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练武的人手上都会有一层薄茧，那茧子偶尔擦过裴明的皮肤时都带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少年人的身体血气方刚，萧陵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下涌，他匆忙的给裴明穿好衣服，便移开了眼睛。
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同龄人的身体，可他却从未对那些人的身体有过这种奇异的感觉。
是因为他是妖才不一样么？萧陵有点迷茫的想。
衣服换好了，肚子却饿了，裴明可怜巴巴的看向萧陵：“二郎，我饿了。”
听了那个称呼，萧陵又闹了个大红脸，他语气磕巴起来：“你、你为什么要那么叫我？！”
裴明觉得莫名其妙：“这样喊有什么不对吗？”
“不能这么喊，”萧陵蜷了蜷手指，脸色泛红，“这是寻常人成亲以后喊自家相公的词……”
他们的习俗是这样的。
“！”仿佛恍然大悟，裴明拽住他，“可之前是你让我这么叫你的！”
萧陵更迷茫了：“可你不是说你是男宠么……”
裴明不理解：“男宠怎么了？”
“男宠都是没名没分的，不能这样喊。”萧陵对他说道。
妖怪不懂人间规则，裴明听不懂那个词，他歪头，眼眸里透出一丝茫然：“名分又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想起他方才说自己饿，萧陵无奈的叹气：“……我去给你端碗面来，你吃面吗？”
“吃！什么都吃！”裴明急忙点头，催促道：“你快去！”
他很快端来了一碗葱叶小面，上面还窝了个荷包蛋。
裴明狼吞虎咽吃起面来，萧陵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裴明，”他道，“非衣裴，日月明。”
萧陵点点头，记下了这个名字。
酒足饭饱后，裴明拉着萧陵便要上床睡觉。
他的动作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萧陵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脱了外衣躺在榻上，某人还自来熟的依在他怀里。
甚至往他怀里缩。
“等等！”萧陵瞪大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睡一张榻的？！”
“我们以前都睡在一起的，”裴明却无辜的看向他，声音格外委屈：“难道你想和我分开吗？”
萧陵心里不想分开，理智却觉得这不合礼数。一番拉扯之下，裴明已经抬手把烛台熄灭了。
“睡吧。”他的声音宛若有什么魔力一般，“二郎……”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屋内所有的烛都灭了，风声从未关紧的窗棂里漏了些许进来，呜呼呜呼的。
黑夜里，裴明并未睡着，那双青绿的眼眸盯了萧陵许久，像是思考、又像在纠结什么。
许久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萧陵在天刚蒙蒙亮时便醒了，练武之人的作息十分准确，感知也很敏锐，几乎是刚醒来的那一瞬他便感受到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
谁？！
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萧陵下意识的看向怀里的人——
怀中人衣衫凌乱，大片冷白的肌肤裸露在外，靠着他睡得正香。
萧陵顿了顿，终于想起来了昨天发生的事。
“少爷，”小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该去校场了。”
萧陵一愣。
小厮见无人应，便端着盆进来了。
武将世家从来不在乎这些虚礼，萧陵也曾说过若是早晨他没起得来，便能推门叫他。
可今天不一样啊！萧陵瞬间清醒，他匆忙起身下床，然后把床帷拉得严严实实的，生怕下人们发现自己榻上还有个人。
“……您醒了？”端着盆的小厮有些意外。
轻轻咳了咳，萧陵起身走了过去，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小厮一边给他拧帕子，一边轻声说：“五更天了，少爷，老将军已经在校场等了您一刻钟了。”
“我知道了。”萧陵想起床上还睡着的某人，生怕他被人发现，立刻道，“你先退下吧。”
“退下？”小厮疑惑，“不需要奴为您更衣了吗？”
“不用！”萧陵催促，“你先去告诉我爹，跟他讲我一刻钟就到。”
“可是老将军已经把家法准备好了。”小厮老老实实的说，“他说晚来一刻钟就打断您的一条腿，晚来两刻钟便把你逐出家门。”
萧家是将门世家，家规森严。许是应了那句虎父无犬子的俗语，所以萧父对他的要求格外的高，除了熟读各类兵书以外，还要每日早起操练。
萧陵无奈的按了按眉心：“反正都已经迟到了，再迟一会也没事。”
这顿打是跑不了了。
小厮闻言越发意外了，他试探道：“少爷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怎么连将军的毒打都不怕了？
“反正我爹又打不死我，”萧陵说着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床上，道：“你说话小声些。”
他怕吵醒床榻上正在睡觉的人。
然而或许是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的缘故，下一秒榻上便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正在寻找什么。
小厮一愣。
少爷不是站在这里吗，那榻上怎么还有人？
“唔……二郎……”略带睡意的男声响起，或许是因为早起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一点拖着：“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小厮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裴明迷糊的拉开床帷，青绿色的眼睛里还带着些许睡意，他打了个哈欠，眼神下意识的去寻找那抹熟悉的黑色背影——
却和小厮对上了眼。
裴明一愣，心说这是谁。
就在他还在困惑的时候，小厮却已经反应过来了，他高声叫道：“啊！有怪……！”
声音戛然而止。
萧陵一掌劈晕了那小厮。
他的高声尖叫实在太过醒神，裴明一下子就不迷糊了，他看向萧陵，睡得炸毛的脑袋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疑惑道：“这人是谁？”
萧陵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跑去把门给锁上了，而后又退回裴明身边，“你这眼睛能不能变成正常的？”
他竟忘了这事——裴明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他看来十分漂亮，在别人看来却是和常人不同的怪物之瞳。
“我的眼睛？”裴明有点茫然：“我生来便是如此，什么叫变成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