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现场。
周珏将帽子扔在地上, 掐着腰躲在角落里生闷气,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不敢说话。
巴兰是这些人里唯一能治的住周珏的,她捡起帽子,从后面踹了一脚蹲着的周珏的屁股:“老大不小了,搁这发什么疯?拍不拍?不拍趁早把投资还给老娘,老娘投资谁不好,投资你个糟老头子。”
周珏回眸,瞪向巴兰, 目光相触的瞬间,气焰就矮了下去。
他闷声回答:“我是气我自己!”
顿了顿,周珏懊恼道:“你说的是对的, 开拍的时候我就应该拜拜,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轴呢?”
“现在好了, 先是施群,又是奕天朗, 这片子还怎么拍?!”
“出息。”巴兰冷嗤,“我有个好消息,你听不听?”
不远处嗑瓜子看戏的施群动作僵了僵:“师父,他们好像在说你。”
江暮雪淡淡道:“我知道。”
施群立刻凑了过去:“他们说你什么?”
江暮雪拉下眼罩坐起身:“大约是巴兰告知周珏,我答应了他的角色邀约吧。”
卫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师父你居然答应了!”施群想到什么,立刻压低了嗓子, “是不是周珏逼你了?”
江暮雪皱眉:“不论你脑子里正在脑补的是什么, 都一定是假的。”
施群眼泪汪汪:“呜呜呜, 我就知道师父对我最好了, 一定是周珏用角色和您做交换,只要您答应出演, 他就不删减我的戏份了是吗?”
江暮雪抿了抿唇,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说辞反驳。
虽然他的出发点完全不是如此,但最终结果还真是和施群说的差不离。
见状,施群哭的更大声了。
今天已经是施群到剧组的第七天了,同时也是剧组发现尸体的第七天,换言之,今晚就是那具尸体的头七。
江暮雪早在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就说过,头七这一天,他有办法找出真相。
好巧不巧,因为各种“巧合”抢了施群不少戏份的奕天朗,昨晚居然吃错了食物,急性食物中毒,连夜被送进了市里的医院。
这才有了周珏一大清早的暴躁。
施群哭完,脑瓜子转了转,发现了哗点。
“难怪我早上路过编剧房间的时候,听到巴兰对她说让她给隐士高人加点儿戏份!”
“师父,you bad bad 啊。”
江暮雪斜睥他一眼:“我自然有我的目的。”
“我知道,你的目的就是和我多演两场嘛。”施群腆着脸。
“我加的戏都是和奕天朗一起的,他会在你之前遇到我,我先试了试他的武功,最后选择了指引你。”江暮雪回忆着巴兰告诉他的剧本梗概。
施群瞬间破防了:“师父!你这是投敌!再说,奕天朗不也住院去了吗?巴姐现在告诉周导你要加戏,周导又拍不了,岂不是更郁闷了?”
江暮雪轻笑:“等着吧,奕天朗会来的。”
吃过午饭开始下午场的时候,就像江暮雪预料的那样,奕天朗果真回来了。
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之外,从奕天朗身上已经看不出他昨晚病了一场的痕迹了。
奕天朗笑的温柔,将从市里买回来的奶茶分给了剧组里的人。
剧组里的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收下了,这年头脾气这么好的艺人并不多见。
奕天朗很快就来到了江暮雪和施群身前。
“群哥我听说你喜欢喝黑咖啡,就给你带了咖啡。”
施群记着江暮雪说的话,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收下了。
奕天朗看向江暮雪:“江大师,我也不知道你爱喝什么,但看你平时都是自己泡茶喝的,就给你带了点儿配茶的点心。”
是本地很有名的一家做点心的铺子。
江暮雪敛眸:“谢谢。”
“我听周导说了你要参演的事,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奕天朗笑道。
“是吗?”江暮雪挑眉,“为什么?我又没演过戏,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地方吗?”
奕天朗噎住了,他尴尬的笑了笑,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是周珏的呼喊声拯救了他。
“我还有两场戏要先拍,我先过去了。”
说完,奕天朗几乎是用逃的飞快离开了。
一直站在江暮雪身边的小雪眉目凛冽:“这人就是你说的借运的那个?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诅咒之物的气息。”
“嗯,他身上确实有诅咒之物,昨晚假装生病离开剧组,就是为了去取这东西。”
小雪皱眉:“你早就知道了?”
江暮雪语气平淡:“知道的并不完全。我只算出有人要来助他,会给他一个很厉害的法器之类的东西。”
他仰起头,看向小雪笑了笑:“那我怎么能不给他这个机会呢?”
*
“最后检查一遍!”场务大声吼道。
江暮雪身旁的工作人员用力扯了扯吊在他身上的威压,确定绑的足够严实了,冲着远处的场务比了个“OK”。
海吉岛上并没有竹子,生长的是一种矮矮胖胖的阔叶子树,要达到竹林的效果,还要做不少后期。
而这种两层楼的高度都不到的树,江暮雪不用威压也能来去自如。
当然,这个技能他从没在人前展露过。
这场戏是巴兰特意为他加的,体现在整部片子里,就是他扮演的隐世高人想要找有缘人,所以对上岛的人一一试探。
江暮雪要像刺客一样,对在林子里走的好好的奕天朗发动突然袭击。
“action!”
周珏话音一落,江暮雪就身轻如燕的飘了出去。
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一根随手折下的竹节,在林间轻盈的跳跃。
绿意盎然的树叶之间只能捕捉到他偶尔飘过的白色衣裙,翻着浪儿,像是展开的转瞬即逝的花。
周珏盯着屏幕,在早该喊“cut”的时候,迟迟没有做出动作。
江暮雪的外貌和气质都非常适合这个角色,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这也是他为什么执意想要江暮雪来演的原因。
可他以自己丰富的导演经验来评估,已经做好了NG的准备。
见到江暮雪之后,周珏私底下也做了功课,演戏方面,江暮雪可以说是个完完全全的新人。
就算私底下有点武术或者舞蹈功底,能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也寥寥无几。
遑论如江暮雪这般,第一次亮相,就连周珏都被惊艳到了。
周珏自诩见多识广,圈子里的“古偶”大神也见了不少,可江暮雪这样的,他从未见过。
款式简单的白衣穿在江暮雪的身上就像是一朵流动的云,每个褶皱里都飘散着仙气,流转之间又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每个镜头里,江暮雪都恰好站在了黄金分割点上,就像是天生为镜头而生的。
周珏觉得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
“很好,继续!长镜头准备!”
一旁的人,包括施群在内,都被周珏的大吼声,从惊艳的情绪里给生生拽了出来。
也正是因此,他们也明白周珏为什么这么激动,这是挖到宝了!
施群环着卫澄的脖子,险些将他勒死:“我的师父,你到底还有多少宝藏是我不知道的!也太厉害了吧!”
在场所有人都看的专注,目光被牢牢的锁在江暮雪的身上。
唯有一只鬼,神情紧张,目光看向的方向也和众人不同。小雪一直凝视着奕天朗。
说来也奇怪,奕天朗有舞蹈功底,打戏的表现一直很不错,武术指导演示一遍的动作,他就能流畅的打出来,没少被导演夸赞。
可被江暮雪这么一比,瞬间就比了下去。
硬要找原因的话,江暮雪整个人都是浑然天成的,宽袍广袖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他原本的衣服一样,而奕天朗就透露出一个“演”字。
小雪盯着奕天朗自然不是这个原因。
他清楚的记得,江暮雪离开之前对他说的话。
“今天是头七,我如果出手,奕天朗的罪行就掩藏不下去了。所以他背后的人忍不住出手了,将诅咒之物交给了他。”
“我并不是好下手的对象,所以得挑一个合适的时机,奕天朗才敢下手。”
江暮雪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还有什么比第一次拍戏,第一次吊威亚的人,身处半空中的时候更无助的吗?”
“奕天朗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这就是他下手的最佳时机。”
“千万不要有事啊。”小雪小声祈求。
周珏的画面讲究美感,虚实相应,所以打斗的场面都只露出演员的上半身或者某个身体部位,其他的多用树叶的抖动,眼光的明暗,衣服的摆动来转场。
江暮雪“偷袭”奕天朗,奕天朗反应极快的飞身上树。
两人在树枝上负手而立互相对视着,然后,瞬间像是离弦之箭朝着彼此冲了过去。
他们疾步跃起,在空中擦身而过,江暮雪扭身下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软角度,竹节直抵奕天朗的喉结。
一切进行到这里都十分顺利。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江暮雪还维持着半个身子跃起的姿势,绑在他后腰上的威压却松动了。
拽着威压的工作人员懵了一秒,紧接着发出了惊恐的呐喊。
另一头,江暮雪已经像是轻飘飘的风筝朝着树下落去。
这个高度不能轻易摔死,但摔断个骨头是很正常的。
江暮雪双手在空中惊恐的划拉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奕天朗反应极快,将手递了过去,他蹲在树干上,自己也是岌岌可危的姿势,但仍要帮江暮雪。
千钧一发的时候江暮雪握住了他的手。
“我拉住你了。”奕天朗脸都成了茄子色,手腕却还死死的拽紧了江暮雪的。
就在这时,一个细小的绿色透明的瓶子,从他的手腕上悬垂了下来。
奕天朗手上劲一松,脱力一般,只能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抓着江暮雪的那只手。
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奕天朗悄悄的打开了那个绿色的瓶子。
一股浓郁的臭味从瓶子里钻了出来。
然而这股味道,除了江暮雪之外,别人都闻不到。
这是用极为阴毒的法子,将怀胎8个月以上的孩子从母体里剖腹而出,直接用蜜蜡封死,做成的尸油。
这个尸油不同,它更为阴毒,因为这些尸油还沾染过厉鬼身上的怨气。
寻常人碰到之后,三个月内必会暴毙而亡。
场地里的人已经涌了过来。
尸油顺着瓶盖滴落到了江暮雪被树枝磨破了的腕子上。
奕天朗看了远处一眼,收回视线,手劲蓦地一松。
他眼尾上扬,满眼无辜,嘴角却克制不住的上扬,用这种割裂至极的表情对下坠的江暮雪说:“抱歉,手滑了。”
下一秒,他将手腕在树干上狠狠磨破了皮,眼中含泪大吼出声:“江大师!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