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西薰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机会再次看到顾裴歌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开灯以后，就看着这个女人完全没有边界感在大剌剌坐在办公室里，双手抱臂，即使在黑不见人的地方还戴着一副大到几乎盖满整张脸的墨镜。
随着办公室大亮，女人终于有了动作，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从沙发上起身对着来人招呼道：“等你很久了，小白。”
白西薰头疼地用手扶额，她并不想在酒吧白天的休息时段见到这个令她浑身不适的人。
但顾裴歌却显然并没有自己不受欢迎的自觉，依旧我行我素的上前。
“果然上次没看错，那天在咖啡店里看到的是你吧。我就说怎么可能还会有比你还好看的人，而且你头发养长了我还愣了一下，因为你....”
“砰”的一声，打断了女人的喋喋不休。
是白西薰桌上的摆件被她随手掀翻在了地上。
顾裴歌此刻面上才泄出了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娴熟地将那露出尖角地胆怯隐藏了下去，然后走过去将想将摆件捡起，却被人抓住了手臂。
“你为什么要这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这样，很恶心。”
白西薰的表情像是冷漠下酝酿着一场沉默的风暴，随时能够爆发。
但即使被这么辱骂，被尖利的词语针对的对象却依旧一副置之不顾的模样，还是弯身捡起了那个摆件，放回桌上，只是轻轻地埋怨了句。
“你脾气比原来更差了。”
那副模样，就像是两人之间多年的鸿沟只是小小的沟壑一般。
一人想无视，另一头的人却只觉得可笑。
白西薰冷目，细长的眉毛显得她更加冷情。女人松开手，径直走向软靠背椅，像是放弃一般。
尽管多年不见，但顾裴歌好面子这点却依旧没多大变化。
这些不过都是她的伪装罢了。
“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找我的，更何况上次我已经选择了装陌生人，你又何必凑上来，这可不是你。”白西薰随手翻开桌子上摊开的账簿，提起笔，习惯性的转着，而腿架在一起。
“搞什么...我是真的想来见你的。”
顾裴歌全然没有面对顾裴诗时的高傲与强势，她的那层皮被面前无不了解自己的人轻易戳破，尴尬地令她无处遁藏。
但白西薰全显然并没有信任她，还是冷淡的模样，面上没有表情，等着顾裴歌开口。
“我弟弟，好像经常来这里。”顾裴歌面上挂不住了，收起了木偶般的笑，下压嘴角，突然开了口。
弟弟？白西薰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那张和顾裴歌别无二致的脸。
很快，她就联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然后对着站在那里的女人讽刺道。
“怎么，你自己恐同，还得倒逼你弟弟去学你？”
“你和他见过？”顾裴歌听得眉头蹙起，将墨镜摘下，露出了大大的黑眼圈。
看着许久不见的面孔，白西薰将顾裴歌的神色变化全纳入眼中，心中猜到了大概，绝对是顾裴歌发现了什么。
而顾裴歌全显然不顾得自己的礼貌和仪态还有和白西薰的矛盾，激动地上前冲着坐在办公桌前的人试探道：“小白，我们之间的事，你没和他说吧。”
“我们之间有什么吗？顾裴歌，如果不是因为你弟喜欢男人这件事，估计你几百年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吧。”白西薰后仰将椅子向后拉了一段，离凑上来的人远了些。
而两个女人就这么隔着一张不大的办公桌无声的对峙着，直到有人轻轻叩门。
顾裴歌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了下，转身去沙发上坐着。白西薰则是对着门外说了声：“进来。”
随后一个剃着寸头的俊朗男生穿着酒保制服推开门，先是看着沙发上的顾裴歌迟疑了一阵，然后才迈开脚步对着白西薰说。
“薰姐，我和花哥换了班，今天我上白天的，明天就请假一天。”
白西薰不再管顾那边在沙发上不再吭声的女人，只是点点头对着进来的员工说了声：“知道了，你和小花说好就行了。”
男生点点头，然后目光还是在那边沙发上的人身上停留一瞬，然后乖巧的带上门出去了。
白西薰不说话，似乎认为顾裴歌的来去都和她无关。
但顾裴歌却是那个耐不住的，她开口苦笑道:“我只是不想我弟弟步我后尘，毕竟我妈妈那样你也知道。”
她原做好白西薰不会再回应她的准备，却未曾想，在这个话题上，本不打算理会她的人回了她。
“你弟对象我认识，不是坏人，他很喜欢你弟弟。而且你弟弟我觉得比你勇敢多了，他不像你，也不像你们家的任何一个人，我也没想到会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当年那个小不点。”
“杜景？你竟然还和他有联系。”顾裴歌根据这个名字记起来了那个高中时隔壁校经常和白西薰玩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男生。
这次白西薰没再回复，而顾裴歌也只是一笑，然后拍了拍外套上的褶皱，对着桌前低着头的人说：“连你都这么说了，那我确实也没有再当坏人的借口了，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胆小，只是曾经也勇敢过。”
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带过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曾经，宛若沟壑中骤然下起的大雪，覆盖了丑陋斑驳的记忆。
白西薰敲击键盘的手停顿了一瞬，顺着话抬头看向了顾裴歌，眼眸深沉，看着她与回忆里别无二致的眼，自己曾经执念地一切像是烟消云散。
话到口中，转变成了释然，她叹了口气道：“一直没说，新婚快乐。”
顾裴歌睁着眼睛愣了愣，然后轻轻一笑，拉开门，对着白西薰眯起眼睛，如同那花香弥漫着的少女时期，她经常对她笑的那样。
白西薰幻视了一瞬，然后听着门旁的人丢下一句。
“我离婚了。”
随后不顾自己语言的余韵，像是故意，又像是无意，踏响高跟鞋离开了。
————
顾裴诗睁开眼，看见了既熟悉但又完全不同的景象，他盯着天花板呆滞了一瞬，然后才迷迷糊糊地记起自己这是在宋荀家。
他昨天和顾裴歌吵完又和柳嫣吵，最后和小狗一样求着宋荀收留自己。
关键是，这才是他和宋荀确认两情相悦的第一天，他甚至昨晚都做好回发生些什么的准备了，结果人家就只是把他带到客房，然后说了句“晚安”。
“顾裴诗，你完蛋了。”他抓着被子将自己埋进了熟悉的熏香里，不知是不是宋荀有意为之，熏香的气味和顾裴诗最喜欢的他那瓶香水如出一辙。
可恶，宋荀这个惯会使手段的。
想到这，顾裴诗就翻身下了床，摁亮放在床头的手机，没有看到柳嫣的信息，心里紧了一下，不过很快还是烦闷的不太想去回忆和柳嫣的事。
走到房门口，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听到来自宋荀和一个男人的对话。
男人的声音很耳熟，但顾裴诗想不出在哪里听过，正想开门出去的时候，却听到那个男人问了宋荀什么。
听上去和他的关系很熟捻。
“你昨天回家了？”
门外宋荀沉默了一下，然后无耐承认道：“怎么你也知道了。”
到这，顾裴诗才想起宋荀昨晚似乎刚从家里回来的事，停在门后，拉开一条缝，他忍不住想多听会。
那个男人依旧无所畏惧地调侃道：“果然，谈了恋爱的就是无所畏惧啊，年轻真好。”
宋荀像是很不满意男人的反应，他像是压抑着怒气，压迫感十足地开始赶人：“今天店里不开业？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走？亏我一大早来给你送早餐，你简直狼心狗肺。”男人用着一种像是受伤了的语调对着宋荀说。
“难道不是林长鑫让你来探底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宋荀冷笑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顾裴诗半天都听不见重点然后就有些急，心里盘算着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出去比较合适的时候，那个男人又开口了。
“你认真的？和你爸签协议说毕业就出国，那小孩怎么办？”
宋荀要出国？！
顾裴诗愣了一瞬，脑袋瞬间宕机，也就没有察觉到逐渐向着自己这边靠近的脚步声，随着自己手中的门把手远离，门被人推了开，也就猝不及防和站在门口的人面对面了个正着。
比起顾裴诗的慌张，显然宋荀更加自然，面上没多少震惊的神色。
他抬看着面前男生惺忪的脸颊，和杂乱的头发，抬手轻轻揉了一下他受伤的那侧脸，然后轻声关切道：“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顾裴诗看着宋荀含笑而又意外显得格外得意的脸，他才意识到自己蹩脚的偷听行为估计早就被这人识破了，顿时有些不爽的难堪，将他推离了自己，然后不满道。
“我去洗漱。”
等走过宋荀到了客厅，他才看到目瞪口呆坐在餐桌的男人。
熟悉的花衬衫牛仔裤。
原来是杜景。
顾裴诗觉得自己早该想到能明目张胆叫他小孩的也没几个，杜老板就是头号嫌疑犯，想到这，他就冲着餐桌那边的人做了个口型。
然后吐了个舌头进了卫生间。
杜景当然知道那个口型在说什么，他赶忙冲着走过来的宋荀指着顾裴诗消失的地方告状说：“你原来看谁都不顺眼，原来是因为，你喜欢的就是这种不出声都能骂人满口脏话的小屁孩？”
宋荀愣了一瞬，然后笑言：“挺可爱的啊。”
刚才两人的互动被杜景尽收眼底，他发誓如果以后谁要是还敢说宋荀冷淡他绝对第一个上去反对。
他越看宋荀脸上从没给自己的好脸色，但在顾裴诗出现以后即刻带上的笑，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杜老板不解，明明他是那个促成姻缘的人，怎么没有成就感，却油然而生出一种未来即将遭受到更大冲击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