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全知全能。
纪应淮心道, 林参大抵就是这个世界,他是大千万象的化身,自然什么都会知晓。
但他没和齐稚莲说这些, 因为他也只是猜测罢了。
“鱼就交给膳房吧, 它对你没有什么帮助,”纪应淮道,“这道具你收着, 我这儿走不开,只能麻烦你回京去逮季遥了。”
齐稚莲叹道,“希望能早点结束。”
她真的好累。
身心俱疲。
转身出门时,纪应淮突然叫住了她。他的神情有些不太好意思,道, “纪某有一事相求。”
“说。”
“劳您带句话给立夏,新帝继位当日, 让他安心在家呆着别出去。”
齐稚莲挑眉,“就这样,就这么简短?”
他俩的感情进展也是她的任务之一,齐稚莲颇有些不满意,再怎么着, 这多时不得见了,总得带点腻腻歪歪黏黏糊糊的情话过去吧。
“那,”纪应淮想了想, “再替我与他说声对不起,既定的婚期, 恐怕得后延了。若有时间的话, 请他记得修书一封与老师说一声, 莫让他老人家跑了空趟。”
得, 爱意半点没提,歉倒是先道上了。
“啧,你好歹也是半个现代人,怎么连谈恋爱的必备聊天技能都没点啊?”齐稚莲吐槽道。
纪应淮无辜中箭,他在现代纯纯是一个忙忙碌碌的寡王,每天低头见小鼠,抬头观草药的,哪有机会给他点技能树去。
“算了,看我的,”术业有专攻,齐稚莲作为专业情感攻略人员,决定帮他俩一把,“要是安立夏问起来,你就说都是你说的。”
“啊?”
纪应淮似乎明白了她要去做什么,但齐稚莲跑得太快,他无力阻拦,只好眼睁睁见着人影消失在了门外连廊里。
……
说来奇妙,那鱼被膳房做了汤,纪应淮喝了下去,病就大好了,连手上的伤都在迅速愈合。
他一好起来,就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医疗事业中去。
好几位太医都在治疗过程中不小心接触到了患者的伤口,虽然有尽力去注意,但还是很难完全避免。
毕竟忙碌起来脚不沾地的,论谁都有反应不过来出点小差池的时候。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往常半月一至的信,这回却迟迟没有动静。
在盼着京城来讯时,气温也在逐渐升高,渭城的夏季就这样悄然来临。
毒雾在大伙的共同努力下基本控制住了,城内和城外近郊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被大理寺的人翻查了一遍,确保将所有源头都烧干净了,他们才得了几天空闲日子。
不知何时,城墙上生发出了第一片绿意,此后,生机就迅速蔓延开了。
偶有一日,晨起下地的农夫抬头瞧了一眼天色,那夺目的彩霞时隔半年许终于又能被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蒙面的黑布底下蜿蜒着两行清泪,毒雾散尽,天亮了。
只是雾消失了,他们还是不能轻易放松警惕。如今每个人的皮肤都很容易受伤,再加上长久处于雾蒙蒙的环境下,捂着口鼻,呼吸粘膜也变脆弱了。各种后遗症依旧是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渭城情况稳定后,河流下游的城区又出现了几例受伤感染的事件,不过都还好,没有扩散开。太医们便轮流带着人去周边处理类似情况。
夏末初秋时,纪应淮终于等来了京城的信。
看到内容他才知道京城发生了多大的动乱。
先是皇帝日渐消瘦,直至病危,得了神灵眷顾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命——其实是齐稚莲找到了季遥动手的痕迹,想法子破解了。
她去告知了新帝有人要设计破坏登基大典。此事事关重大,新帝就算有疑问,也还是迅速采取了措施,在登基前后一月内加强了京城的警戒。
城中普通驿站的飞鸽都被禁飞了,只有官府的信件可以正常来往。他们说的是私事,又不是公务,无法从官府走。安立夏寄不出信,只好耐着性子一日一日地等。
后来新帝顺利继位了。当天,季遥果真出现在了皇宫外头,被拿着破渔网守株待兔的齐稚莲逮了个正着。
齐稚莲的系统得了更高一级的权限,将季遥的系统从他身上剥离了出来,季遥手里的道具全部失效,他成了普通人,并将永远困在这个世界里,无法再穿去别的世界了。
但齐稚莲没想到,那渔网道具只能网住带系统的。季遥没有金手指后,渔网就变成了普通渔网。
她一个没注意,那家伙就靠着偷来的气运逃脱了。
安立夏替她转告说,季遥用邪术偷的主角气运,她不懂这个,系统也没权限没办法处理,只能由纪应淮这个受害人自己出面去把气运抢回来了。
婚期往后推的事情,立夏跟太医令通过信了。太医令说,他知道了,后面要是定好了新的日子,再告诉他一声,并提前祝福了二人百年好合。
瘴毒不同寻常,他让纪应淮注意安全,说他相信徒弟的能力。
等到解除了眼下的困境,太医令邀请纪应淮去他的别院玩一玩,反正他的住处就在纪应淮从渭城回京的路上,返回时刚好能经过。
安立夏替夫君提前答应了下来。
在信的最后一段,他说,他真的很想纪应淮,问他渭城如今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纪应淮告诉他,目前一切都好,但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若能来得及,年末会回家过年。
换季易发感冒,他担心百姓经历毒雾又经历上呼吸道感染会扛不住,再加上第一批受过春雨的农作物就要成熟了,他们要是走了,一旦粮食吃出问题,当地的郎中用原方控制不住情况,渭城就又要再受一波磨难。
大理寺的人可以先回去复命了,但太医署这些太医们至少得待到年末。等入了冬,确定毒雾与感染不会东山再起了,他们才能回京。
虽然是这么预计的,但真正结束启程返回的时候,已经是来年开春了。
去渭城时带了好几车的药材,回来时什么都没剩下。
郁县令想给他们弄点土特产带走的,但渭城现在的情况还没恢复到从前繁荣的时候,紧巴巴的日子还得持续一段时间,太医们知道城中的情况,谢绝了他的好意。
马车在百姓们感激的目光中驶离,纪应淮透过车窗回望了一眼如今的渭城,那枯槁的氛围已然一扫而空,处处漾满生机。
四季如春,满墙翠绿。
待到百花开时,应当会更为靓丽。
……
不像去时那么急迫,他们回程是慢慢走的。
到京郊时,纪应淮和太医们说了一声,先行离开了大队伍,单独去了太医令说的那处院子。
京郊这一片和村里是有些像的,广阔的田地里有农人在弓着身子干活,往来的人身上穿的也是简简单单的粗布衣衫,只是房子比村里建得要气派多了。
毕竟是在京郊,除了有土生土长的百姓在此常住外,许多官员也在这里购置了私宅,好方便来体验乡土乐趣。他们的宅子,自然不会小,不会简陋。
马车在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了下来,赶车的侍卫瞧了眼那院子,迟疑道:“纪大人,这里似乎许久无人居住了,您确定是这儿吗?”
纪应淮翻了一下怀中藏着的信,“没错,是这里。”
侍卫嘀咕了一声,“那倒怪了。”
下了马车,纪应淮才知侍卫为何会说这话。
秋日的落叶堆了厚厚一层,被寒冬还未化完的雪压在了下头。靠院墙边的大抵是棵柿子树,那底下还有熟透了坠落的柿子的残骸。墙根处长满了杂草,肆意地伸展着草茎。
纪应淮提步走近了些,指尖划过紧闭着的大门,上面有一层积灰。视线向上移,那编得极为精美的大蜘蛛网就挂在他脑门顶上。
太医令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他作为一个老医生,身上多少也带着点洁癖,这点从日常相处中就能看得出来。
这宅子是他的吗?
纪应淮也开始怀疑了,但那地址确实是对的没错。
“您找谁?”路过的人扛着锄头问。
“我来拜访前任太医令。”
“他?”那人有些诧异地打量了纪应淮好几眼,“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学生。”纪应淮道。
“学生啊,你来晚咯,”他叹了一声,瞧着纪应淮的目光里带着怜惜,“你大概好久没有和他有过联络了吧,他在去年夏日里头最热的时候就没了。”
纪应淮一时反应不过来,“没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了呀,走了,死了。”
“……”
导师,死了?
纪应淮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大门的钥匙应该在那小花坛里,他老忘带这些小东西,说放那方便点。你找找,他走后东西的位置我们都没碰过。”
“谢谢。”纪应淮去找了。
他的手一直在抖。
为什么导师会突然离世,他不是说要在这儿安享晚年吗,怎么只呆了半年余,就这么仓促地驾鹤西去了……
他这一路走来,已经告别了很多人了,他以为自己会逐渐习惯这样的事情,但恩师的离去还是狠狠地让纪应淮受到了打击。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
纪应淮走过有些荒芜的院子,敲了敲正屋紧闭的门扉,语气里带着哽咽,“导,我进来了。”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才缓步迈过门槛进屋。
那正对着门的八仙桌上,摆着一块牌位,前头还供着一些果子糕点,看样子挺新鲜的,应该有人会来换。
纪应淮盯着那块牌位上的描金字迹,陆寒生。
眼前的景象似乎与他第一次见到导师的样子重合了,那会导师面前的桌子上,也摆着他的名字。
只是当时横着,如今竖着罢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痛哭)
我有罪,我看小说看忘了时间,太好看了,人家好会写(羡慕)(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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