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劫到底是什么？”
常听他们说起这个词语，裴明不太懂，“他们为什么需要七情劫？”
裴影溪用一种‘看吧谁叫你平时不多读书就知道吃现在不懂了吧’的嫌弃眼神剜了他一眼愚蠢弟弟，声音平静：“我记得，我曾让你读族中古卷的。”
有种下一秒他哥就要一巴掌扇飞他二里地的感觉。
心虚的挠了挠脸，裴明发动紧急避险，急忙转移话题，“哥！你还没说你和那个沈纵情是怎么回事呢！”
“哦？”裴影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我是不是该问问你和二鬼王是怎么回事？”
哥哥总能一下子抓住重点，裴明噤声了，不敢再过问，讪讪道：“哥你……你先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殿内黑纱憧憧，风吹过屋檐下的震魂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我不管你和他是怎么走到昨晚那一步的，但是你要知道，异鬼这种东西，是没有情感的。”裴影溪又道。
“可沈纵情也是异鬼。”裴明打断他的话，一针见血道，“他为什么就对你有情感。”
裴影溪再次剜了他一眼。
“……”裴明低头，顿时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从前他在族中逃学被逮到狡辩之时，哥哥也是这样的眼神。
“因为沈纵情度过了七情劫，有了人的情感。”裴影溪淡淡道，“刚才你也听到了，他要去给二鬼王护魂一月，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裴明摇头。
裴影溪叹了口气：“方才你问我，他们为什么需要七情劫，因为他们是异鬼。寻常的死后魂魄是有感情的，但异鬼没有。俗话说越没有什么，就越想体验什么，鬼也不例外。”
“那他们凭什么没感情？”裴明的思维又跳到了另一个地方。
裴影溪眼神莫名，仿佛觉得这个问题很蠢。他皱眉：“能有什么凭什么？世间从来就没有生来就公平的事，他们身为异鬼，那是他们应得的，就像鸣蛇一族畏凉喜热一样，是天性。”
自以为的观念被强行打破，裴明觉得心里很难受。
那萧陵永远也不会喜欢他了吗？凭什么？谁规定的异鬼不会有情感？
仿佛从裴明的神情里看出了什么，裴影溪又叹了一口气，以前还是少年心性的自己也总会为这种事感到不公，现如今看到裴明如此模样，他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于是又安慰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公平，他们至少可以通过厮杀争夺到王位候选人的位置，然后通过七情劫体会到人的各种情感……这是天神给他们的机会。”
像是施舍一般。
裴明突然莫名想到了这个词语。尽管他从前不喜欢读书，但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施舍。
自以为是的强者对弱者的施舍。
你们这些异类我让你们活着就不错了，竟然还想拥有情感？那是你们配得到的东西吗？
——如果真的这么想要，那就来抢好了，抢到了就给你一个机会。
去争夺神轻而易举就能到手的东西。
“我不信什么东西从来就没有情感。”裴明看了看哥哥，“有思想，又怎么会没有情感？”
据江宁源的说法，萧陵是有怜悯之心的。
“重点不在这，”裴影溪瞥了他一眼，“重点是萧陵即将去历七情劫，而他此劫大概率会失败。”
裴明一怔，本想问为什么，转念又想到了江宁源的话，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异鬼没有情感都能如此厉害，如果历劫过后鬼王的力量足以打破平衡，那么势必有人会在这过程中动手脚。
更有甚者，可能会扶自己想要的异鬼上位。
所以才会有所谓的护魂。
“不能让他失败。”裴明可怜巴巴看向哥哥，“失败了是不是会散魂？沈纵情不是去了吗？为什么还会失败？”
“笨啊，”裴影溪恨铁不成钢，“十鬼王里目前只有四位成功历劫了的，他们四个能挡住那么多东西的伤害吗？更何况还有别的异鬼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
江宁源和他说了不少，裴明知道的就有一殿，五殿，六殿，九殿，这几殿都是已经历劫成功的。
虽然众鬼派系不同，有对立面，但面对同等利益时，即使是鬼也会站在一起、互帮互助。
“我也要去。”裴明眸中闪过一抹坚定，“我不能让他失败。”
裴影溪顿了一下，奇怪起来：“以前还从来未见过你如此坚持做一件事，你和他到底怎么认识的？”
裴明便把自己和萧陵在人间遇见的事说了。
“你和他在西南山遇见？”裴影溪眼睛眯起，思考起来，“他怎么会去西南山？还在那边专门置了一套宅子？”
鲜山位于西南地段，裴明身为鸣蛇一族，出现在那里并不奇怪，可萧陵会在那个地方出现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知。”裴明摇了摇头。
裴影溪对自己弟弟的愚蠢又有了新的认识，他用难以言喻的眼神和弟弟对视，“你什么也不知道就要和他在一起，不怕他故意设局骗你吗？”
若非族中突然被一伙黑衣人屠尽，除了一些化形的长辈会出山采买以外，鸣蛇一族是世代不出山的。
年纪小、刚学会化形的裴明更是从来都没出去过。
“……”裴明沉默了，心中却想的是那日萧陵的话，片刻后，道：“鬼界的人都很喜欢我。”
——这里的人不会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而人类当他是怪物，要驱赶他，族中的同龄蛇也因为那背上的青色纹路和怪异的白鳞而疏远他，只有鬼界的人没有。
鸣蛇一族多数为墨色，少数的黑白相间，连哥哥也是墨青色的，唯有他是异类，他从出生起便是白青色。
裴影溪皱眉：“这是什么话？母亲不也很喜欢你吗？我不也很爱你吗？哪里亏待你了？”
不一样的。裴明心想，哥哥你根本不懂。
可是这些话就不能和哥哥说了。裴明有点委屈，“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或许是从小一起长大，裴影溪敏锐的觉得他的情绪不对，他顿了顿，道：“阿明，母亲若是不喜欢你，她不会让你先跑、把生的机会留给你的，我若和你不是亲族兄弟，也不会在那时候替你转移视线，让你逃跑。”
裴明点点头：“我知道。”
管不了他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裴影溪叹了口气，“你若执意要和他纠缠，我也懒得劝你，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了，鸣蛇修成人形不易，可别糟蹋身体。”
裴明似懂非懂的点头：“我知道，他何时去历劫？”
“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