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夏日出逃>第59章 惊险

  今春的海棠还是没有盛开,春风走失在早已麻木的凡世里,或许找不到送暖花开之地。白一宁也没什么期待,一年又一年都这样过来了。

  他正在擦拭家里的家具,自从秦峥被关起来,他也有一个礼拜没回这里了,推开那间闲置的画室,颜料陈旧的漆味儿扑鼻而来。秦峥不爱收拾,每次都把模具,调色板,颜料盒乱放,白一宁收罗整齐,又拿起软布认真擦着那些道具。

  在这样的静谧里,他鼻子酸了又酸,根本忍不住眼泪,他忽然发现生活把秦峥送到他面前,只不过是让他陪自己受苦罢了。

  秦峥坐上地铁没几分钟,田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挂断了,随后直接关机。

  这个举动无异于在告诉秦昊松,他走了,从困了他十几年的牢笼里逃走了。

  秦昊松仍然站在原地,背手而立,表情冷着寒霜。田文站在一旁,心虚地说:“董事长,小峥他,他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秦昊松沉吟不语,余光看了看田文,对方额头上渗着汗珠。良久,办理完手续陆续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秦昊松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他才转身。田文不敢去看他的神色,但知道这次秦峥怕是凶多吉少了。

  将近正午,白一宁打扫完屋子时已经浑身湿透,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准备下楼买菜,这些天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以前总觉得没有了秦峥,他能和苏磊,周岳他们一起,还有音乐社的那些社员,白一宁从来不缺朋友,但现在根本回不去,他只想等秦峥。

  站在门口,他打开手机看有没有秦峥的消息,空荡荡的聊天框。白一宁自嘲地笑了笑,打开房门。

  下一秒,门外闪动的人影让他微微一愣,白一宁握着门把手把门,眼前是秦峥正扶着墙气喘吁吁地盯着他笑。

  是熟悉又温暖的笑容,是那双弯成弦月的小鹿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白一宁想开口,但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

  秦峥慢慢站直,微长的头发还滴着汗,入夏之后的每一天都是三十多度的高温天气,灰色的T恤已被浸湿粘黏在胸脯上。

  白一宁也看着他笑,荒唐又落魄的少爷站在他面前,这是他的爱人。

  俩人对视笑出声来,不知过了多久,白一宁先败下阵来,眼眶里飞出眼泪,直接扑进秦峥的怀里,伏在对方的肩上泣不成声。

  这二十多天,太疼了,每时每刻在想念的凌迟里偷生,白一宁甚至不敢多说一句想他,怕秦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秦峥用脸蹭着白一宁的耳朵,温柔地说:“没事了,没事了,宝宝。”他压着喉口的万钧巨石安慰着怀里的人。

  白一宁闷声传出,每一句都是:“我想你,秦峥,我很想你……”

  这个拥抱等的太久了。

  两人分开之后,秦峥给白一宁细致地擦泪,他常年握画笔,拇指上的茧刮蹭着白一宁脸上的软肉,一下又一下,像对待最珍贵的艺术品。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秦峥告诉他,“一宁,现在的我,和你一样了,我们只有彼此。”

  白一宁握着他的手腕,没有开口,秦峥拥有那么多东西,现在却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进了屋,重逢的喜悦只持续了短暂的几分钟,接下来就是白一宁的沉默。

  秦峥站在客厅里脱掉汗湿的T恤,像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说:“你要是因为这个愧疚,我真的会寒心,宝宝,那个家如果换你去试试,你就会知道逃出来对我而言有多重要,我感谢你给了我勇气,不就是没有钱嘛!就像之前你和我说的,我降低一点生活标准,我们会很幸福。”

  秦峥从下了公交车跑回家的路上,反复在想,也反复在笃定自己,他到底做好面对未来的准备了吗?直到刚刚白一宁开门,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未来。

  白一宁抬起泪眼满是感激地看他,低声地说:“谢谢你,秦峥。”说完,走过去从秦峥手里拿过那件T恤朝卫生间走去,“我去给你洗好。”

  他们那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白一宁却觉得这句感谢烫嘴。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秦峥也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秦峥到了晚上才开手机,他本以为田文会给他打电话,发消息劝他赶紧回去,但什么都没有。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夜幕低垂下的星河。

  这样也好,彻底断了。

  白一宁走过来问他要不要点个外卖,俩人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秦峥主动拉他的手:“坐过来。”

  白一宁跨坐在他身上搂紧脖子,笑着问:“饿不饿?”

  就着这个姿势,秦峥习惯把手按在他的臀上揉捏,白一宁只穿了一件睡袍,如果是以往在这种随时会被人看到的地方,白一宁一定会拒绝这些动作,但现在他只是不适应地咬咬嘴唇,随后放松身体任秦峥抚揉。

  秦峥见白一宁这样,反而不动了,他说:“这几天在家里吃吴姨的川菜吃上火了,我不饿。”他撩开他额前的软发说,“你要饿了,我一会儿给你煮面,我每天被秦昊松关在家,只能跟吴姨学做饭了。一宁,我可是在努力学做一个良夫。”

  白一宁捏了捏他的脸:“我也不饿。”他勾着他的脖子,交颈而拥,“我不想知道你怎么逃出来的,秦峥,我只想知道你接下来的打算。”

  秦峥嗅着他身体上沐浴液的味道,笑着说:“回学校读书,边读书边打工,然后继续画画,我其实不想读表演系,要不我也考研换美术系?”

  白一宁抿着嘴,过了一会儿问:“你爸,是不是这次彻底断了给你的供给了?”

  “嗯,显而易见,他就这些招式。我下午看了看信用卡都停了,现在只剩下我的五张银行卡,里面加起来不到十万块钱,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了。”秦峥把人抱紧,继续说,“一宁,这样我反而一身轻松,虽然这十万也是他的钱,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这个钱也还给他,但我觉得听他的话十几年了,我的理想也不止这个钱。”

  白一宁听得一阵心酸,他安慰地亲了亲秦峥的脸:“以后,你有我了,秦峥,还有奶奶,还有芳姨。这个房子太大了,我们住不起,如果你还想租房子,我们可以在学校附近租一个小一点的便宜单间。”

  这个声音很慢又很轻,像在缓缓锤动秦峥的耳膜,浑身被激得发酥,这些天他太想他了。

  察觉到某些变化,白一宁愣了一下后,笑着出手。秦峥穿着运动裤,他碰到结实的腹肌,隔开裤腰绷紧的皮筋把手伸了进去,他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说:“回屋做!”

  秦峥没动,只是拉出他的手十指相扣,吻了吻白一宁的下颌:“不做,这只是面对你的正常生理反应,宝宝,你不用那么紧张,觉得亏欠我什么,等你真的想要的时候,我们再做。今天一整天你连笑容都没有,也不和我闹了,怎么回事?之前那个傲娇的白一宁去哪里了?嗯?”

  白一宁还是很想哭,但他忍住了:“我们分开二十多天,我总得适应一下,我好说话也就今天晚上,你要确定不做,以后可都得由着我了?”

  秦峥笑出声:“嗯,都由着你。”

  这次回来,秦峥似乎长大了,白一宁这样想。

  秦峥叹了口气:“不过我们要真的开始新生活大概还得等几天。”

  这一天会什么时候来,不得而知。

  深夜,秦昊松坐在客厅里,田文在一侧低着头,这么多年他对秦昊松的忠心日月可鉴,可惜在秦峥的事上,他没有办法,从小是他看着他长大,从司机成了管家,成了亲信,他没有孩子,把秦峥当成了他的孩子。

  秦昊松下午从同大回来,便没再开口说话。田文站得脚都酸了,秦昊松才开口道:“明天把他宿舍的东西全部收拾回来,从今天开始你的每一笔走账都和我联网,一旦被我发现给他转钱,田文,新账旧账我们一起算。”

  秦昊松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但这样的口吻让田文不寒而栗,他立刻保证:“不会的,董事长。”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秦昊松终于切入了正题。

  田文闭了闭眼,低声回答:“应该是,应该是,”他不知道秦昊松去了同大是谁告诉他秦峥和白一宁的事,但他还在想着怎么隐瞒这件事,想说一个秦昊松赠予白一宁二十万后的日期,“应该是这个学期吧!”

  昏暗光线下,秦昊松勾了勾嘴角冷笑:“是吗?他这样和你说的?”

  田文吓出冷汗,只得搪塞:“我也忘了,小峥不和我说这些。”

  秦昊松收回视线盯着茶几上的茶具,一切又陷入了沉静,直到墙上的挂钟微弱地敲响,秦昊松站起身来说:“修艺先修德,这种德艺尽失的人,还留在同大,留在表演系未来进军娱乐圈,都是祸害,明天帮我预约周天章,顺便带上静瑜去公安局报个案。”

  田文心头一沉,惊道:“董事长,报,报什么案?”

  秦昊松瞥了一眼,失望地说:“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愚蠢了?当初秦峥在酒吧打架,那个人趁机敲诈我二十万的事,你不也在场吗?”

  田文吞咽着口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您,您见周院长是要?”

  “等你和静瑜报完案,她准备好材料拿给周天章,同大百年校史,怎么能允许这种犯罪分子败坏名声?”秦昊松走到田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一大早就去办这个事,中午之前把报案回执发给我。”

  这一拍,直接让田文跪在了地上,他藏起恐惧,坚决地拒绝道:“董事长,您这样,不仅不会让小峥回来,这是彻底断送了你们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我生养他快二十年了,比不上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外人?”

  田文跪直身子摇头:“小峥只是年轻叛逆,他实际上心地善良,知道感恩,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不想和白一宁分开。”

  “那我更得让他滚蛋!”秦昊松咬牙切齿地说完,又压抑着情绪冷笑,“我真的是低估他了。”

  田文否认说:“他们一定得分开,小峥才可以出国,但不是现在,也不能硬来。”他跪着走了几步到秦昊松面前,“现在最好是冷处理,您已经让小峥从同大退学了,他很快无家可归,没有钱,没有住的地方,他从小娇生惯养,体会到生活的难很快就会后悔的,小峥这种性格只能来软的,董事长,那个,那个白一宁家里本来就不富裕,他,他根本和小峥长久不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您信我,小峥一定能顺利出国。”

  秦昊松眉心动了一下,低头看向田文:“起来说话,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田文刚才是慌急了,他站起来,知道自己的劝解有戏,继续说:“如果您觉得那二十万会让他们的生活暂缓一阵子,我可以出面敲打一下,让他把钱还回来,如果不还我们再报警也不迟。更何况,他还有一年毕业,有您在,他进不了这个圈子,或者到时候您就让他进圈子,还不是任您处置?”

  秦昊松背着手,眼神晦明交杂,阴鸷地盯着田文,过了很久,才摆了摆手说:“按你的意思,总之,我只看结果。六月底让他办下签证来,不然我绑也要把他绑出国。”

  目送秦昊松上了楼,田文整个人软在沙发上,拉开领带喘气,西装都被湿透了,仿佛在油锅里翻滚了一场。

  这一晚,谁都没有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