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我都不用钩。

  但凡再往回倒几年, 他敢这么跟老子说话,屁股都要开花。

  可现在他个子基本已经长成了,一身的牛劲, 又脾气死倔,周远城还真不敢随便跟他动手, 说不得越刺激他越叛逆, 只能干瞪着他,被气得胸口起伏。

  “不是他说的那样, 远叔。”

  周承钰在桌子底下狠踩他一脚,硬着头皮调停, “他是着急才乱说的, 其实……其实,我们之前就规划过上大学的事, 他是担心会被打乱学习进程, 到国外去反而成绩下滑。”

  身为学生, 最重要的本职就是学习。

  周远城听到这样入情入理的话, 情绪才缓和了些, “这个我倒是也考虑过。要适应新环境, 一开始确实有可能会影响。”

  “嗯。我们认真想过,也讨论了这件事, 毕竟我们上了这么多年的学, 就是为高考努力, 现在距离收获最终成果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却让他再去重新适应国外的教育体系……他难免是会有些不甘心的。”

  周承钰没被旁边犯傻的那位影响, 语气温和镇定地侃侃而谈, 最后郑重地立下军令状, “就让他跟着我吧。远叔, 我知道现在做什么保证都是虚的,再给我们点时间,就一年。明年这个时候,我一定会给您个满意的交待。”

  “没错!”

  周承玦当即响应,用不装了摊牌了的语气宣布,“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俩已经在清华了,你就等着瞧吧!”

  “……”

  臭小子发什么癫。周远城血压直线升高,“做梦呢吧你。逃学旷考打架你是一样不落,还有脸嚷嚷要考清华?”

  “啧!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

  非要这么聊是吧。

  周承钰简直没法儿补救。

  周远城看起来老了好几岁,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转,半晌,揉着额头说需要静静,让他俩先走。

  周承钰都担心他被气出个好歹来。周承玦却不怎么在意,“没事,我什么人啊?从小我就这么跟他杠,他早就习惯了。真不用担心。”

  “……”

  当你爸真是遭老罪了。

  周承钰发现,他俩对出柜这件事的定义都不一样。

  他想的当然是要请求家长的同意,可周承玦出柜就是走个过场正式通知,压根没考虑家长同不同意。

  离开餐厅后两人沿着街道散步。周承钰望着车水马龙的华灯夜色,心里发愁。

  虽然来之前就做好了要立军令状的心理准备,可他并没有想过真把“清华”两个字拎出来。

  本来只要考上国内top10的大学,就能让周远城非常满意的。这下好了,必须得进清华了。

  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审美取向,怎么会喜欢一个自信过头的傻子。

  周承玦回味了一阵,又期期艾艾地问他,“那个,你跟我爸说的那些话,暗恋我很久了什么的……是真的还是编的?”

  周承钰慢条斯理道,“你猜。”

  “……周成语!”

  他原本是要急的,可又一想,周承钰这么吊他胃口,还不是心里有他。

  这样好,他喜欢这样。“唉。你就钓我吧,钓我都不用钩。”

  “不过我刚才特别害怕。就那个什么先分开一年看看的鬼话,我怕我爸一说你就答应了。”他说,“你从小就特别听大人的话。”

  “……”周承钰无语。

  “让你受惊了,我偶尔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他嘿嘿一笑,“你想得对。这样更好。”

  “那你呢。”周承钰说,“不走了,真的不后悔吗?”

  “哎呀我求你快把这事儿忘掉吧,别老想着它。”

  周承玦嚷嚷道,“从小到大,我做什么决定第一个就会告诉你。这事儿连提都没跟你提过,还不明白么?因为我根本就连想都没想过要出国。这对我来说连个选择都算不上。”

  “再说了,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把你放进选择里。”

  红绿灯路口,周承玦牵起他的手,捏两下握实了才过马路。

  “我可不想像那种言情小说里写的一样,好好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非得因为个什么误会分开好几年,重逢以后又苦哈哈地拉扯半天才重新追回来。那样也太浪费时间了吧?我们别做那种傻事。”

  周承玦笑着转头。

  路口变换的灯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霓虹,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有种奇异又迷幻的吸引力。

  “周承钰,我们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困难是该被解决的东西,不足挂齿。只有对幸福的向往才值得被反复提起。

  周承钰喜欢听他谈论这些时理所当然的语气。顷刻后,低声回答,“好。”

  “那我以后能叫你老婆了吗?”

  “不能。”

  “……”

  叫什么老婆。

  上清华的事比较紧要。

  除了周承玦那种随时敢跟全世界对着干的性格,他们这个年纪,能掌控话语权的事情很少。学习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

  虽说周远城没忍心棒打鸳鸯,可也并没有当即点头赞同。只有把那个离谱的军令状给兑现,才能证明,他们是有本事也有决心在一起的。

  “你最近先不要下来了。”周承钰叮嘱。“好好比赛,安心学习。”

  最近周远城常常在家,他再半夜偷往外跑是会被发现的。

  “行。”周承玦爽快地说。

  他口头答应得倒是利索。可每天早上,周承钰推开窗户,一支郁金香总是静静地躺在窗台上,被清晨的露珠打湿,娇嫩欲滴。

  一整天的好心情便由此开始。

  一中的校篮球队一直不算强势,这年周承玦的队伍也没有打进决赛。

  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场比赛,他上场时开着视频,把手机放在候场区。

  周承钰坐在教室里,自习课戴着耳机,听球场里激烈的追逐喝彩,仿佛也身处体育馆中央,血液无声地沸腾。

  直到比赛结束,周承玦气喘吁吁地拿起手机,“诶呀,早知道打不过,就不跟你通电话了。”

  话虽如此,挂着汗珠的脸庞上满是疲惫却尽兴的神采。

  每一次荣耀和失败都愿意分享。周承钰是他可以毫无保留的人。

  “多穿点,外面冷。”周承钰弯腰躲在课桌下,小声叮嘱,“早点回来。”

  热血的篮球赛结束,校园生活便逐渐被冬日的肃穆氛围笼罩。

  十二月初,黄琪正式从学校离职了。

  她没有说离别感言,带着消瘦的笑意上完最后一节英语课,如往常般离开了教室。

  第二天换了陌生的英语老师来上课,大家才知道这件事。

  那几天周承钰情绪都很低落。

  为了排解愁绪,他把各科模拟卷收集了一堆,自己不写,全是给同桌的。

  周承玦往死里写。

  天气越来越冷,眼见着周承钰都越来越不爱动弹了。可他火气还是很旺,也得想办法发泄下过盛的精力才行。

  自从上次亲热过一回,他们就再也没躺在一张床上过。好不容易熬到周远城又飞国外处理工作去了,周承钰还是没让他下来。

  周承钰心里是有点犯怵。

  那天晚上,他的手指围住的尺寸十分可观。他也不是不愿意跟周承玦亲近,只是觉得他们把持不住尺度,这个时候难免会影响学习。

  再说……

  这种事他还不是很懂,连自己偷偷上网去查都觉得有点羞耻。

  还是再等等吧。

  他跟周承玦同一天生日,十二月底。他们两家的大人对生日都不太重视,小时候还会聚在一起吃个丰盛的晚饭,切个蛋糕什么的,后来搬出家属院见面少了,渐渐就不再聚餐。

  28号这天是星期日,周远城又不在家。阮萍叫他喊周承玦来家里,多做点好菜一起吃午饭。

  这下可算是有了正当理由。周承玦一早就跑下来,说要帮忙做饭,跟着他往厨房里扎。

  阮萍还没忙完工作,但提前定好的食材都已经送到家了。周承钰便先备菜,把食材一样样拿出来洗,“你会做?会做什么?”

  他站在厨房里环视一圈:“洗菜。”

  “……”

  “我帮你嘛。”

  厨房里的热水开关坏了,还没来得及叫师傅来修。周承钰双手泡在冷水里一会儿就冻得通红。

  周承玦抢过活儿,催他出去拿个暖手宝捂一捂。

  他到客厅里转了一圈,获得妹妹慷慨投喂的巧克力饼干棒,又要一根给周承玦也带过来。

  周承玦咔嚓咔嚓两下嚼完,又过来抢他嘴里剩下的半根。

  手里的玉米掉回洗菜盆,闹得水花飞溅。

  ……

  阮萍忙完手头的工作,过来厨房查看情况。这两个孩子,洗个菜还把厨房门给关着。

  “备菜备得怎么样了?”

  她推门进来,见两人都背对着厨房门。一个在洗碗台边忙活,一个抵着消毒柜站在切菜板前,准备对土豆下手。

  “……快好了。”周承钰低着头摘豆角,没转身看她,“妈你先出去坐会儿,等下我们全弄完了再叫你。”

  周承玦沉默地切土豆,姿势笨拙。

  俩人的确都在干活。阮萍狐疑地打量他们两眼,却总觉得气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在门口略站了站就先出去了,“那好。我去看看蛋糕送来了没有。”

  脚步声远去。周承钰松了口气,悬到嗓子眼的心才降下去,抬起头,嘴唇被亲得胀红。

  周承玦后退半步,宽松运动裤还搭着帐篷,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好险。”

  “……”

  周承钰狠狠挖他一眼,真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蒙了心,大白天的跟他在厨房里狼狈为奸。

  吓得腿都软了,罪魁祸首居然还有脸笑。

  “你真的很烦啊。”

  【作者有话说】

  浅删

  谁懂

  成语定制版撒娇:你真的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