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伸舌头的那种。

  起码他还知道这是在外面, 会压低声音不让别人听见。

  周承钰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迅速地适应了他时不时的发癫,并且把要求放得这么低, “你要点脸行吗。”

  “这就叫不要脸了啊?”不知想到什么,周承玦意味深长道, “你真应该来我梦里看看。”

  一听就不是好话。周承钰没接茬, 捂着耳朵转头走开了,“你快点哦。”

  奶茶店前就是公交站。他站着嫌累, 去站牌前的长椅上坐着等奶茶,隐约听见身后的人吹了声轻佻的流氓哨。

  “……”

  高中安分了两年, 他都快忘记周承玦初中时是什么德性了。

  口哨吹得这么熟练, 也不知道以前这样调戏过多少无辜少女。

  周承玦留在店门前等奶茶,看他害羞似的逃走, 新鲜极了, 越逗越上瘾。

  周承钰以前可从没在他面前这样过。

  在他眼里, 周承钰就是只文静乖巧的小羊羔, 是一大群里最洁白无瑕的那一只。每天固定地在同一片山坡上吃草, 即使被散养也绝对不会乱跑。

  只有在他面前, 才会偶尔露出些小脾气,很凶地朝他咩咩叫, 偶尔还要顶他一角。

  他可能是有点受虐倾向。周承钰越是骂他打他嫌弃他, 他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待遇跟别人不一样, 心里反而更高兴。

  终于等到他拎着奶茶过来,小羊羔说, “渴死了。”

  “周承钰, ”他却难得一脸认真地说, “你考虑一下我吧。我真的觉得, 你跟我在一起比跟别人强。”

  “……”

  一会儿耍流氓一会儿又正经的,周承钰都看不懂他在搞什么。

  “不考虑。”

  周承钰伸出的手停顿了一下,仰着脸问他,“是不答应你就不给喝的意思吗?”

  真的渴了。

  周承玦笑起来,颇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把奶茶打开,亲手插上吸管伺候着,“给啊,怎么不给。你想喝多少都行。”

  他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周承钰说一声“我愿意”啊。

  距离他的莽撞告白过去才一天,他像是已经等了一百年,有种直觉这一定就是自己老婆,却迟迟抱不到亲不着的焦灼。

  周承钰喝了一口,含着冰沙润嗓舒服多了,“回家。”

  “行。”他说,“回家。”

  他着急,他心焦,那又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听老婆的。

  奶茶店离家近。进了小区,再绕着绿化带转一圈,正好够周承钰不急不缓地把一杯冰沙喝完。

  “你和以前初中的朋友还有联系吗?”过马路时,他不知怎么提起这个。

  “有些还联系,有些都不在这边上学了。”周承玦斟酌了一下,“你不希望我跟他们有交集?”

  “也不是。”

  周承钰嚼着燕麦,咽完才说,“就是想起来了,随口问一句。中考结束之后,我也跟以前的同学不怎么联络了。”

  他们俩初中也是一个班的。但因为周承玦三天两头逃学翘课,跟班上同学都不怎么来往,他们的共同好友很少。

  “我爸现在有时候喝醉酒,说胡话的时候还提起你,说你对我有恩呢。”周承玦说,“我看他那意思,都快想让我认你当干爹了。”

  “那不至于。”周承钰笑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眼底,“我只是恰好擅长考试而已。”

  也只是这样而已。

  除了考试成绩之外,他实在没什么是拿得出手的。

  “我那时候……”周承玦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地说,“真的很怕你不理我。”

  他初中时在学校名声不好。从前教师家属院里的伙伴也大多是像周承钰一样听话的乖孩子,在家长的叮嘱下都有意无意地跟他疏远。

  只有周承钰,学校里从不避讳跟他碰面,家里做了好吃的依旧叫他下楼吃饭。

  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心里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了。

  有时候整个下午逃课去打游戏,他咬着烟从网吧里出来,赶上放学,看见周承钰跟别的朋友有说有笑一起回家,也会有自惭形秽的赧然。

  周承钰的朋友都是一起出现在光荣榜上,给家长和老师长脸的。不是他这种,只有被通报批评时才会被贴到公告栏里的人。

  越是意识到两人的差异,他就越不敢追上去,怕周承钰不愿意接受他,也怕自己连累了周承钰,被其他朋友指指点点。

  他只能任由自己烂进

  泥里,看着周承钰的背影,停留在原地越陷越深。

  周承钰皎洁得像一轮月亮,高挂在天上。他再怎么努力地伸出手,也抓不住了。

  而一切的转折点就是那个晚上。

  他和几个朋友被另一帮人盯上了。本来以为打不起来的,这种约架多半都是口头放狠话,他没当回事,身边也没有趁手的家伙,不料对方真冲过来动起手,才吃了亏。

  他总是在打完架的晚上翻进周承钰的房间,卑劣地用受伤的可怜样祈求一些怜悯,填补自己渴望得到亲人疼爱的空缺。

  那天晚上,周承钰气得揪着他回去找人,细瘦的胳膊跟举起的钢管差不多粗,警告所有人,再碰他一下试试。

  他心脏都不会跳了,站在那看着周承钰,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周承钰受点什么伤,他死在这都不够抵的。

  周承钰从小清瘦文弱,在一帮素未谋面的混混面前口出狂言,放话威胁,却没人觉得好笑。

  因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没在开玩笑。

  论武力他的确打不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但他一定有办法让对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哪怕两败俱伤。

  即使是混混,也没人愿意轻易招惹这种疯子。

  “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提起你还说,你是我的保护神。”

  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周承玦都感觉他一脸病娇样,“帅死我了,钰哥。”

  周承钰哼了一声,“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保护你。”

  他当时拿着钢管手都抖,纯纯就是一口气顶着,怒火攻心才冲过去的。

  主要是那天周承玦样子也太惨了,后脑勺豁开好长一道口子,事后还去医院缝了十来针。

  他怕再那样下去,有一天周承玦真的会死在什么不知名的小混混手里,结束混乱的一生。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还好后来周承玦真的幡然醒悟,回到学校来上课了,他才算放下心。

  周承玦嗯了一声,大约还在回忆当初浑浑噩噩的生活,情绪不太明朗。

  “往者不可谏,”周承钰说,“来者犹可追。”

  他本来想拍一下大狗勾的脑袋,但想起两人最近暧昧的关系,就只克制地拍了一下肩膀,“你现在已经长得很好了。”

  “嗯。”周承玦说,“我知道。”

  就谦虚不了一点是么。

  周承钰无语地摇头,怪自己太多愁善感。喝完牛油果冰沙,正好走到家门口,他把杯子丢进楼下的垃圾桶,“我回家了啊。”

  没等周承玦回话,他就跑进楼道里,生怕还有什么不正经的话再追着跑进耳朵,玷污了他今晚纯净的睡眠。

  “这就走了?”周承玦作势要追,看他跑得更快,笑得露出两排白牙,大声喊,“晚安!”

  “……”

  周承钰转头给他打了个闭嘴的手势,打开家门进去,又迅速地关上门。

  周承玦总算结束了这一天的缠人行为,慢悠悠地进电梯,手里还拎着自己的那一杯奶茶。

  跟周承钰一模一样的口味。他没舍得太快喝,得留着晚上回去慢慢品。

  他知道。从那天起,他就知道,周承钰是他生命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周承钰?

  他就是要一辈子追着周承钰跑的命。

  **

  大概是白天被周承玦缠得太要命,连着两天晚上周承钰都做离谱的梦,连午睡都没有躲过。

  他梦见更年幼的时候,两个人牵着手去上小学。

  从家属院到小学只有短短几分钟路程,但是会经过一栋红房子,院里有一只大狼狗总不栓绳,听到路边的动静,就会从院子里跑出来吠叫。

  说来也奇怪,他们一起走,那只黑色背毛的大狗却回回都只追着周承玦一个人叫。他也害怕,可是被大人叮嘱要照顾弟弟,只能壮着胆子把周承玦往身后扒拉。

  周承玦个子比他壮,胆子却比他还小,揪着他的衣角躲在他背后。等他把可恶的大狗赶走,转身想要安抚胆小的弟弟时,却看见周承玦头顶也冒出了黑色的耳朵,背后摇晃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周承玦越长越大,最终变成那只大狼狗的模样来扑他。一条粗糙的鲜红的舌头在他脸上乱舔,暖乎乎湿哒哒的口水淋得他满脸都是,还不知羞耻地往他身下贴。

  他奋力挣扎,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却怎么都挣不脱。

  周末下午,周承玦得到阮萍的允许推开卧室的门,正好看见他从床边翻掉下来的全过程。

  “……”

  一来就行这么大礼?不合适吧。

  周承钰睡得头晕眼花,勉强支起身子,眉头紧皱地跪坐在地板上,还没缓过神来。

  “是不是砸着哪儿了。”看他一脸痛苦地坐那不动,周承玦眉毛也皱起来,上前两步,把他掐腰抱起来放到床边问,“脚扭了?这儿疼不疼。”

  周承钰迟缓地意识到他的手在脚踝上乱按,但已放弃挣扎,有气无力地说,“别摸了,我不疼。”

  周承玦又检查他的脚踝和膝盖,确认没有受伤,才抬起头来看他,“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为了让他有充足的时间休息,周承玦上午特意没来。但也没想到他这么能睡,一直等到现在才忍不住登门,“午觉睡了三个小时,打你手机也不接。”

  周承钰脑子不清楚,压根没理解他说话的内容,只是一脸迷茫地盯着他发愣。

  跟梦里的大狼狗比起来,周承玦还是有一副人样更好看些。

  好像忽然就能get到发小的颜值了。

  “说话啊钰哥,睡傻了?”周承玦一手捏住他的脸颊左看右看,薄薄的一层脸颊肉被挤成两团微微隆起的苹果肌,“不会摔到脑袋了吧。”

  周承钰依旧没有说话,恍惚的视线落在他开开合合的嘴唇上,整齐的牙齿之间,能看到一点鲜红的舌尖。

  没有梦里那么夸张,但看起来很灵活,很会舔。

  周承玦察觉他目光停留之处,喋喋不休的话语声立时便消失了。

  一直盯着看是什么意思啊。

  就算他原本真不知道,也已经被实打实地告知过。

  还盯着看。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他不用说一句话,甚至不用动,只要一个暗示的眼神就完全足够了。

  血液在身体中急速奔流,周承玦心跳如雷,为这忽然降临的福祉激动得红了耳根,毫不犹豫地舔湿嘴唇,仰头亲上去。

  呼吸交错之时,周承钰却恍然梦醒般向后仰,倾着身体避开了他,“题……题目都给你找好了,在桌上。”

  “……”

  周承玦什么都没亲着,被卡在半空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看着他拉起空调被又躺回床上,硬生生气笑了,“周成语,你耍我玩呢?”

  空调开得有点凉。周承钰用被子裹好自己,发出单纯的疑惑:“啊?”

  “……”

  周承玦又不确定了,后知后觉自己被勾得一愣一愣的很没面子,耳根更烫。

  他不情不愿又不甘心地坐到书桌前,翻开书盯着第一道选择题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脑子里,愤而摔笔,转向床上的人,“说实话,你刚才也有点想了吧?”

  周承钰被这么一睨,顿时心虚。

  他刚才在心里确实拿周承玦跟狗比来着。但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俩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但谁都没有意识到思路错位。周承玦见他目光躲闪,理所应当地坐实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他一定是又想亲又害羞!不好意思这么快地接受我罢了!

  “要不这样吧,我们定个规矩。”周承玦沉思片刻,决定还是用他喜欢的方式好好表现,主动出击,“期末考试如果我能考进阶段前一百,你就给我亲一下。”

  周承钰:“……”

  这个目标可比语文考进一百分的难度还大。他说完又觉得只亲一下有点亏,补充道,“要可以伸舌头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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