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南城雨天格外多,又湿又冷的天气叫人不怎么舒服。昨夜刚下过一场雨,今天气温瞬间降了好几度,街上的行人都裹着一层厚厚的羽绒服。
一辆出租车在街边停下,一身黑色羽绒服牛仔裤的男生下了车。
冷风有一阵没一阵的吹着,刚下车,白楠就冷得缩了缩脖子,他往手上哈了口气,边搓手边抬头看向前面。
芜源酒吧。
虽是下午,酒吧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灯光明亮,一楼的卡座几乎座无虚席,和朋友喝酒的,谈工作的……环境虽嘈杂,却也没有奢侈糜烂的氛围。
这和白楠以前去过的酒吧太不一样,他心想,芜源酒吧能成为大众的首选并不无道理。
白楠要找人,进来时往四周扫了一眼,而后目光一顿,停留在某一处。
吧台上,坐着一个身穿黑皮衣的寸头男。
“王哥。”白楠走过去。
被叫“王哥”的寸头男从座位站起来,见到他时愣了下,随即笑道:“小楠啊,好久没见了,差点没认出来,来这么快?”
白楠笑笑:“忙完了也没什么事,就过来,怕你等久了。”
王哥随意道:“什么等不等的,就是约你出来见个面,坐。”
他示意白楠坐下,随后又说:“但是约你见一面还真是不太容易啊。”
白楠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刚来南城,之前一直在忙租房和找工作的事,一直没有时间。”
吧台的调酒师递过来一杯酒,蓝色的。王哥把酒挪到白楠面前:“你试试这个,度数不高。”
他知道白楠不怎么爱喝酒。
白楠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王哥在旁边说:“怎么样,现在都安排好了吧。”
酒入口中,散发出淡淡的果味,随后是不明显的酒味。正如王哥所说王哥说,这杯酒度数不高,说是酒,白楠觉得更像一杯带着酒味儿的果汁。他又喝了一口:“嗯,差不多了。”
王哥说:“怎么样,我这酒吧还行吧。”
王哥真名叫王权,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三十出头的年纪。其实这家酒吧是他小姨的,几年前小姨生了病,小姨一直是个单身独立女性,无儿无女。她倒下后,那时候还在刚念完管理学的毕业生王权自然接下这撂担子。
白楠由衷说道:“嗯,很好,比我以前去过的好太多了。”
王权打趣道:“哟,看来去过的还不少。”
白楠笑笑:“也没有,就……和我师傅去过几次。”
“诶,对,”王权想起什么似的,“你刚来南城应该还不太适应,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赵义哥还专门叮嘱我,说他就你这么一个徒弟,让我多关照你。”
“谢谢王哥,”白楠顿了顿,双手在桌上交叠,两根大拇指不停来回摩挲,“其实我是南城人。”
“啊?是吗?”王权有些惊讶。
他是真没想到,第一次和白楠见面是赵义组的局,那时赵义说他收了个小徒弟,大家认识认识。虽说他和赵义是多年好友,但和白楠,平时帮帮忙什么的都可以,但俩人也不至于是掏家底的关系。
“还真没想到,”王权说,“但怎么去了兴城?”
他这么问只是单纯觉得兴城这个城市太小,也太偏,在南城不是更好吗?
白楠突然觉得有些口渴,拿起酒喝了一口:“就是想换个环境。”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酒怎么变苦了些,喉咙不太舒服,他清了清嗓子。
王权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扯了个其他八卦和白楠聊起来。
“别催了别催了,我到了。”
白楠正和王哥聊天,听到身后人的声音愣了下,有点耳熟。
“203是吧,但这二楼怎么走……”
王权本来也没在意身后的人,但听到这句话,立即回过头,就见身后站着挺高挺帅的男人,他挂上职业微笑:“你去二楼?在那边。”
说着他指了个方向。
男人对电话里说了句“我知道怎么走了”,就挂了电话,然后对王权说:“对,我去二楼。”
王权指前面的方向:“往里面再走一点,左拐有个电梯。”
男人露出灿烂的微笑,说:“哦,谢谢。”
王权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长这么好看。”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身边的人的反应,王权偏头往旁边看,就见白楠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他手伸在白楠眼前挥了挥:“小楠?”
白楠眨巴几下眼睛,回过神来:“怎么了?”
王权:“刚刚那人你认识?”
白楠:“啊,看着眼熟,我应该是认错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王哥,我想去个洗手间。”
刚才那个人,白楠确定自己没看错,是王明安。
但王明安为什么在这?他上了二楼。二楼是包厢,他是有什么聚会吗?
既然王明安在这里,那……
白楠从洗手间出来,脑子还在胡思乱想,没注意旁边有个服务生,被撞到的时候他才将思绪拉回。
“抱歉……”
“歉”字还没说出口,就见眼前的服务生捂着肚子,见他站不稳,白楠赶紧上前将人扶住:“你怎么了?”
服务生脸色难看:“没事,可能是肠胃炎犯了。”
他一边扶着装酒的推车,一边抓着白楠的胳膊。隔着羽绒服白楠都能感受到服务生的力气,看他这样,完全不是一副没事的样子。他扫了眼服务生旁边的推车,在看见“203”字眼时停住视线,问:“这些酒要送到203包厢吗?”
服务生痛苦地点了下头。
旁边有个椅子,白楠把他扶过去坐下:“你要不要请假去趟医院?”
服务生摇头:“没关系,等会儿就好了,谢谢。”
白楠说:“那你在这休息,我帮你把酒送上去吧。”
服务生没说话。
白楠看出他脸上的犹豫,又说:“我和你们老板是朋友,我送上去没事的。”
白楠长得很好看,一眼就能让人记住。服务生认出白楠就是和自家老板在吧台喝酒的人,犹豫了一会儿,他点头:“那谢谢你了。”
白楠杏眼弯弯,笑起来一脸人畜无害:“没事。”
本以为203就在靠近电梯的位置,上了二楼白楠才知道,包厢顺序是从走廊尽头开始算,到203还要穿过一条长廊。
他推着推车往前走,看似从容,但心里像有人在敲鼓,咚咚咚的响。
他会在这里吗?
“你真的不来啊。”
听见声音,白楠下意识想躲。包厢之间并不是紧挨着的,留有一个小空间,白楠推车躲了进去。
王明安站在203包厢门口,看样子在跟谁打电话,背对着白楠的方向,对电话里的人说:“大哥,你下次能不能自己跟他们说,每次同学聚会都要问我你怎么不来,我快要烦死了。”
“什么叫我不来就行了?我怎么可能不来,我喜欢热闹有错吗。倒是你,每次都不来,受折磨的一直是我。”
“行了行了,不来就不来,知道你不喜欢行了吧。”
白楠离王明安不算远,这些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从王明安说话的语气推测,白楠大概猜到了对面是谁。
那人没来。
白楠抓着推车的力气稍微松下,又握紧。
他没来……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跟王明安说了什么,应该是挂断了。王明安忽然提高音量:“靠!挂我电话。”
“得,尚程,你真是我大爷。”
尚程。
白楠猛地攥紧拳头,心中犹如千鼓作响,心跳乱了,人也乱了。
尚程。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