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无侠【完结】>第59章 听说

  “老盟主萧鹤的刀法, 江湖上人尽皆知,唤做——静水决, 来历就算是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也听说过, 那全是靠着萧鹤早年间闯荡江湖累积出来的套路。

  “他一生有过两把刀,一把是他初出江湖跟着他打下一片天的无名刀,另一把当属他登顶武林盟主在即,被佛门高僧赐过的一把开了光的梵文刀, 也就是静水决的来历, 静水宽刀。

  “中原武林, 从古至今, 君子都习剑,什么人习刀?

  只有那些强盗土匪才习刀!

  江湖上对他斩草除根的狠厉也有些忌惮, 认为他的武功煞气太重, 他也一度曾放下过刀法。后来······”

  “后来怎么?”

  “快说啊!”

  底下的看客在催,楚欲和萧白舒却连头也没回过,这些东西并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楚欲却在这些高高低低的呼声之外,辨别出来另一个人的气息。

  有些熟悉,他应当是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对楚欲来说,以他的敏锐度, 只要是留意过的都可以叫做熟悉,哪怕并没有打过照面, 也没有过交手。

  这会儿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那个多出来的一个人身上,一个个的在脑海里去对应,这人是谁。

  在萧白舒的身边呆着, 总有人想对萧白舒下手,也几乎没人能搜到他的行踪, 都是他奔着目的去一个个的找到自己要下手的目标。

  所以眼下这种被人特意找上门来的感觉,十分新奇。跟白云山庄里那只没有人气的山魁不一样,这个人武功很不错,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在如今的江湖上,无亲无故,谁这么大的闲工夫。

  说书的还在讲着,底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有意思的是,那个人似乎也在安静地听。

  楚欲看了萧白舒一眼,说的是他的父亲,他反而是大概听腻了,仔仔细细地在进食,饿了两天也维持着端庄架势,可一口一口地连空档都不留。

  认真得让人想笑。

  “后来武林盟主呼声最高的楚行之,违反江湖道义,暗箭伤人,为正道所不齿,但是一柄软剑使得出神入化,无人能敌。”

  里面台上的说书人声音落下来,楚欲刚好落在萧白舒脸上的目光,也跟他抬起的视线撞在一起。

  萧白舒对父亲从小当故事讲的那些门派武功都记忆犹新,但对能跟父亲平起平坐的名字还是头一次听说。

  或许是因为父亲曾经惋惜过,软剑作为少有的,以柔克刚的武器,却在某个高人之后失传,再也无人能提起软剑。

  而他也恰好一直都没有见过楚欲的武器。

  又或许是因为这个人也姓楚,所以他直觉看向楚欲。

  楚欲的武功太好了,那个说书人嘴里的人也姓楚,能强到跟父亲竞争武林盟主,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连一点传闻也没听过。

  “······楚行之的背叛跟南疆毒教,甚至是暗杀组织意难平都多少脱不了干系,是武林正道的耻辱,萧鹤前辈为了一证正邪黑白,逆改武林人对刀剑的偏颇,特意将过往累积的刀法造成了静水决,那把梵文刀也得以现出江湖,被叫做静水宽刀。

  “与楚行之在华山之巅决一死战。”

  “谁赢了?”

  “跟意难平还有关系?意难平不是脱离正邪两派的暗杀组织吗?”

  “□□的地方还要插手我们武林纷争,这不讲行规啊······”

  惊木一拍,当下静下来。

  “胜负难分,也没个定论,两个人打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整整斗了四天五夜,据说山上的活物都吓得不敢出来,最后只有萧鹤前辈一人下山。”

  有人问:“那楚行之死了?”

  朽木先生摇摇头:“也不知道,但是没有人在山底下见过他的尸体,只是说失踪了。

  萧鹤前辈自称棋逢对手,难分胜负,可是楚行之失踪了,江湖上自然就默认了萧鹤前辈技高一筹。之后他成了武林盟主,楚行之再也没有在江湖上现身。

  “一代武林传奇的楚行之,出身正道门派,翩翩君子,靠一柄上品软剑行侠天下,到最后成了正道人士的耻辱,避之不及,到如今,中原武林更是讳莫如深,无人提及。

  就连他用的软剑,当时号称天下第一的流水剑意,都因为无人能传承,而从此在如今的兵器谱上消失。

  “可萧鹤前辈,拿一把静水宽刀跟楚行之的流水剑意相克,威震四方,一朝成了武林盟主。还教出来陈毅这个好儿子继承刀法静水决,和萧白舒这个白云山庄的当家人。

  “这世间黑黑白白,虽说是盖棺定论,但除了萧鹤和楚行之,又有谁知道华山之巅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你是说,萧鹤前辈就是为了与楚行之的流水剑意一战,才造出来静水决的刀法?”

  “这都是后来人的猜测,他到底是为了一证刀者的名声,还是仅仅为了跟楚行之相克,或者有别的隐情,都知道亲自问他才知道。不过这两人在敌对之前,也曾经是手足兄弟,一同闯荡江湖,因缘结识,还传闻······爱上了同一个美人。”

  说书人的声音也因为说到情情爱爱而刻意压低,神秘起来。

  萧白舒听到这儿,侧脸看过去,同一时间,楚欲竟然察觉的那个不知名的高手,也因为这句话,有了一丝动静。

  要说因缘结实,他只觉得楚行之和娘亲才是真正的林间偶遇,出手相助。

  也或许是在刀光剑影的江湖,只要功夫更胜一筹,总会有很多机会来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楚欲在大军剿匪之后,等不到哥哥回来,饿着肚子拖上重伤的娘亲的走最偏僻的路,爬最险的山,几经日夜才翻进了一方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他也曾经以为楚行之和娘亲是初见偶遇,后来几岁的他累倒在草丛里,从床榻上醒过来之后,才知道他同娘亲是分别多年的旧时。

  彼时年幼,他不明白楚行之一个看上去就气质谈吐不凡的男人,救了他们,为什么会抱着娘亲的手流泪。

  他在贼窝里长大,从小听到娘亲说得最多的就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因为哭了是会挨打的,那个土匪头子下手重,打在自己身上,娘亲会难受好几天。

  但眼前这个男子,看上去实在是伤心极了,他想自己如果会哭,那他在知道哥哥抛弃自己和娘亲的时候,大概也会是这个样子。

  可险恶如同珠玉在前,他知道哥哥不会回来了,也亲眼见证了那座山上的尸山血海,再要淌下泪了,实在太难。

  再难有比一脚一脚踩过那些腐烂成堆的尸体还要刺目的场面了。

  他只能呆呆地站在房间里,手里脑袋上都还包着药,是被这个男人仔细照料过的,除了娘亲,这是第二个对他这么仔细的人。

  这个人看上去很温柔,也和娘亲般配多了,跟那个土匪头子的区别,就像是阳光下的玉石和地沟里的石头。

  他就那么看着他们相互拥抱,不停地流泪。

  后来娘亲跟他说,那是高兴的,是失而复得,喜极而泣。

  他端了饭菜跟已经叫做爹的楚行之和娘亲一同吃饭,失而复得是什么他也不是很明白。

  面前是融洽的双亲,嘴里有香软的大白米饭,桌上有可口的小菜,他幻想如果他出生就在这样寻常的烟火人家,那现在犹如大梦一场,重新拥有,也许就叫失而复得。

  如此看,能让人喜极而泣,也不奇怪。

  ······

  “南疆药门开宗立派的郭清婉,十年前那是绝色佳人,美人的名头不比武林盟主的名声小。

  “她不会武功,但靠南疆一派的术式称绝,在江湖上还掀起过门派之间的明争暗抢,纷纷想将她纳入自己的派别,结为同盟效力。美色无双,还会治病救人,大把大把的武林豪杰为她倾倒。她当年的名头,就像现在的盗中仙一样,人人都想见一面尊容,死而无憾。

  “不过这两位奇女子,一位是用术式来救人,一位是用醒神香这种剧毒来杀人无形。”

  “她能比盗中仙还貌美?”有好事者在下面调笑。

  “你想被美人宽衣解带来救你,还是想被美人无声无息地给杀了?”一旁的人也笑他。

  “那当然是······宽衣解带,翻云覆雨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要真是绝色佳人,只要让我睡上一晚,第二天死在她的身上,那我也愿意啊哈哈哈哈哈······”

  楚欲神情如常地饮下烈酒,萧白舒却能察觉出来他思绪不定。

  直到睡上一晚这种话出来,他下意识地就想起来楚欲同他那些榻上缠绵。

  自己的人在自己的面前被人胆大包天地肖想,楚欲尚且没说什么,他先一拍桌案站起来。

  小二忙凑上来:“哎!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这正在兴头上怎么惹出这么个爷,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他这样想着,里面那个几位听书的也没好气,看过来一眼。

  “客官您继续听着,这儿正招呼上菜呢!”

  “亏你们还是武林中人,光天化日对人如此臆想,肮脏下流!简直不配为人!”萧白舒生生捏断了手里的筷子,一脚正要踢开凳子走出去。

  小二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去拦住。

  楚欲直接拿手掌接住他膝盖上的力道,将萧白舒的腿按下去。

  “谁在外面狗叫?”

  “老子花钱来听书,关你什么事儿!”

  “你他妈活腻歪了吧······”

  “你算个什么东西?”里间也有人拍案而起。

  萧白舒被拦住了腿,正抄起桌子上酒坛想砸过去,手臂刚举起来就被楚欲拽住手腕一把拉进怀里。

  这姿势实在是不雅观,腰间的手臂虽是亲密搂抱,实则暗自施力,让他整个人都被迫坐在楚欲的大腿上。

  萧白舒正值心头火起,挣了两下发现后背也只能靠在楚欲的胸膛上,这番做派,显得他像个女儿家。

  还是当众如此不加收敛的亲近,怒气未消之下,脸上也有些羞热。

  “嘘!”楚欲一手绕在他面前,比了食指抵在他的唇上。

  “小公子不爱听这些美人的传奇,我爱听。”说着还贴近拿鼻尖厮磨他耳根,垂下手在腰间轻拍,哄道:“别气了,晚上好好陪你。”

  楚欲跟他身高相仿,这样抱着,萧白舒直接高出半个头,耳根在他的眼前变红。

  “客官,这,您虽然不好这口,但还是有人爱听的,您要不就忍忍?”小二似乎也不觉得这场面不妥,只打着商量想将里间几位的争论压下去,低下头面向楚欲来说。

  另一位公子看着面冷,也不怎么说话,怎么脾气阴晴不定的,突然就发起火了,还不如这位好说话。

  “你放手。”萧白舒身体僵硬,低声说。

  楚欲朝小二挥手:“你下去吧,我来管他。”

  小二忙不迭点头:“哎!好嘞!那您有什么再吩咐,我过去看看。”

  说完就向里间赔罪去了。

  楚欲还能听到里面几声拍桌子,闹着吆喝小二赔两坛酒的声音。

  他回过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越过那个几还在闹腾的客官,朝说书人隔空举杯。

  萧白舒拍了下他的大腿,把他视线扯回来:“他们那样说,你就坐得住?”

  “这有什么?”楚欲重新倒上,拿自己的酒杯递到萧白舒的唇边,突然想起他不胜酒力,又拿回来自己喝掉。

  “天底下说我的人多得去了,萧庄主不是也一样骂过我卑鄙下流?”

  萧白舒到嘴边的酒没了,身体反射-性跟着楚欲的手追了一截,没喝到嘴里,也不生气,方才那番怒气冲冲的样子暂时放下,只是这话如今再听起来,跟骂他自己一样。

  过了半晌,他才垂眼道:“你是正人君子,是我图谋不轨。”

  “······哈哈哈哈,”楚欲笑出声来,“萧庄主突然这么客气,我不赏你都过不去了。”

  没和解之前,楚欲做什么萧白舒都有看不顺眼的时候,现在乖的像只认主黏人被豢养的动物,与初见时那副凶狠的,如同银狼困兽般的姿态相比起来,更添了几分野性的驯服感。

  楚欲不至于在这上面真的有那份旖旎偏执的心思,但拥在怀里的感觉也不坏。

  屋外是细雪纷飞,山脚下也已经开始白皑皑的一片。

  他身上没有积雪,但萧白舒的发顶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已经被房子里的火盆烘热消散。

  身后那些吵闹言语低下去,说书人的声音又响起来。

  寒风擦着窗户而过,他本身有内力护体,并不觉得冷,这时候怀抱着萧白舒的身体,心底才隐隐有一丝冷气冒出来。

  那是过往经年,已经从里而外都冻成坚冰,失去知觉,连寒意也不会再起的河流,突然有人来蜉蝣撼大树,不自量力地想站在身前为他遮挡住一星半点的风霜雨雪。

  还意外地真扎出来一个小小的冰窟窿,让寒冰碎了一丝,冰凉的气流冒出来,楚欲终于知道自己也是会冷的。

  萧白舒让他察觉到这丝冷气,他抱着萧白舒,却感觉在抱着白云山庄里用来取暖的,最精致的小火炉。

  “······这个郭清婉,自古英雄爱美人,在当时的武林之中,自然就被萧鹤和楚行之这两位争相追求。

  “萧鹤那几年,虽然已经成立了白云山庄,但就是一群在他门下的高手散客,白云山庄也还只是挂了个为民除害的名头而已,还没有如今这样的经商大户。

  “可楚行之,师出名门正派,为人仗义,就连不入江湖纷争的神剑宫老宫主——顾子安,那也是他的知己好友。可以说他跟萧鹤二人不止刀剑不合,连脾气和路数也完全背道而驰。

  “他们四人当初流下来不少的传奇佳话,比如现在销声匿迹的宝物——离魂令,相传就是郭清婉和顾子安一同在神剑宫潜心研制。

  “再说说这顾子安神剑出江南,楚行之踏雪行天下,两人都是仪表堂堂。

  “萧鹤当年也是江湖义气,势如破竹,揭竿而起,一把宽刀斩尽不平事,楚行之人人相传年少成名,君子如玉,踏雪无痕,流水剑意难逢敌手。”

  ······

  萧白舒听到着心上一跳,他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将楚欲的一言一行都牢记在心。

  离魂令,当时在神剑宫中,楚欲亲口告诉他:

  “这不是武器。这是邪器。”

  “不是顾子安一个人做的,是跟南疆的一个教法门派,合力而为。”

  还说:“这个传闻里没有假,确实不是伤人,是用来控人心神的。”

  他问过楚欲,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楚欲只告诉他因为他不入江湖,因为他是盗中仙,所以知道什么都不奇怪。

  萧白舒突然感觉,楚欲跟他似乎不在一个时空里,那些江湖流言,离奇传闻,他从父亲那听都不曾听过,楚欲却都像是经历过一般。

  他虽然不会武功,好歹还是武林盟主萧鹤的儿子,他的兄长也并不势弱,自认为跟楚欲也能说上话,走得近些。

  然而现在才发现,楚欲看到的,知道的,都比他多太多。

  他甚至还凭直觉发现,说书人这一句一句的传说,跟楚欲息息相关。

  不只是因为他和楚行之同样的姓氏。

  “在我怀里这么怕?”

  楚欲脑袋歪在他的肩上,只在想那个不露面的人实在沉得住气,现在还不现身,难道是跟他一样,也在听书?

  嘴里却向萧白舒问:“你后背这么僵着,怕被人看见,还是不想让我抱?”

  “没有。荒山野岭,谁爱看谁看。”萧白舒松口气往后靠着。

  楚欲在身后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因他不讲规矩的念头意外,也搂得紧了一些:“在讲萧鹤前辈,你不好奇?”

  “父亲一生功过,为中原正道一统,他说出什么也不奇怪。”

  “你父亲要是看到你坐在男人的腿上,不打断你的腿才奇怪。”

  萧白舒耳根上刚褪去的羞热又燃起来:“兄父知晓,我不怕。······你有分寸,别在他们面前做什么过分的。”

  “这么相信我?”楚欲笑笑,换言道:“不过你可以听听看,说不定那个朽木先生有点来头,说的是真的。”

  萧白舒忽然接不上话来,楚欲的说不定,不知怎么就在他这里,变成了是真的三个字。

  并且自己的直觉还在说,就连这些,楚欲也都知道。

  “依我看,那萧鹤就是追不上郭清婉,才看不惯楚行之跟郭清婉交好,故意同他结仇。”有人在里间大声嚷嚷。

  “那岂不是情敌相见了,想不到萧鹤还有为女人拔刀的时候······”

  “为女人拔刀怎么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刚才宁可死在盗中仙手上的是不是你!?”

  “别他妈说了!”也有人把酒杯磕在桌上作响,催促着:“赶紧讲,华山之巅那一架,萧鹤跟楚行之是不是就是为了争郭清婉。”

  “这他娘的,萧鹤非得用刀不会就是因为要跟楚行之对着干吧??”

  “还是老一辈的前辈们会玩儿,放在如今哪有这么精彩的好戏看啊!”

  “啪——!”惊木一拍。

  “现在的武林人,都知道萧鹤有白云山庄,后来也是娶了江南的大户人家小姐,膝下有白云庄主萧白舒,武林盟主陈毅,这辈子算是值了。楚行之就没那么好的命了。”

  “他在江湖成名之前,相传在自己的师门——凌霄剑派,就已经自创了软剑流水剑意,还未出江湖,就被门派的师姐师妹多有倾心,当初还和其中一位师姐暗自私定终身,生有一子。

  “可奈何那位女子后来不幸在同魔教交手时重伤不治,凌霄剑派的大长老也对楚行之寄予厚望,希望他继承长老之位,不愿他早早就传出来跟师姐私通还生了孩子的丑闻,直接将孩子处理掉了。

  “楚行之闭关出来,自己的孩子没了,还未过门的师姐也因魔教丧命,所以才退出门派,自行闯荡江湖。

  “这事儿啊,凌霄剑派对他有养育之恩,又让他刚出生的儿子没了,算是结了仇,楚行之跟凌霄剑派从此形同陌路。成名之后,凌霄剑派也未刻意散布谣言刁难,这事也就不了了之,鲜少有人知晓,也算是保住了楚行之师出名门这句话,两方都落了个情面。”

  “楚行之成了正道叛徒,就是因为凌霄剑派杀了他儿子?”

  “他儿子活没活着,还不好说,他后来据说也是找过,但没找着,因为他自从离开了凌霄剑派,踏入江湖始终一个人,没女人也没孩子,直到遇到了郭清婉。

  “背叛正道,是因为楚行之行侠江湖,盛名之时,跟意难平几次有所牵连,后来又自创了片叶银针的暗器。

  暗器这种东西,在正道门派是禁忌,是邪魔歪道才用的东西,楚行之跟几个正道门派交手,放出来片叶银针,意图至人死地,几乎就坐实了他已经叛变的消息。

  “更加之魔教猖狂,凌霄剑派被屠,他作为曾经最得意的弟子,却未曾到场伸出援手,一时间,原本武林盟主呼声最高的楚行之,彻底沦为正道叛徒,人人喊打。”

  ······

  屋顶上有积雪塌落,楚欲听见那个一直未动的人,让房顶上的木梁碎出来一道缝隙。

  “让我说,楚行之真是活该,这辈子的大好前途就毁在女人身上了。”

  “我看他不是因为没了儿子,儿子没了再生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跟自己人打架还出暗器,真不是个东西······”

  “他连意难平都敢招惹,能是什么好人!”

  “大男人要真是为两个女人和儿子,混成人人喊打的地步,那也是活该,女人算个球!”

  “说得对,儿子又怎么了,见都没见过,是谁的都不一定。”

  “你们说,他那个师姐的孩子,会不会是别人给他戴绿帽子了?不然他气地造暗器干嘛啊。”

  “哈哈哈哈哈他没死吧,别听了这话再给气活过来。”

  话音刚落,这人身形一顿,坐在原地摇摇晃晃,颈侧的大动脉因为被堵住了,过了会儿才猛地涌出一大股鲜血,不能喷薄而出,只跟着心脏跳动如泉眼一般,咕咚咕咚地冒出来。

  剩下二人面面相觑。

  楚欲的手还扶在萧白舒的腰上,方才出手的片叶银针并未削薄,完整的竹叶状,也完完整整地刺入那人颈侧的皮肉里,淹没进去割断了命脉,切碎喉骨。

  连呼救都是后知后觉地挤出来气管里留存的短促音节。

  一丝淡淡的幽香浮出来。

  “什么人?!”一旁黑衣短打的人立即握紧桌上的长剑。

  “有本事就给老子出来,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另一个灰帽的青年人也站起来。

  萧白舒就在楚欲的大腿上坐着,居然也没有察觉出来他出手。

  直到楚欲拍拍他的腰,不紧不慢地站起来。

  “你也配。”

  出口的声音却不是楚欲。

  萧白舒闻声看过去,双目微怔。

  这身形分外熟悉,又同样陌生。

  “我还以为你能忍得了几时。”楚欲上前。

  头戴斗笠的人摘下帽子:“我先解决了他们,再解决你的事。”

  “你是什么人!?”黑衣短打的人立刻抓紧长剑,做势要迎战。

  灰帽青年比他先走一步,试图退到后厨的出口,也以剑挡在自己身前。

  楚欲目色一凛,再出手时明显将片叶银针现出来。

  于空气中牵出一缕银丝,竟不是拿内力强行直直刺入,而是因气流浮动,划出来圆滑弧线,最终扎进那人正欲再退一步的腿腕上。

  同一瞬间,立在门口那位华贵锦衣的人也将斗笠扔出手。

  错开片叶银针擦过身着黑衣的人脖颈,从喉骨处稳稳切过去,最终砸在墙面上帽檐深陷一半进去。

  头颅当下落地,在地板上滚了几圈,空气里也逐渐清晰地冒出醒神香的气味。

  先前还在流血的人,已经倒在桌子上,筋骨化成烂泥,手臂如虫蛇垂下,脊骨失去支撑再从椅子上倒下去,双腿扭曲在一处打结了般。

  想跑的灰帽子倒在墙角想要紧紧捂住自己中伤的腿腕,却因中毒抬不起手臂,开始软化的喉咙里发出恐惧嘶哑地哭嚎。

  楚欲还记得他是大言不惭,说过要跟美人睡一晚上的人,于是踏步越过那两具尸体来到他面前,半蹲下身朝他轻笑。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盗······盗,呃······”尚存的一丝理智分辨出这传说中的幽香,只可惜头骨也开始变软,戴灰帽子的人帽子塌下来遮住了眼睛。

  楚欲好整以暇地观赏他,就像在看一具已死的尸体。

  面前的脸庞,眼珠一点点突出来,最后悬在眼眶里摇摇欲坠,下颚因化骨整块塌落,将面皮拖到极致。

  观赏的人嘴角带着惯有的淡淡笑意,目色却分外冷静。

  华贵锦衣的男人似乎是觉得只杀了一个人不够疏解,抬手开刃,拿的武器是平平无奇的短匕首,隔空挥了几下,风刃强劲,将地上的无头尸切成零碎的尸块。

  萧白舒下意识上前想去捂住楚欲的眼睛,一地的碎尸也不觉害怕,更来不及去想楚欲为什么要出手。

  只是心跳快得强烈,楚欲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他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出来符合时宜的话。总是笨拙。

  可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楚欲现下并不是很好,尽管楚欲表现的十分平静,但无波的死水底下才是万丈深渊。

  “你想怎么解决我?”楚欲站起来转过身。

  萧白舒走到一半停下来,看着他脸色如常,不用低头看路,也能准确地避开每一滴脏了地的鲜血。

  他顺着楚欲的目光转过脸,辨别出来那身华贵锦衣的人,熟悉又陌生,他的确没看错,仍旧有些不可思议。

  “谢吟风?”他犹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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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身体突发不适,写到一半没时间发出来,之后会善用存稿和文案或围脖提前通知的。感谢在2021-03-10 20:51:48~2021-03-16 02:22: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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