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璟:“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女人看向楚岚, 等楚岚从楚年璟背后站出来时,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这一看,就是一阵愣神与恍惚。
“……你和楚岚先生长得可真像……”
她伸手想去摸楚岚的脸, 却被他闪开了。
楚岚的语气不轻不重:“微利娅。”
alpha女人瞪大双眼, 一瞬间那双经历过刀枪风霜,已然老去的眼睛中盈满了泪水。
她颤抖着走向楚岚,双手摁在他的肩膀上, 上下打量他, “阿岚……岚哥, 岚哥,是你吗?”
她周边蒙着面纱的人都纷纷不忍地转开视线, 各自叹气, 有人提醒楚岚:“自从楚岚先生失踪后,她就这样了。”
楚岚眸色复杂。
微利娅当年也是他的同学, 只是出身贫寒,因此基础比不上其他人, 初来时胆子也特别小,总是缩在角落不爱说话。
高智商人群虽然不会使用低级的暴力手段, 可当他们想要孤立一个小透明时,会不约而同地、从各个方面忽视掉她的存在。
楚岚是在一次聚会散场后才注意到她的, 当时和导师谈的多了,导师让他收收心,不要光顾着玩, 还要关心日后的发展。楚岚被说得多了, 当时心情不好, 就跳去天台想静一静,却看见一个瘦小孱弱的身形挂在围栏上, 只差一步就要掉下去了。
其实这个天台死过很多人,他们大多是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自杀。天才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受人瞩目的存在,可如果你把他们放进一个相似的甚至比他本身更加优秀的群体里,普通人的天才就多了起来,并且会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有多平庸。
微利娅就是其中一员。她从孤儿院长大,好不容易走出来,却因为格格不入,多次产生了轻生的想法。那是她第一次尝试自杀,她差一点掉下去了,可她遇到了楚岚。
楚岚没有拉她,而是说:“我是个讨厌麻烦,但是却偏偏爱管麻烦的人。因为我总是好奇,别人一团糟的生活,究竟是怎么被他们过成这样的,这就像是解题一样,很有意思。如果你想听我的解题思路,就来我的实验室找我,我叫楚岚。”
楚岚可能想不到,就是这一句话救了微利娅。她来到楚岚的实验室,楚岚给她如数家珍地展示了自己的成果。那个时候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微利娅还在寻找光,楚岚却已经成了光。
在楚岚的印象中,微利娅是一个胆子很小说话也很细弱的女孩子。可是现在的微利娅,却成了教廷组织中的领袖之一,身上时不时流露出令人胆寒的杀意。
这丢失的十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微利娅一直死死地盯住楚岚的脸,喃喃。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你一定和楚岚先生有什么关系。你要么是他的后代,要么就是他本人。”
这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楚年璟眉头一拧,这女人精神果然不正常。他一把将楚岚拉到自己身后,微利娅一反刚刚尊敬的态度,对楚年璟露出了敌意的眼神。
“够了。”楚年璟尚且属于少年人的身躯挡在楚岚面前,“他虽然叫楚岚,长得也像,但他就是他,不会是别人。我知道他身份不简单,但他想成为谁都由他自己决定,不需要你们来给他定义!”
楚岚怔怔地看着楚年璟的后脑勺。这一刻,他意识到楚年璟似乎已经长大了许多。
微利娅的眼神几经变换,后面一位扛枪的保镖上前对她耳语了什么,微利娅点点头,让开身体,只是目光仍然停留在楚岚身上。
“首领,还有这位……我可以叫你阿岚吗?”微利娅沙哑的声音中竟然带上几分小心翼翼,楚岚点头后,她的眼睛细微地弯了弯,“快进去吧。我们把柳巳先生带过来了。”
楚岚:“他身上那么多仪器,你们怎么搬动的?”
微利娅微微摇头:“不,不需要搬动。柳巳先生现在只有大脑存活着,他的思维在楚岚先生死前,被载入了核心电脑,如同电子生命般,可以远距离沟通。”
楚年璟一脸惊讶,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技术。
楚岚和楚年璟一进去,看见的就是一台核心电脑,屏幕上,柳巳苍白秀丽的面容正对着他们微笑。
这是电脑模拟柳巳意识造出的3D模型,和真人没什么两样。
而坐在核心电脑控制器前的,正是先他们一步进入的楼桓。
“开始吧。”
楼桓对他们点点头,这时候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甚至称得上冰冷,楚岚多看了他一眼,楼桓似乎注意到了,对他勉强扯了一个笑容。
楚岚被他这一笑弄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说不上来为什么。
柳巳开始说话了,他温和地看着楚年璟。
“小璟,你长这么大了,真好。”
楚年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楚岚来之前和他说过柳巳,其中提到了关于柳巳可能是他母父的猜想,但楚岚说,他也非常不确定,这件事仍然存疑。
楚岚也许只是不确定,可楚年璟见到柳巳的第一眼,就有一种第六感,柳巳看他的眼神虽然温柔,但也只是温柔,并没有更多余的复杂情感。
柳巳不是自己的母父。
楚年璟开口:“柳巳叔叔,你好。”
柳巳:“知缃和我说过,你现在很优秀,小璟,我既高兴,又希望你先顾好自己。对于我们来说,你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辈子,就是我们最大的愿望了。”
楚年璟不语。
柳巳像是才注意到他身旁的楚岚,道:“这位同学,我上次见过你。”
楚岚:“是的,我还记得您让我救您出来,可是现在看来,您似乎并不需要。”
屏幕上的柳巳苦笑一声,线条晃动了一下。
“其实,当电子生命也不是我真正愿意的。谁不想拥有身体,可以运动,拥抱,感受阳光呢?”柳巳轻轻道,“我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自己想要解开的谜题,可是……现在那些全都是奢望,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没有身体,只有一具大脑。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楚岚……同学。”
楚年璟转过视线,表情似乎有些不忍。
确实,在平常人看来,只有一个电子意识,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外界的活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无疑是精神上的无期徒刑。
“我上次答应过你,要救你出去。”楚岚说,“这个条件依然成立,只是,我需要更多的技术支持。”
柳巳忧伤地看着他,明明是电子合成的面容,眼中却闪动着波光。
“我知道,我知道。楚岚。可是这些,我,还有教廷,以及你现在所接触到的一切都不能给你。”
楚岚盯着他:“你既然这么说,不如直接告诉我,只有谁能够给我这些东西?”
柳巳一直看着他,这不是一个静止的画面。
“深西。”他说,“你的东西全部在深西那里。楚岚,我今天能说话的时间不多了,他们要回来了……你一定要找到深西,他是楚年璟的……亲生母父……”
电脑屏幕上花屏一瞬,随后归于寂静。
楼桓从主控室后走出来。
“那边断线了,他们切断了柳巳大脑的神经活动,让他陷入了沉睡。”
楚岚却顿在原地,目光放空,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像是不存在灵魂了。
楼桓眼神一暗,没有任何动作,而是退出了这个房间。
其他教廷的成员见他离开,也纷纷离去,将空间留给了楚岚和楚年璟。
楚年璟扶住楚岚的双臂,支撑起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楚岚,你……”他想问的东西很多,却在触及到楚岚空白的表情时都消散了。
“算了。”
他把楚岚扶到一边的椅子上,问他:“怎么了?柳巳不是我的母父,你很不高兴?”
说实话,他也很纳闷,为什么楚岚似乎总是对他的母父很感兴趣。可是今天看了那些人的反应,楚年璟更加确信了自己很早之前就存在过的一个想法。
楚岚和他,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只有这才能解释,楚岚为什么长得和他相似,还知道那么多秘辛,身份又十分神秘,又是天赋卓绝的天才。
唯一的问题在于,楚年璟觉得,楚岚和自己可能不是一个母父生的;也就是说——
他们的父亲,那位十几年前的天才科学家楚岚,是个出轨有私生子的渣男!!
这样一切都能解释了,楚岚现在大受打击的模样,正是因为他很可能知晓,自己的母父与他的母父不是同一个人。
楚岚很久才缓过来。
他一直不愿意细想的事情还是在今天给了他当头一棒。
难怪步鸦强调自己没有法定配偶,因为和他生了楚年璟的是深西,楚岚非常相信自己,他绝对不可能迎娶深西这个多次想要置他于死的坏O,那么楚年璟很有可能是非法产品,也就是非婚生子。
甚至因为他的母父是深西,所以楚岚现在对于楚年璟的出生都带上了阴谋论的味道。
“对了……我还没问,深西现在在哪儿。我一定要找到他……”
楚岚缓缓抬起眼,恢复神智这才发现,他无比纠结的某位“非法产品”正用一种慈祥怜悯和蔼的目光看着他。
“醒了?”
楚年璟大着胆子摸了摸楚岚的脸,还顺了顺他的长发,尽量放松脸上的肌肉,并且让自己的嗓音变得温和。
“不要害怕。哥哥会保护你,不会抛弃你的。”
楚岚:?
楚年璟看着目光呆滞的楚岚,心底涌起复杂的情绪。
楚岚和他也一样,是个孤儿,甚至没有继承到一分钱财产。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可是前十几年过得像个乞丐一样悲惨。
楚岚张嘴想说什么,楚年璟直接抱住楚岚的头,楚岚的话语被他结实的六块腹肌堵住了。
楚年璟摸着他的长发,坚定地说。
“我会代替我们的父亲来爱你的。”
楚岚:“……”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