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终于出声打断了他，气息促促，很不满面前这人以这样的方式逼他开口，但是，被威胁的情况下，他没得选择。
郑燎原久久不出声，他倒怡然自得，毕竟被威胁的不是他，而且如果这几个人肯听话的话，他也不愿意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可惜，立场不同，为了达到目的，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郑燎原倏而笑了，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郎星星是哪里来的？郎旭并不像结婚了的样子，家里连结婚照都没有一张，甚至没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这个问题纯属好奇，陈济有些无语地瞥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他结过婚，是他和前妻的女儿。星星刚出生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这五年来怕星星想起母亲，所以一直没有在家里留着他妻子的照片。”
郑燎原明了地噢了一声。
别人的生活他倒是没兴趣管，只不过顺着他的话仔细想想，郎旭那般患得患失的性格，这些年来还一直有精神问题，正常人不愿意跟他继续生活下去也算正常。
“前些年，他晚上一直都会做噩梦。就是实验之后。”陈济终于放下了笔，视线散开，回忆起之前的故事，“实验过后我们几个全都分开了，那天晚上郎旭好像受了什么惊吓，我们都怕警察找上门来，一个个跑的跑走的走，实验室废了，只剩他一个，我就带着他走了。”
说话间，他似乎又回到那副淡然的情绪里去，提起郎旭的时候，也没有因为这些年的帮助而对他有什么怜悯之情。
如果不是威胁奏效，他大概真的会以为这个陈济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出了那样的事情，郎旭先前一段时间总是患得患失，没办法正常生活，但是总得生活，所以从那段时间开始，我让他住在我家，至少暂时什么都不用管。”
陈济继续说：“后来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应该是想好好活下去的，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难受也没办法。他说他想搬出去住，我同意了，为了隐姓埋名隐藏身份，我改了名，然后给他找了个很偏的小区住下。”
“后来一切都在变好，直到你们找上门去。”陈济说着，眼神一抬，有些怨恨地瞪他一眼，目光之中透出一丝怒意来，“当年那么多人，你怎么就偏偏要去找郎旭？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已经被折磨的够辛苦了！”
郑燎原笑道：“你确定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陈济语塞。
“我跟阿肃去找过他两次。”郑燎原又说，“第一次，他避而不见。第二次，他撒谎应付。阿肃当场拆穿了，不过也没有为难他，看他那副样子，阿肃也没有逼他非要说个所以然来，索性给了他一张机票和一个国外专业的心理医生名片，如果他愿意，随时可以带着郎星星出国去，躲在国外可比这儿安全。”
说着，他停顿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济笑一笑，说：“这样也是你希望的吧？既然不想我们打扰他，那就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们，郎旭的秘密是什么。”
“……”陈济咬了咬牙。
就跟他们猜测的一样，在郑燎原和江肃来找他之前，陈济已经跟郎旭通过电话了，不仅知道他们去找郎旭，甚至已经猜到了他们会来找自己。
只不过，他没办法说出郎旭告诉过他的那个秘密。
“为了郎旭的安全，我不可能告诉你们太多。”陈济倒是很坦白，毫不客气地与郑燎原对视，“我只能告诉你，二十年前的事情不是我们希望的，这些年我对你们都很愧疚。而且，最近满月森林里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
郑燎原笑道：“我怎么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陈济移开目光，“我一直在医院，平时不怎么爱出门，除了去见郎旭，其他时候很少跟别人相处出门。既然你找到郎旭又来找我，想必其他几个人你也去找了吧？”
郑燎原坦然点头：“我们见过成教授了，也是从他那儿离开，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上面有你、郎旭和沈浩逸的所有资料。”
陈济的反应很奇怪，似乎微微皱了皱眉，脸上有一丝不可思议闪过，甚至重复问了一遍：“只有我们三个吗？”
郑燎原感觉奇怪，反问道：“怎么？还有谁？”
如果成思华他们已经见了，加上失踪的高哲，五个实验者剩下的不就是他们三个吗？
难不成……？
“是不是漏掉了谁？他叫什么？”郑燎原立马问。
陈济平静地扫他一眼，沉默许久，忽地将桌上的书收了收，说道：“确实不止你以为的那几个。实验事关重大，如果你看过我们每个人的资料，你应该就知道，在我们这些人里，哪怕是成思华，也没有绝对的实力能够撼动国家的决定，甚至是可以私密进行实验。”
“还剩下的，才是关键。”
他似乎并没有想要说剩下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没有说出是几个人，到底有什么身份，如果跟成思华一样是媒体都关注的对象，那么，下次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去见人了吧。
郑燎原想要问什么，消息得到的模模糊糊，结果还是留给他们一堆谜团。
“那你告诉我，还有几个人？”
陈济答：“我的病人要来了。”
“你——”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果不其然被轻轻敲了敲，郑燎原气急，但也不得不作罢了，耍无赖用一次就够了。
他很快站起身来，悠悠看他一眼，磨磨蹭蹭往门口走去。
一边走，还不忘留下一句：“告辞了陈奇医生，我看你很担心郎旭和他的女儿的安危，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他们的。”
陈济皱着眉抬起头来，郑燎原已然笑着开门出去了，顺带还把门给带上了。
是江肃敲的门，他站在外面，透过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向办公室里，陈济已经低下头去平静地记病例去了。
“他说了吗？”江肃问着，没等到回答，又说，“刚刚接到谭老板的电话，说喊我们回去吃饭。”
郑燎原有些遗憾地回头看了看。
倒不是没有收获，只是比较模糊，而且似乎没有什么线索，犹豫一会儿，他收回目光，淡淡应道：“走吧。”
陈济这儿的故事很短，只是说起郎旭跟他这些年之间的联系，至于其他人，全都是断节的。
关系亲密的郎旭陈济，替对方隐藏着秘密，一举成名的成思华，这么多年过去了，却还是在基因研究领域大展宏图，流浪的高哲，失踪的沈浩逸，还有剩下的神秘兮兮的身份尊贵的人……
事情一团乱麻，傀的事情还没能解决呢，神秘人的真面目找不到，单单就一个实验，闹得他们头都大了。
“所以你觉得，这几个人之中，谁最可能是神秘人？”江肃突然问他。
到了如今的地步，能见的除了沈浩逸都见了，沈浩逸的资料迟早也会查出来，剩下身份高贵的人，似乎更像是主谋。
郑燎原皱眉：“难不成是陈济口中能够撼动国家决策的人？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成思华已经功名利禄加身，没必须要再兜兜转转搞出这些事情来；郎旭精神都出问题了，更不可能；陈济一心护着郎旭和郎星星，也不像是幕后主使。至于沈浩逸，咱们还没见到他，不好下结论。”
两人驱车返回，这会儿是郑燎原开着车，一边说着，正值红灯，他停了下来，侧头看了一眼江肃。
江肃坐在副驾驶上，视线远伸看向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咱们最近一直追着实验者的事情，酒店也没开门，谭老板突然打电话给我，怕不是得催我回去上班了。”
郑燎原被他这突然转移话题弄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无奈笑一笑：“那就回去吧，到时候有了消息，再来见沈浩逸就好了。”
江肃没说话，手机一震，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内容。
给他发短信的还不少，解锁刚刚回复了谭文焕，转而又点开明远的短信页面。
上面明远也在催他了。
倒也是，这段日子不见，他查孤儿的事情一点苗头都没有，人家不急才怪呢。
不过奇怪的是，那位神秘人居然没有派人监视他。
不等回消息，明远就打电话过来了。
江肃回头跟郑燎原说了一声：“明远打来的，看样子是问我孤儿的事情。”
见郑燎原点了头，他才接通。
“孤儿的事情怎么样了？”他开了免提，明远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从手机那边传了过来。
江肃答：“我正在等消息，我让人查了剩下的人，需要一点时间收集资料，等资料齐了，我就去见人。”
明远沉默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停了一会儿又问：“还有，白寻呢？”
“哦，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江肃声音提了一个度，显得有些慵懒，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上次咱们见完面出来，他跟踪我，想要对我动手。不过我想他是你的人，我也没有动，只是关起来了，小惩罚一番，受了点轻伤，不介意吧明先生？您什么时候需要，我给您亲自送过去。”
“不用了。”明远情绪淡淡，听不出有什么意味，“既然有胆伤人，受点苦也是应该的，只是希望江先生手下留情，别把人弄死了，我们先生还有用处。”
江肃一笑：“多谢体谅。”
没有多余的对话，明远很快挂断了电话。
“他来催你找人？”郑燎原问。
上次明明也跟明远说过他要过段时间再找人，这次突然打电话来打听，搞不好真是那位先生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了。
还没来得及回答，明远又回了个电话过来。
江肃接了：“怎么了明先生？”
“先生听说了白寻的事情，既然你最近忙着，白寻不如就留给你了，让他将功补过，帮你找人。”明远毫不客气，听语气倒真是转达的意思，“希望你速度快一点。”
江肃张张嘴，本能地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叹气道：“加快版得加钱。”
“……”明远哽了一下，“办好事情先生会有赏的。”
江肃轻笑一声挂了电话，玩着手机，转头朝郑燎原笑：“猜得没错，来催我找人了。”
应付过明远，江肃思虑着，既然先生给了这么好一个台阶，白寻不出来也白不出来，把他带出来，还不用另外搞什么苦肉计。
打定了主意，江肃决定下次给白寻安排点事情。
郑燎原开车差不多快到了目的地，看着谭文焕家门前独栋和专门的停车场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在管家的引导之下开车进了停车场，下车还忍不住四处看看。
“谭老板还挺大气呢。”
江肃笑道：“当然，要不然他怎么养那么大个没收入的酒店。”
“你要是被他收养，那也是个富家公子了。”郑燎原笑着打趣。
抱怨了一番，管家带着两人进去，看起来稳重的中年男人很敬业，本来又认识江肃，礼数也一丝不懈怠。
“对了阿肃，那之后我们怎么做？先查实验的事情，还是去找孤儿？”
正值管家开了门，江肃听闻他的这么一问，回头朝他一笑，认真说道：“接下来，吃完饭以后出去约会啊，你不是还要送我礼物吗？”
郑燎原一愣，刚忘记这一茬，倒是被江肃一句话提起来了。
礼物都还没买好呢！
郑燎原落后一步，忙不迭摸出手机来给何易发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