疾病足够多,孙微言把目光向下,认命地想,瘸腿就瘸腿吧。
“腿疼吗?”
“不疼。”
只剩最后一个了,孙微言有点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那里……咳咳,还举得起来吗?”
宫笑尘疑惑不解:“你说的是哪里?”
孙微言扭扭捏捏,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旁的颜星耀冷笑道:“他是问你,你是不是不举了?”
“噗……”孙微言没绷住,他暗暗给颜星耀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医学生,这种话说来就来。
宫笑尘没有回答,他一个眼神投向颜星耀,好像在问有你什么事?
折腾了这么半天也没结果,孙微言也累了。
算了,又到了发挥演技的时候。
宫笑尘不配合,孙微言就替他表演。
他把颜星耀拉到房间外面,语重心长道:“颜先生,有一件事一直没和你说,其实……”
孙微言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泣:“宫先生有很严重的胃病,那是在贵族学校上学的时候,他因为出身贫寒被学校里的F4欺辱霸凌,他们把他逼到卫生间,抄起一瓶洁厕灵、会不会太过了?要不就是84消毒液?反正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抓住他就往嘴里灌,从那以后,他的胃就……”
颜星耀不信:“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孙微言擦了擦眼角的泪光,痛心疾首,“你别看他好像没事的样子,其实都是装出来的,他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走廊里不通风,站了没一分钟,孙微言的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可能是因为太热了,头有点晕,胸口也闷。
孙微言强撑着,继续道:“我跟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现在一定胃痛得厉害,眼前发黑,直冒冷汗,胃里像有一团火,灼烧似的痛,使劲按的话会好一点,可是按得狠了又会想吐,他又不想被人看出来,所以连按也不能按,只能咬着牙悄悄忍疼,直到筋疲力尽……”
孙微言描述得极为详细,哪怕作为旁观者,也不由得有些动容。
如果是别人的话,颜星耀一定施以同情,如果是宫笑尘……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颜星耀嘲弄地笑,“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孙微言怎么知道?
他苦苦一笑,因为现在的他正在经历这种折磨。
“我……”孙微言实在撑不住了,抬起手胡乱按了按胃部。
刚才吃了太多辣椒,从接到电话时就剧痛难忍。
然而作为一个无名小卒,他是不能生病的,所以孙微言艰难忍耐,竭尽所能恪尽职守。
他把所剩无几的力气用在忍疼上,事实证明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孙微言痛得快要晕过去,他不得不放弃一个配角的操守,扶着冰凉的墙壁,慢动作似的徐徐弯腰。
颜星耀惊惧交加,伸手撑住摇摇欲坠的人,失控地大喊:“孙微言!”
颜星耀强迫自己镇定:“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
他正要把人背起来,一个声音将他推到一边:“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