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人家姑娘生气归生气，到底没把这个理由说给介绍人听，不然要是这句话传到了闻邢家里，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其实闻邢自己都有些讶异他一瞬间竟然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或许是他最近忧心谌宴玧过多，造成了错误的判断也未可知。
谌宴玧依旧没有醒来，原先谌夫人还隔三差五地给闻邢发几条短信，最近都懒得和他联系了，不过倒还是给闻邢发了个医院的地址，说可以去看看谌宴玧。
但闻邢一直没有去，如果是面对清醒时候的谌宴玧，他可能还能显得若无其事一些，可现下他反而是不敢去了。
周末的时候，周冽打电话约他出去喝酒。
对于周冽有自己的手机号码闻邢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样直接的联络自己，并且还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自然地邀约。
闻邢沉默了片刻，说：“你是觉得我缺心眼还是怎么的呢？”
周冽笑了：“不就出来喝个酒嘛，这点面子都不给啊？”
这家伙向来不按套路出牌，闻邢也懒得多和他解释，说：“地址发我。”
他赴约倒不是因为多想和周冽见面，只是正好自己也需要一点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反正都是喝酒，一起喝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正好，他也有些话想问周冽。
闻邢到的时候，周冽已经喝上了，他弄了个包厢，茶几上一字排开摆的全是刚打开的啤酒瓶，闻邢说：“怎么着，你今晚上打算在这过夜啊？”
周冽没回答，只是笑，他伸手指了下啤酒瓶子，示意闻邢也得跟上，闻邢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随手拎了一瓶起来：“你心情不好？”
本来照理说，心情不好的人应该是闻邢才是，他都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前两天称了下体重，才发现已经瘦了八斤，现在看见周冽这幅模样，闻邢倒是反而看开了点。
周冽又咽了一口酒，才反问道：“你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受什么打击了？”
闻邢没回答，只是默默地往喉咙里灌酒，有些话，实在是没法说给旁人来听，更别提是说给周冽听了。
其实他们俩酒量都还不错，尤其是周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彼此都有些心事重重，竟然没喝多少两人就已经出现了醉酒的迹象，又过了一会儿，闻邢先趴在桌子上倒下了。
他最近睡眠状态一直不好，现在喝醉了倒是能什么也不想地酣睡一场了，但闻邢还是没睡着，只是有些迷迷糊糊地合了眼，他觉得脑子里嗡嗡一片，吵得烦人，索性也懒得睁开了，他听见玻璃杯碰撞的声音，似乎是周冽还在喝酒。
又过了半晌，闻邢忽然发觉周遭变得异常安静，他还以为是周冽走了，便懒洋洋地半掀了眼皮想瞥一眼，结果却看见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当然不是什么恐怖片的情节，他看见的不过是周冽的脸罢了，但这个距离太近了，而且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过于黏腻，让闻邢觉得很不舒服。
闻邢下意识就支起了上半身，等脱离了周冽的可掌控范围，他才道：“你没事盯着我做什么？”
周冽挺无所谓地笑了：“就看一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闻哥，你也太小气了吧。”
闻邢分不清对方究竟是醉了还是清醒着，想了想，他说：“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就准备站起了身，结果周冽却抢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
闻邢拧着眉毛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因为他眼里的不悦太过明显，对方愣了一下，但很快周冽又笑了：“怎么，碰也碰不得？”
“你别对着我发疯。”闻邢懒得搭理他，站起身就准备出去，周冽却是不依不饶：“我发什么疯了？”
“我这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受不了了？那你怎么就能受得了他？”
闻邢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周冽说的这个“他”是指谁，他嘴角蓦地一沉：“你醉了。”
“如果是他的话，就可以了？”周冽咧嘴笑道。
闻邢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那时候为什么要那么对他？”
听到这话，周冽明显错愕了一下，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能有什么原因，就单纯讨厌他呗。”
闻邢叹了口气，终于把自己先前想问的话说了出来：“是因为我吗？”
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好半晌，周冽才低声笑了：“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闻邢沉默片刻，说：“你说的对。他可以，你不可以。”
谌宴玧终于醒了，闻邢本来都以为自己要一直等到冬天了，还好，也不算太久。听谌夫人说他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头部受了伤，现在既然醒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谌夫人的语气里明显很是可惜：“我本来还以为他能再躺个一年半载的呢。”
不知为什么，闻邢总觉得谌夫人好像对谌宴玧的恶意也没有先前那么大了，他问：“我现在能去看他吗？”
“随便啊，反正也没人会去医院看他。”说道这里谌夫人哎了一声，“你是不知道，他那个未婚妻赵小姐，前两天还装模作样在那照顾，后来一听医生说有可能会一直醒不过来，当场就解除了婚约。”
“谌宴玧没了婚约，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么？”
谌夫人笑了笑：“我当然高兴了，我只是觉得他蛮可怜的，连他的亲生父母都不爱他，又哪里能指望得上别人爱他呢？”
闻邢沉默了。
“好了，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挂了。”
虽然知道谌夫人刚才的那番话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但还是让闻邢有点不舒服。
没有人爱他……
闻邢很快就从俱乐部请了假，打车去了医院，到了医院门口，闻邢看见不远处堆了一车的橘子在卖，想到谌宴玧挺喜欢吃橘子的，他便过去买了一袋。
等提着橘子进了电梯，闻邢才觉得有点不合时宜，别人看望病人都是带着鲜花果篮之类的，他提袋橘子……总觉得有些奇怪，而且橘子吃多了还容易上火。
不过到都到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闻邢出了电梯，找到了病房，透过房间门上的小窗，他看见谌宴玧正半躺在床上看书。
他敲了两下房门，谌宴玧也没什么反应，估计以为是来查房的护士，直到闻邢打开了门，走了进去，谌宴玧这才猛然抬起了头。
两人算起来快有数月没见了，谌宴玧确实是瘦了很多，下巴的轮廓格外明显，他的头上还缠着绷带，头发明显这么久一直都没有打理过，有些过长了，柔软地垂下来遮住了半边眼睛。
因为头发的遮挡，闻邢没太能看出来谌宴玧此刻脸上的表情，他继续走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把那袋橘子放在了柜子上，说：“我给你买了点橘子，你可以每天吃几个，一次不要吃太多。”
谌宴玧淡淡地嗯了一声，说：“谢谢你过来看我。”
闻邢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挺不是滋味的，他又想到了谌夫人之前说的那句“反正也没人会去医院看他”。
“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手还要等一段时间。”
闻邢这才看见谌宴玧的右手上也吊着绷带，他哦了一声，说：“你应该有护工照顾吧。”
谌宴玧轻轻点了下头，看起来好像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闻邢一时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上回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自己还说了那样的话，现下又出现在病房里不免显得有些不尴不尬，最后他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句：“那你好好养伤。”
一般说出了这句话，差不多就是要离开的意思了，所以谌宴玧嗯了声：“路上小心。”
其实之前闻邢本来是准备了很多话想要和谌宴玧讲的，可是这时候却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自己是在同情或者可怜对方一样，而现在谌宴玧心里说不定也正是这么想的。
他总不能说：正好你未婚妻跑了，我也没女朋友，那不如咱俩试试吧。
于是闻邢站起了身：“那我走了。”
谌宴玧没再吭声。
关上了病房的门，闻邢却没有立刻就离开，而是悄悄地在门的旁边站了一会儿。
透过小窗，他看见谌宴玧呆坐在了床上片刻，脸上的神情也看不出喜怒，然后他慢吞吞地伸手从床头柜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一只青皮橘子，闻邢觉得他有点像是充电不足的机器人。
谌宴玧静静地端详了橘子一会儿，因为右手不能动，于是他开始尝试着用左手去剥皮。
整个过程自然非常的艰难，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把皮抠下来，但谌宴玧也不急不躁，就那么慢吞吞地剥皮，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或者气恼。
好可怜。
闻邢又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重新推开了门。
谌宴玧大约是没料到他会去而复返，一时有些发愣，但还是什么也没说，似乎在等着闻邢的解释。
“我给你剥吧。”闻邢也没解释，直接走过去，伸手拿过了谌宴玧手里的橘子。
谌宴玧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看着他剥橘子。
用两只手自然很快就剥好了，闻邢把里面的瓤掰成几块，递回了谌宴玧的掌心。
谌宴玧很客气地说：“谢谢。”
他拈了两瓣橘子放进嘴里，慢慢地吃着，闻邢忽地问道：“橘子甜不甜？”
这话明显让谌宴玧愣了一下，大概以为是闻邢也想吃，便把橘子往他的面前递了递，这时候闻邢却忽然伸手扶住了谌宴玧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
然后，很干脆地吻了上去。
橘子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