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阿栀你们回来了。”翠翠一直守在庭院里, 瞧见两人回来眼前一亮。
朝慕见她这副表情,杏眼也跟着睁圆,双手提起裙摆就过来了。
她轻手轻脚, 眼睛看着庭院里,蹲下来问翠翠, “抓到几只了?”
阿栀跟在朝慕身后,心道能抓到一只就算她输, 还抓到几只……
翠翠顿了顿,不太忍心打击朝慕的自信心,犹犹豫豫磨磨蹭蹭, 跟朝慕竖起一根手指头。
朝慕杏眼明亮, 语气欢喜, “一只!”
她不贪心,一只也行。
翠翠竖起来的手指头左右摇了摇, 怂着肩膀缩着脖子小声说, “一只,都没有。”
朝慕,“……”
小郡主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卷长浓密的眼睫垂下,侧眸朝箩筐那边看, 像颗水灵的小趴菜瞬间被抽干了水分。
庭院里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跟之前唯一的区别就是白雪又覆盖一层。
阿栀见她这样, 抿唇睨向翠翠,无奈叹息, ‘没有就没有,你晃她一趟干什么。’
翠翠也内疚, ‘我本来想逗郡主开心一下的。’
‘她现在开心了?’
‘……没有。’翠翠小眼睛流泪,看着失落的小郡主有些麻爪,不知道怎么安慰,求助地看向阿栀。
阿栀提起衣裙蹲在朝慕身边,双手搭在膝盖上,斟酌开口,“郡主的初衷是喂饱冬日觅食困难的麻雀,而非捉住它们,现在至少目的达成了对不对?”
朝慕收回目光看向阿栀。
阿栀浅笑,温声哄她,“今日所有吃到粮食的麻雀们都会谢谢郡主的,您让它们在这个寒冬里饱餐了一顿。”
翠翠跟着重重点头,“对对对,刚才好些麻雀呢,吃饱了才飞走的。”
她就说不能在外面撒那么多粮食吧,麻雀吃饱了外头的粮食都没吃完,所以怎么可能进箩筐。
朝慕只是偏头问,“那如果阿栀是麻雀,阿栀会记得我吗?”
阿栀顿了顿,看向那箩筐又看向一地的粮食,指尖收拢,呼吸微屏,扯动嘴角缓慢点头,“自然会记得。”
她好像懂了这箩筐是用来“捉”谁的。
朝慕眼睛弯了一下,“好。”
她跟翠翠说,“往后在院里多放几个小盘子,里面每日装上些粮食,留路过的麻雀吃。”
翠翠欢快应下,“好。”
她就说阿栀有办法哄郡主开心嘛。
箩筐收起来,地上的粮食分成多份放在庭院里。
朝慕解开荷包,从里面取出二两银子,分给阿栀跟翠翠,“每人一两,愿赌服输。”
朝慕今日虽然花出去二两银钱,但却收获了齐石磊的全部家财。
账房拿着账本跟算盘过来找郡主清账。
“田产铺子首饰古董,全部估算了价格,加在一起共白银十三万五千八百九十两。”
这只是剩下的,还不包括他们平日里大手大脚花费出去的。
可见在京中这十几年,齐石磊夫妻一共贪了多少东西。
朝慕坐在桌边看账本,这些东西全入了齐府的公账,“你把咱家的账本做个备份,然后将这个账本随同庄子里的账本以及周娘子记下的官员名单一同交到京兆尹府。”
这一次算是给齐府来了个“清查”,所有事情都走在了明面上,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日后若是有人再想拿“结党营私勾结京官”“招兵买马意图造反”来污蔑齐府,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毕竟这次查账的事情,知道内情的人不算多。
账房应下,“是。”
见这边没什么事情,账房便准备收起账本回去。
朝慕探头往外看了眼,见阿栀跟翠翠在外面说话,便朝账房眨巴眼睛,示意他弯腰过来。
账房不理解,但还是照做。
账房心里不由盘算,郡主这是信不过阿栀跟翠翠吗,所以有什么话是瞒着两人不让两人听见的。
朝慕单手遮唇,小声问,“像是寻常人家,一年的花费大概需要多少?”
“啊?”账房完全没想到她问这个。
他也单手遮唇跟朝慕算了算,“寻常百姓,生活稍微过得去的,一年一人平均花费差不多有十两银子。”
这是基本需求,不包括什么首饰胭脂出游玩乐之类的花销,只是吃穿住行。
“如果有了家庭,这个花销可能要增加不少,比如孩子的花销。”
总要给孩子吃穿吧,孩子小时候又不能赚钱,纯属是张嘴等吃。等孩子再大一点,要给孩子找书院请夫子吧,这也要花钱。
而且这些花费的前提都建立在有地契也就是有地方住的基础上,并且家里有田地营生,才能勉强糊口度日。
如果没有固定的住处,账房想了想,“算上租房子的花销,怕是要十五两左右。”
要是想要生活好一些,自然是银钱越多越好。
朝慕掰着手指头算阿栀的小金库。
她拿到庄子账本那天,给了阿栀一千零十两。办完府宴后,给了阿栀一百二十五两。请家仆多给了一两,加上阿栀那个谨慎戒备的小胆子,自己贪财最多就贪个五两!
朝慕随便扒拉两下,就把阿栀身上的家财算的清清楚楚,连她几身衣服都知道。
光算银钱,差不多一千两百两左右。
“咱们最近是不是快发月钱了?”朝慕想起什么。
账房点头,“对,明日发。”
从早上巳时开始到晚上戌时左右结束,这期间该领月钱的下人会挑自己没活的时候过去领。
上次她说所有人的月钱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一两,也就是说阿栀原本做为大丫鬟有五两的月钱,现在有六两了。
“阿栀今年十五,”朝慕说,“假设阿栀活到一百一十五,每个月花十两,那刚好够花。”
棺材本都给她算上了。
“那阿栀姑娘要是嫁人生子呢?”账房多嘴提醒一句,“就算一家只有三口人,每个月的开销可就不止十两了。”
账房刚说完,就见朝慕幽幽地看了过来。
账房瞬间闭嘴低头,“……”
朝慕鼓起脸颊,有些不高兴,“就十两,够她自己花就行。”
要是再多了其他人,那就让他们把嘴绑起来去喝西北风!反正不能花阿栀的银钱。
见朝慕没有其他问题了,账房这才拿着东西离开。
阿栀跟他擦肩而过,顿了顿,抬脚进屋里,“郡主晚上想吃些什么?”
朝慕双手托腮看她,慢慢悠悠开口,“想吃西北风。”
阿栀,“?”
府里不是刚进了一笔银钱吗,不至于穷到喝西北风吧?……还是小郡主想尝尝鲜。
阿栀挑眉,“唔,那奴婢这就去把窗户全部打开,让郡主尝尝西北风的味道。”
她作势要去开窗,朝慕立马伸手拉住她的袖筒,脸颊鼓鼓,水润的杏眼瞪了她一下,闷声说,“坏阿栀。”
阿栀无辜又委屈,她不过是满足小甜糕的需求,怎么还就成坏人了。
朝慕却松开她的袖筒,双手托腮,“阿栀,我后日要去太学院。”
“那明日呢?”阿栀问。
朝慕侧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抿了抿发干的唇,垂下眼睫轻声说,“明日辰玥给我下了帖子,请我去她府上玩。”
阿栀今天忙了一天都快忙忘了,丝毫不记得辰府有人来送过请帖。
她只当是自己疏忽,“行,那我去给郡主准备上门拜访的礼物跟出门要用的东西。”
府里没了管家,所有人有了事情都要来问阿栀,俨然已经将她当成了下一任的管家,导致阿栀特别的忙。
刚才翠翠还拉着她问她是不是要当管家了。
“郡主,齐石磊被抓现在齐府缺了个管事的,”阿栀想了想,提议道:“您看让陈成顶上如何?”
这次不管是查账还是抓齐石磊,陈成都表现出超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稳重,加上他性子圆滑却不市侩,聪明但又有底线,很适合担任齐府管家。
虽说可能资质跟年龄都稍显稚嫩跟青涩,但总要给他一个成长的机会。
阿栀觉得陈成能做好。
……其实如果不是管家身上繁琐的事情太多了,阿栀都想自己来。
她管着小郡主就足够费心费神了,实在没精力去管府上的其他人。
朝慕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吩咐下去。
她手指点着面前的茶盏杯沿,想问阿栀:
管家有着落了,那大丫鬟呢,是不是你走了要让翠翠顶上?
别以为她不知道,刚刚阿栀还跟翠翠在外面说了半天的话,想来是交接差事。
只是朝慕抿唇没说。
“阿栀,明日你就不用同我出门了,让翠翠去就好,”朝慕看向阿栀,轻声说,“我明日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放在账房那里,希望你会喜欢。”
阿栀腰背瞬间挺起来,清秀耐看的小脸都亮了亮。
身契身契,一定是身契。
见她这么高兴,朝慕嘴角也抿出浅浅笑意,像是看见挨饿的麻雀吃饱饭,心里也有些许的满足。
一夜过去,翌日清晨,依旧大雪。
朝慕一早就要带上阿栀为她准备好的礼物出门。
阿栀以为是辰玥催得急,伸手抖开银白大氅披在朝慕肩上,将兜帽给她戴好。
她低头给小郡主系脖颈处的带子,朝慕则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阿栀。”朝慕捧着手炉轻声喊。
阿栀茫然抬眸,“嗯?”
朝慕就只是抿唇笑,没两个瞬息呢,她又喊,“阿栀。”
阿栀,“嗯。”
阿栀都没抬头,弯腰给朝慕整理她的袖筒跟衣摆,顺便把她身上的大氅掀开一角,用干净温热的掌心抚她里面穿的红色比肩,将兔毛抚顺。
马车套好了,翠翠过来,“郡主可以出发了。”
只是她们去的属实太早了些,不知道辰玥小姐起了没有。
朝慕站在原地没动,只看着阿栀,好像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最后只是看着阿栀,轻软的声音喊,“阿栀。”
阿栀笑,“奴婢在呢。”
她扶着小甜糕上马车。
朝慕坐在车上,探头朝下看,“阿栀,我要出门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交代吗?”
朝慕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阿栀想了想,又想了想,然后摇头,“郡主今日出去记得玩的开心。”
“……好,”朝慕指尖攥着车帘,眼睛弯弯,“那我走喽?”
阿栀福礼送她。
马车缓缓出门,阿栀留在原地。
她忽然想起来她刚来的那天,朝慕明显已经察觉到她不对劲,但是出门前还是温声同她说:
‘阿栀,你真没什么事情吧?’
‘那就好,如果有,一定要跟我说哦。’
今日她也是反反复复问:
‘阿栀,你有话同我说吗?’
‘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出门了哦。’
阿栀垂下眼,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眼睫都落了层细雪,才低头从袖筒中抽出三张卷起来的纸,缓慢展开:
一张是地契,另外两张是一千两的银票。
银票全国通用,并不仅限于京城。朝慕这是希望她无论去了哪里,手中都不缺银钱花。
阿栀叹息,心中各种滋味都有,堵在胸口闷了一夜。
昨天下午她跟账房擦肩而过,账房正好跟她对视一眼。
本来大家都是在府里做事的,就算眼神对上也是大大方方点个头就过去了,可账房明显没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慌忙低下头没看她,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阿栀当时也没表现出半分异样,然后晚饭后去找了账房。
“是府里账目还有其他异常吗?”阿栀皱眉,脸色有些严肃。
因为明日发月钱,账房今天忙到现在还没结束,所以人还在屋里没回去休息。
瞧见阿栀过来,账房既意外又不意外。
“府里账目没什么问题,”账房示意那边柜子,“账本都在里面,上面贴了日期跟年份,阿栀姑娘要是不放心可以再看看。”
“既然账目没问题,那你对上我的时候眼神闪躲什么?”阿栀疑惑,“你跟郡主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账房犹犹豫豫,他也知道阿栀难缠又厉害,便透漏一点,“阿栀姑娘明日就知道了,左右不是坏事。”
“今日的事情我从来不拖到明日,你不说是吧?”阿栀扭身要走,态度强硬,“那我去问郡主。”
“别别别,我说我说,”她要是去问郡主,郡主就该知道是自己这边走漏了风声,账房跟阿栀打个商量,“但这事你不能跟郡主说,要不然我这两边不是人。”
阿栀看向账房,账房从抽屉里掏出三张平整的纸递给阿栀。
“这张是你的身契,已经走过官府了,看这里章都印好了,以后你就是个自由人了。”
“这两张呢,是两千两银票,郡主说得了身契的人都不容易,所以发两张银票庆祝庆祝。”
阿栀怔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她猜到是身契,但完全没猜到还有银票。
阿栀迟疑着接过银票,问账房,“别的得了身契的人也有银票吗?”
难道是齐府传统?
账房笑,“自然——”
“是没有的,”他大喘气,“谁家菩萨主子发银票啊,还是两千两的银票。”
账房坐回桌子后面继续忙活,见阿栀没走,便跟她说,“郡主下午问我,寻常人家一年开销要花多少银子,我同她说一人的话差不多要十两。”
阿栀看过去,账房笑着摇头,“郡主说你身上的银钱够你活到一百一十六岁了。”
阿栀,“……”
阿栀虎着脸沉默下来,她就说她的小金库朝慕摸得清清楚楚!
账房又道:“我多嘴说了一句,我说要是阿栀姑娘嫁人成家的话,一家就算三口人,一个月十两银子怕是不够用。郡主听完挺生气的,瞪了我一眼。”
他跟阿栀学了一下,奈何学的不精髓,阿栀看得眼尾抽动却没移开视线。
账房继续说,“郡主气完,又闷声从自己私库里掏了两千两银票出来。”
他抬下巴,“喏,就你手上那两张。她把银票连同身契一起交给我,说她明日不在府上,让我把身契给你,然后这两千两就说是府上奖励你的。”
“三千多两银子,”账房抬头看阿栀,“够一家三口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辈子了。”
要知道有多少人是活不到一百岁的,更别提一百一十六岁了,所以如果只用来生活,这些银子绰绰有余。
朝慕不只是想养阿栀一辈子,甚至哪怕心里不高兴,实际上还是替阿栀做好了将来会成家的打算。
她不想她活得拮据,像只冬日里吃不饱的麻雀,可怜到要去小心翼翼的搏命。
可如果她想走,朝慕也没非要强留她,而是像今天上午捉麻雀时一样,在外面撒满粮食,让她就算不进箩筐也有饭吃……
这两千两银票还有之前给的一千两,便是朝慕撒在外面的三大捧粮食,足够阿栀吃饱饭了。
怪不得呢,怪不得她跟翠翠交接大丫鬟的差事交接的那么顺利。
她想让翠翠在小郡主身边伺候,然后小郡主正、巧派她去查账。她明日拿了身契可能会直接离开,小郡主刚、好明日要出门去辰府。
轻飘飘的两张银票拿在手上,阿栀却觉得有千斤重,坠地她弯下腰蹲在原地,半天没能回过神。
账房担心地凑过来,想扶她又没贸然伸手,“阿栀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大夫?”
阿栀摇头,声音沙哑,“没事。”
她身体上一点事情都没有,唯独觉得胸口心脏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闷疼的她有些缓不过来,眼眶滚热心尖发酸。
‘阿栀我想同你当朋友。’
‘不答应也没关系,等你想好了再拒绝也可以的。’
阿栀从账房那里出去的时候,只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她站在石头小路上,借着晚上的灯笼去看主屋拐角的那颗梅树。
白雪红梅的墙角,梅花在这里开得极好。
她之所以能注意到这株红梅,还要归功于小郡主折了梅花簪她头上。
‘阿栀,这样看着有生气多了。’
阿栀回到屋里的时候,平时磨磨蹭蹭的小郡主今日已经早早躺下,床帐紧闭,里面没有半分动静。
阿栀本以为两人会说些什么,毕竟有些事情两人是心知肚明的。
比如阿栀想要身契跟自由,比如朝慕其实想让她留下来陪她。
当两者不能达到一致的时候,阿栀觉得以小郡主黑心肝的性子,应该会挖个洞让她掉下去。
可是没有。
她今晚甚至都没粘她。
阿栀剪了灯芯回到自己床上,双手搭在小腹上没有半分睡意。
象征着自由的身契连同那两千两银票就放在她枕头下面,可阿栀丝毫没有半分轻松自在的感觉。
没拿到身契的时候,阿栀觉得如果能拥有自由身,她得多开心。可如今真有了身契,她又觉得好像也就那样。
她在齐府出入自由,从没有因为身契受到过半分约束。
反观当初在宫中,她明明已经自由了,却像是被折断了翅膀,此生都飞不出那红墙黄瓦的深宫庭院。
可能有那份执念在,导致阿栀一直想要离开。
她来到这里,身契对她来说就是自由的象征,有了身契她就能离开。
可现在她有了身契,能离开齐府跟原书结局,从此天高海阔自在生活,她为何还不开心?
直到现在,直到小郡主的马车驶出齐府,阿栀站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中才想明白——
因为她在齐府中在朝慕身边,一直都是自在的。
她随性的做着自己,感受着来自于身边人的温度跟关心,像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争斗的趁手工具。
如果宫中是薄冰,需要步履艰难小心翼翼,那朝慕身边就是平地,她无需掩饰藏匿自己,因为朝慕会稳稳地帮她托着底。
阿栀虽不懂朝慕为何这么做,但她没感受到半分利用跟不怀好意,甚至日益沉浸其中……
阿栀将身契跟银票都收起来,转身回去。
路过庭院高台的时候,余光随意往上一撇,果真见到上面放着个小盘子,里面盛着帮鸟类过冬的粮食。
阿栀回到自己跟翠翠的小屋,扒拉出她的钱匣子将身契和银票放进去。
之前一千两的银票她收的战战兢兢,现在两千两的银票她拿的心安理得!
自己这只笨鸟都一头栽进小甜糕的箩筐里了,还不许她多吃点“粮食”啊。
阿栀哼哼,她怀疑朝慕就是故意的!故意利用她心软,出手大方给三千两银票让她不舍得走。
这个……黑心肝的小甜糕!
被阿栀念叨的朝慕,这会儿正歪靠在马车里。
眼见着都快到辰府了,翠翠扭头朝车厢里问,“郡主,请帖您带上了吗?”
待会儿好拿给门房看,这样就能把马车直接驾进辰府了。
朝慕抱着食盒呆呆地坐着,闻言摇头,“没有请帖。”
“没有请帖?”翠翠愣住。
郡主不是说辰家小姐递了帖子过来,她才要上门拜访的吗,怎么会没有请帖呢?
朝慕脑袋靠着车壁,垂下眼睫闷声说,“就是没有请帖。”
辰玥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上门做客都是说来就来,又怎么能想得起来提前递帖子请她去。这么文邹邹的事情她可干不来,她只会派人来喊她。
翠翠茫然住了,那她们是直接去敲门吗?
走辰玥小姐的路子是吗?
马车到辰府门口,翠翠真就下去敲门,朝慕坐在里面等。
她今日从衣服到头发全是阿栀帮她弄的,连出门要带的食盒跟手炉也是阿栀一手操办。
朝慕垂下眼,视线落在怀里的食盒上,明明怀里满满的抱着东西,可不知为何却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阿栀现在应该拿到身契跟银票了吧。
怕她要跑的远远的不再回京城,朝慕特意给她准备了各处都能用的银票。
那天府宴结束后,那个站在门外身披阳光向阳自由的人,到底是要天高海阔振翅离开。
就像阿栀说的,哪只鸟会笨到被人圈养啊,那也太没自我了。
所以到头来,依旧是她一人被困在高墙深院中,始终迈不过那道门槛拥有生机跟阳光。
“慕慕来啦?”
外面由远及近响起辰玥的声音。
辰玥是亲自提着衣裙迎出来的,满头长发云雾般垂在身后都没来得及挽上。
她才起床就听说朝慕来了,高兴到披散着头发直接跑着迎出来,可见心里欢喜。
“慕慕都没提前跟我说。”辰玥放下提衣裙的手,探身打开车门,两扇门敞开,她抬头就看见一脸委屈的朝慕。
朝慕撅嘴坐在车里,头上兜帽都没摘下,帽檐下眼眶红红的,就差直接哭出来了。
辰玥愣在原地,愧疚瞬间铺天盖地的席卷全身。
她边伸手接朝慕出来,边自己忍不住先带上哭腔,“你是不是冻傻了?都怪我起晚了让你等久了,呜呜你别哭。”
朝慕,“……”
朝慕就差“汪”的一声借机哭出来,“我今天想在你这里玩一天。”
这样好能给阿栀留出足够的时间离开。
朝慕看似出来串门,其实就是找个地方落脚,要是没有辰玥,她今日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玩一天!”辰玥开心坏了,恨不得朝慕在这里常住!
“你还带了瓜子啊?”辰玥看见食盒格外惊喜,刚才的愧疚难过瞬间被抛到脑后,“你怎么知道我爱吃。”
“阿栀准备的。”
朝慕将食盒递给珠珠,站在原地用手指着鞋子跟辰玥说,“阿栀准备的。”
这大氅,“阿栀准备的。”
这比肩,“阿栀挑选的。”
这头发,“阿栀给挽的。”
辰玥,“……”
这是一大早过来炫耀“我有阿栀”的吗?
辰玥配合地鼓掌,“哇,阿栀好棒啊~”
她左右看,“嗳,所以阿栀呢?”
这可问到了伤心处,朝慕咬紧下唇,眼尾红红,发出鼻音,“呜~”
她要没有阿栀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