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机位全部调好了,你就躺上去,我会让现场尽量保持安静。”曾海说完,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去吧。”
崇徒南微启薄唇,想问什么但又说不出口。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楚淮予换完衣服出来时,崇徒南那头已经躺在床上了。
曾海一见他就冲他招了招手,然后两人去了另一个房间。
平时给楚淮予讲戏,基本都是卢酊揉碎了细讲,到了片场有什么不对,曾海再抓重点说两句。但这次是吻戏,考虑到卢酊这个当妈的多少有点尴尬,所以曾海负责亲自给楚淮予找状态。
关上门,曾海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点了一根烟。
他吐出一口烟雾,用闲聊的口吻道:“淮予,你初恋是几岁啊?”
楚淮予没说话,垂眸扫了一眼,燃着的烟头凭空被什么东西截断了。
曾海还没发现,见状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笑了一声道:“没关系,别害羞,年龄小一点也没事。”
楚淮予漠声道:“没有。”
没谈过?曾海愣了下,既然没有,那跟小崇是……
他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毫不夸张的说,曾海在这一刻觉得楚淮予就是为他这部电影而生的。
他激动的从床边站起,连声道:“没谈过好,没谈过好。一会儿你就翻身,睁眼,怔忡,然后亲小崇的唇角,所有情绪你就自己凭生理反应表现,明白没有?”
楚淮予寒鸷的眯起眸:“你不是说借位?”
“是借位没错,但是你得靠得很近,这样才不会穿帮。”曾海决定先把人忽悠上场,到时候借不借位再说。
楚淮予冷着脸点了下头,曾海又着重说了几句,两人从房间出来了。
现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执行导演让一些工作人员先离开,然后把空调也搬了出去。
八月原本就是酷暑,片场又是机器又是大灯,没过一会儿房间里就热的跟汗蒸房一样。
崇徒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颈窝很快便浮了一层汗,正好符合午睡时的状态。
“来,咱们先试一次。”曾海压着嗓音说完,示意的看向楚淮予。
楚淮予胸膛一个明显起伏,上床躺到了崇徒南身边。
曾海从机器后偏头看了几秒,“淮予,再躺近点。”
崇徒南听到这句话,心脏嗵嗵作响,拼命忍着喉结才没有吞咽。
楚淮予又挪着靠近了一些,直到曾海比了个OK的手指,现场第一次正式开拍。
炎夏,树上的蝉似乎也热的发晕,嘶鸣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顶上的三叶风扇慢悠悠的转着,斜射进来的阳光被窗棱分割,一道照在席澜的胸口,另一道他延着脖子的曲线落在枕头上。
白皙的皮肤反射出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席澜长长的眼睫微动,在睡梦中朝右侧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温热的吐息吹在他的下巴上。席澜睁开惺忪的双眸,在看清后身体忽然颤了一下。
秦望的脸就近在咫尺,近到席澜可以看清他额角细密的汗珠。
席澜的脸肉眼可见的染上绯红,他甚至收敛了呼吸,生怕打碎这一刻的‘美梦’。
他一点一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浮着指尖描摹秦望高挺的鼻梁,视线跟着手指移动,最后落在了秦望的唇上。
“卡——”
楚淮予手指攥起,立刻收回手从床上坐起身。
曾海起身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崇徒南:“小崇,你没睡着吧?”
他从监视器里看到崇徒南的耳朵红的都快滴血了,而且还是楚淮予翻身的时候才开始红,简直明显的不得了。
被发现的崇徒南睁开双眸,第一眼看向楚淮予,然后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副导演让助理去拿几个冰袋,让崇徒南和楚淮予按在脸上冰一冰,物理去‘红’。
眼见太阳光就要朝西偏移了,时间等不起,曾海也不勉强崇徒南了:“那你就装睡,心里想点别的事分散注意力,眼珠子别动。”
崇徒南敛着眸点了下头,把手上的冰袋还给了助理。
化妆师上前给两人补了下妆,曾海坐回监视器前:“淮予刚才的状态不错啊,记住感觉,咱们抓紧时间再试一次。”
两人再次躺下,恢复一开始的姿势。
在楚淮予翻身之前,崇徒南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他甚至去想旁边躺的人不是楚淮予,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可在楚淮予翻身后,他所有的感官神经瞬间全拢了回来,根本无法偏转分毫。
学长正在看着他,学长正在用指尖描摹他的鼻梁,学长下一刻会亲他。
崇徒南觉得自己快疯了,可他却自虐般的压抑着自己,不能越轨一分一毫。
楚淮予抬手做完跟上次一样的动作,就在他要倾身过去时,脖子却僵住了。
“卡!”
曾海皱着眉站起身:“淮予,你等什么呢,亲啊!”
楚淮予落下眼尾,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曾海再次喊卡:“亲的角度不对,从哪个机位看都没挨上。”
“淮予你角色的潜意识里是非常想贴近小崇的,恨不得两个人交缠在一起,所以腰那里你别分那么开!”
“卡!小崇你注意一下你的呼吸,胸口起的太频繁了!”
第七次喊卡,副导演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曾导,光马上就不行了,只能再试最后一次了。”
曾海长出一口气,大声道:“再来一遍,不行明天下午继续。”
一听到明天还要再拍一天,楚淮予眉心微蹙,隐隐咬了下牙。
“《迟夏》七十九场一镜八次。”“Action!”
楚淮予的手落在了两人身体中间,这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对方交叠在了一起。
他漂亮的眼眸中装满了崇徒南,眼底的光微微闪动着,就像是眸中不知名的情愫。
楚淮予抬起头,就这样笨拙地探过身,在极为短暂的停顿后,很轻很轻地吻在了崇徒南的唇角上。
柔软的唇瓣若有似无的擦过他的唇角,崇徒南脑中骤然一片空白,他甚至无法记住这一刻的感觉,只觉得体内的魂魄在不断摇曳。
这个吻一触即分,却又像吻了永恒——
独属于席澜对秦望,无法宣之于口却又深刻至骨的爱意。
“卡!”
这场戏拍的唯美又纯情,曾海笑的两只眼睛都挤成了缝,心里简直满意的不得了。
他站起身正想夸两人几句,楚淮予却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片场。
崇徒南表面看上去相当平静,其实内里早就翻涌成了海啸,绷着一张脸也走了。
两人离开片场后,各自回了房间。
一直等到晚上,崇徒南走到了楚淮予的房门前。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终于在第三次抬起时,手机响了。
念念:[我正在打坐,勿扰。]
崇徒南打了几个字又删了,然后挑了半天,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崇徒南:[]
半分钟后,楚淮予冷着一张脸打开了门。
崇徒南明明做好了准备,甚至完美的伪装好了正常,可当他再看到楚淮予时,心跳仍旧会不受控制。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楚淮予冷漠的道:“你自己去用饭。”
崇徒南轻抿唇角,失落的敛下眸:“哦。”
他默默地转过身,数到第五步,身后终于传来楚淮予的声音:“崇徒南。”
崇徒南立刻停住了脚步。
其实他清楚至少今天不该来打扰,可他更了解楚淮予的性子,若是现在不打破这道局促,两人恐怕好几天都不会说话了。
楚淮予叫住人后,走到崇徒南的身侧:“吃什么?”
崇徒南眼中泛起浅浅的笑意:“学长想吃鲜椒牛肉面吗?”
去的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一直到吃完面回来,楚淮予才第二次开了口:“下午那……”
他顿了顿,才接上:“我不是有意的。”
他只是听着崇徒南的心跳,觉得他在害怕。
所以楚淮予就想着近一点,再近一点,至少不要明天再让对方再吃一遍苦。
崇徒南低低地嗯了一声,学长怎么会故意,想靠近的那个人永远只会是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学长不用放在心上,全当是我的失误,只要……”
楚淮予转过脸:“只要什么?”
崇徒南攥了攥身侧的手指:“只要你别因为这件事,不理我就好。”
这个吻对他来说是上天的馈赠,可对楚淮予却是负担,等以后恢复记忆,更有可能是后悔。
后悔了,楚淮予就会不开心。
楚淮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崇徒南,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要亲你的。”
尽管耳朵已经热了,但他还是又补了一句:“而且因为亲的是你,我才会答应曾海。”
楚淮予只是单纯又执拗的想把属于自己的责任揽回来,殊不知这两句话对崇徒南造成的冲击,连心神都在晃动。
“因为…是我。”崇徒南听起来没有起伏的嗓音中,藏着几分颤抖。
“嗯。”
“换做别人,换做任何人……”他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楚淮予:“不可以吗?”
楚淮予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