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璟面沉如水, 说完话后看也没看楚岚一眼。
双亲的离去是他永远的刺,因为没有,所以格外在意。在从前, 一旦有人拿这件事取笑, 楚年璟会毫不犹豫一拳揍过去。
这会儿没有甩脸离开,已经是他对楚岚最大的容忍了。
楚岚知道错了。
这年头,连开自己的地狱玩笑也不行。
他认真道:“对不起, 你要是实在生气, 就打我老板吧, 不要客气。”
他这会儿只能看到楚年璟侧过去的侧脸,电影播完广告, 灯光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只有薄薄的光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只看得出一个隐隐的轮廓。
楚年璟鼻梁上有一个小小驼峰, 显得特别犟,祖传的清晰下颚线绷得紧紧的, 楚岚每说一句话,他的脸色就越变越冷硬。
楚岚只得把毫无用处的步鸦放了回去, 步鸦立刻缩在安歌白身边,任凭安歌白怎么抱怨嫌弃也不动摇。
楚岚不会对Omega动手, 只要身边有Omega在,他就是安全的。
电影缓缓开场。小鲤鱼摇着他的大尾巴出现后,就连周边的小孩子们都静了下来。
【“爷爷爷爷, 我的爸爸在哪里呀?”
小鲤鱼摆动着漂亮的大尾巴, 一脸天真地问爷爷。
鲤鱼爷爷绕着他转了一圈, 缓缓道:“孩子,你爸爸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 他会回来的。”
小鲤鱼吐出一个沮丧的泡泡:“可是,我好想念爸爸。别的小鲤鱼放完学都有爸爸来接,可是我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爸爸长什么样子,他一次也没有回来看过我。”
爷爷只是叹息一声。
小鲤鱼轻轻摆着尾巴回了家。他最好的朋友小丑鱼从旁边的洞穴里灵活地钻了出来,拍打他的脑袋:“小鲤鱼,刚好我也没有爸爸,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找爸爸怎么样?”
小鲤鱼惊喜道:“真的吗,太好了!”
他们踏上了一段寻找鲤鱼的历程。期间,遇到了骗子螃蟹,把他们的盘缠和食物都骗走;还遇到了凶恶的食人鱼,差点一口把他们吞掉。后面遭遇了难得一见的海上大风暴,他们在风暴中被吹散。
小鲤鱼哭着寻找自己的好朋友,可是当他来到原地的时候,小丑鱼只剩下了一块鳞片。
他捧着鳞片,放弃了寻找爸爸,回到了族群里。
他问爷爷:“爷爷爷爷,你知道小丑鱼去了哪里吗?我好想他。”
鲤鱼爷爷叹息:“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你会再见到他的。”
从此以后,小鲤鱼知道,他的爸爸就像小丑鱼一样,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镜头的最后,是长大后的小鲤鱼朝着当年的风暴眼游去。背影在风暴中慢慢模糊,直到消失。
风暴平息后,一片美丽的鳞片落了下来,掉入海底的深渊——鲤鱼的鳞片和小丑鱼的鳞片最终埋葬在了一起。】
画面结束后,电影院陆续响起了孩子们的哭声,就连钟乔乔和步燃都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安歌白捂着眼睛流泪,步鸦在一旁安慰他。
电影的最后,出现了一段字幕。
【请不要让所爱之人为你落入深渊】
楚岚和楚年璟是电影院里最沉默的两个人。
楚岚看这个电影之前,还以为大家说的“很好哭”是被鲤鱼和他爸爸的亲情感动哭了,结果是因为鲤鱼和那个丑鱼死了才哭的?
而鲤鱼父亲全篇没有活着出场,却永远存在于观众和主角的心里。
……为什么这么剧情听上去这么耳熟。
这不就是楚岚自己吗!!
楚年璟没有哭,他低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十根手指交错在一起,放在膝盖上,一时没有动。
楚岚瞄他一眼:“不要伤心。”
楚年璟:“……我没有伤心。”
“楚年璟。”身后传来了安歌白的声音,“我还是觉得当年很对不起你,寻封那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寻封真的超级讨厌!自从知道他对你干了什么,我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了!”
楚年璟揉了揉太阳穴:“我已经不在意了。”
寻封比赛上被阿来抢了风头,原本来教导他的教练收了阿来做弟子,寻封也因此失去了作为体育生保送一中的机会,去了稍次一些的十三中就读,在楚年璟看来,这比什么都更让心高气傲的寻封难受。
他们陆续出了电影院,步鸦一路上离楚岚远远的,生怕触了他霉头。这次惹他只是没了爸,下次他在楚岚口中还不知道会被变异成什么样子。
钟乔乔和步燃讨论剧情,商量报表应该怎么写。步燃的眼神时不时往步鸦和安歌白那边瞥,见安歌白一脸气愤地推开步鸦试图搂住他的手,步鸦仍然坚持不懈挨近他,眼中嫉妒一闪而过。
楚岚隔着玻璃,看见楼桓坐在电影院旁的咖啡馆里,面前摆着一台银灰色的电脑,一边优雅地抿着咖啡,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白皙的指节蜷起来时,显得格外清俊好看。
楚岚拉住走在前面的楚年璟:“我们去和你楼叔叔说点话。”
楚年璟把他挨着自己衣袖的手拉开,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平静地掸了掸。
“不去,你自己去吧,我要休息了。”
这和之前生气的时候不一样,楚年璟即使生气,最多也就是不理楚岚,现在却有些抗拒他的靠近。
楚岚联想到原著里时常对楚年璟家庭观的描写,人习惯性美化自己没有的东西,楚年璟就是这样,他羡慕别人拥有幸福的家庭,在面对自己是孤儿的事实时,便会更加难以接受。
这次的电影一定让他想到了什么。
楚年璟向门口走去,钟乔乔看见了,在他背后问:“楚哥你要去哪儿?”
“回寝室。”
“可是楚哥,我们的实践作业还没有完成呢!咱们得走完一个完整的团建流程呀!”
楚年璟顿住了,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上几分厌世的表情。
“去哪儿?”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钟乔乔连忙示意楚岚,楚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捂住自己的脸。
“我错了,小楚哥。”
楚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口无遮拦了。”
他暗暗拧了下钟乔乔的腰,钟乔乔瞬间反应过来,开始指责楚岚:“对啊!岚哥你今天怎么能这么说楚哥,简直是太没礼貌了!今天的你变得十分陌生,都不像你了!”
她给了步燃一个眼神,步燃紧接着拉住楚年璟:“楚年璟,你别太往心里去。楚岚他比较闷骚,表面上对你这么说,实际上是心疼你呢。”
钟乔乔:“什么心疼呀!我看他就是欠揍!楚哥你揍他吧,岚哥说他绝对不还手。”
楚岚:“……”
我什么时候说过?
楚年璟的表情有所松动,步燃乘胜追击。
“还是不要了吧,毕竟楚岚处于特殊时期,情绪不稳定也是正常的。不过楚年璟你真想揍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一双专业拳套,能够发挥最大实力。”
楚岚只是想道个歉,这群室友是想着让他死。
楚年璟盯着楚岚一言不发,楚岚的眼光从指缝间漏出来,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楚年璟,其实,如果你真的伤心了,可以把我当做你的父亲。”
楚年璟:“……”
刚要说出口的原谅瞬间噎了下去。
钟乔乔和步燃也同步瞪大了眼,用“你在说什么”的眼神看着楚岚。
楚岚放下手,一脸认真。
“我以前觉得,做你的父亲是件麻烦且无价值的事,但我现在觉得,虽然麻烦,可也算是有意义和价值的。”
不是,这说得还怪煽情的?
要不是知道楚年璟和楚岚一样大,钟乔乔差点就信了。
楚岚说的虽然是肺腑之言,在场却没人能听懂。楚年璟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他垂下目光,长睫遮住了眼底的思绪。
“走吧。”他说。
“什么?”
“你不是要见楼叔叔吗?”
楚年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凉薄的眼尾抬起,扫了楚岚一眼。
“至于你刚刚说的,做梦去吧。”
几人走进咖啡馆,楼桓已经等候多时,见状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先喝几杯吧。这里的美式还不错。”
楚岚和楚年璟坐在楼桓对面,另外两个室友很识趣地去了另一边落座。
步燃捧着一杯冰美式,目光一直在玻璃外逡巡,眼中透出外面层层的景色,他原本透明的瞳色如同蒙了一层雾。
钟乔乔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看见他这副模样,好奇问:“你和今天那个步鸦,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呀?”
步燃将目光放在她身上,钟乔乔挥手:“不说也没关系啦!我这是比较好奇,因为你们今天表现得就好像认识一样。”
步燃笑了,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
“你还挺敏锐的。”
钟乔乔甩甩脑后的长马尾,“那是。”
步燃:“没什么好瞒的,你也知道,我们都姓步,其实是兄弟关系。不过,我和他关系不好。”
步家是东宁很有名的门阀世家,就连安歌白家里也惹不起。而步鸦从来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钟乔乔很快意识到什么。
步燃低头苦笑了一下。
“他不是我们这里的学生,在十三中上学。他母父特意嘱咐,不要和我一个学校,怕我针对他儿子,抢了他儿子的风头。”
“听上去是个悲伤的故事。”
钟乔乔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面色,见步燃还要开口,连忙做了个stop的手势:
“停停停!不要再告诉我了,我怕我知道太多被灭口!”
步燃:“……”
另一边。
楚岚开门见山:“柳知缃的信件。”
楼桓点了一下enter键,把电脑屏幕转到他面前,笑眯眯的。
“我有时候还真喜欢楚同学这样的不客气。”
楚岚盯着电脑,一边不耐道:“爬。”
楼桓喝了口咖啡:“你的霸道也很性感。”
电脑屏幕上是一长串代码,经过无数层加密,楚岚敲键盘飞速地破译,还不忘回击:“你的沉默就是Omega的黑丝。”
楼桓兴味不减:“哦?原来你喜欢黑丝。”
坐在一旁的楚年璟:……?
这是他能听的吗?
他看看楚岚,又看看楼桓,正疑惑这两人的关系,后者对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楚年璟感觉咖啡馆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
但他忍了又忍,趁着两人没有说话的空档,在网上查阅了一下“与未成年alpha发生关系需要判多少年”。
答案是:酌情处理,如果Omega处于发情期,基本不需要坐牢。
相同的事情发生在Omega身上,就是五年以上,最高无期。
楚年璟忽然觉得楚岚的贞操有些危险。
主要是,侵犯楚岚,不需要坐牢啊。
他想起楼桓和楚岚有过好几次私密接触,还有两人通话的密语,以及交流的态度……心下咯噔一下。
难怪楚岚坚持要他一起来见楼桓。
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楚年璟眉头霎时蹙得能皱死一只苍蝇,他默默挨楚岚近了些,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楼桓。
没想到这个人表面上风光霁月,内心居然是这么一个禽兽!
他的厌恶太露骨,楼桓很快察觉到了,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楚年璟旁眼看见楚岚裸露着的大白胳膊,立刻将自己的外套取了下来披给楚岚。
楚岚解开了代码,身上忽的多了件衣服,他看过去,发现楚年璟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看着楼桓。
“行了。”楚岚把手放在他面前挥了挥,“回神。”
他担心楚年璟太嚣张,转眼就被楼桓刀掉了。研究生物的,用点微生物,什么人不能杀?
楚年璟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小臂肌肉紧紧的:“不要怕,我在。”
楚岚:“……有你在我才害怕。”
怕你死了。
他把电脑推给楚年璟,“看看吧,柳知缃发的邮件。”
楚年璟霎时僵住了。
他迟疑道:“柳姨……”
楚岚看出了他的不解,瞥了眼楼桓,解释。
“楼教授和你柳姨认识,算是合作伙伴关系。柳知缃现在随时被监视着,出行言语都不自由,只能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将信息加密发送给楼教授。”
楼桓温和笑了一声。
“我的住所,包括工作的地点,都有他们监视的痕迹。所以才挑了这么一个时间段。不过,就算他们看见了代码也没关系,因为这段代码,只有楚岚能解开。”
楚年璟震惊得瞳孔地震。
“还记得上次我和你去柳知缃家里吗?她无法透露过多的信息,放在角落的花束却写了她哥哥柳巳的名字。她也许,一直在等一个人发现。”
但很可惜,原著里的楚年璟到死也不知道这个秘密。他不知道柳知缃多年照顾他,就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发现线索,有能力救出柳巳。
这样的暗示,楚岚也是最近才懂。
楚年璟来不及消化庞大的信息,便看清了楚岚翻译出的邮件。
“教廷发
小璟,知道你最近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我这里也很好。听楼桓说你们已经接触了一段时间,我从前觉得你是小孩子,但现在又是时候告诉你一些认知之外的东西了。小璟,十月份你会很危险,尽量和楚岚还有楼桓待在一起,明白吗?
另外,在下个星期,我希望你们能来一趟教廷。
圣子收”
楚年璟啪地合上电脑。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楚岚和楼桓对视一眼。
楼桓温柔地给他解释。
“放轻松,小璟。我们都是你父亲的好朋友,你父亲死前将他的玉牌和你的玉牌交换,这件事只有教廷那边知道,因为你父亲之前是他们的领袖,而现在他死了,代表身份的玉牌在你这里,你继承了他的一切,你现在就是他们的领袖,也是他们的圣子。”
楚岚一开始还赞同地点点头,听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等等?”
楼桓:“怎么了?”
楚岚捋了一下关系。
他这辈子已经坐到了教廷领袖的位置,属实是没想到的;而楚年璟继承了身份,自然也继承了地位,因此现在是教廷年轻的领袖。
而他一个开小号卷土重来的前领袖,现在只是领袖麾下的一个小喽啰……?
合着他奋斗多年,归来仍是打工人??
楚岚吐了一口浊气。
命好苦。
他面无表情地把杯子里的咖啡灌完。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嫉妒楚年璟,摊上这么个好爹。”
楼桓嘴角一勾,楚年璟才从父亲的遗产中反应过来,“不是,哪里好了?”
“哪里不好了?”
楚岚要报警了。
“他不就是死得早了点吗?除此之外,他又有什么错?”
楚年璟气笑了:“那你和我换啊。”
楚岚看着他的目光忽然充满忧伤。
“你忘了,我没有爸爸。”
“……”
历史真是该死的相似。
面对着emo时间大发作的楚岚,楚年璟手足无措,笨拙地哄道:“我错了,你打我吧。”
楚岚一扭头,长发自带忧伤氛围感地垂在肩头。
“我可没有父亲心疼我。”
“我……”楚年璟大脑都要当机了。
“那怎么办?”
他求助性地望向眉眼弯弯,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楼桓,舔了舔嘴唇,想起了楚岚之前哄他的话,干脆破罐子破摔。
“要不,我做你……哥?以后,我来,保护你……?”
他还是不像楚岚那么不要脸,一开口就是要爹位。
楚岚转过头,轻声:“那以后你认我做爸,我认你做哥?”
楚年璟:“……”
难道他真是天才?
对面的楼桓突然咳了起来。
“咳,你们要是没问题,我就写回信了。”
楚岚抬起头,“写吧。还加上一点,我们要求一个能面见柳巳的机会,让他们不惜一切,必须弄到。”
楼桓挑眉:“是你,还是你和小璟?”
“不。”
楚岚直视他,狭长而潋滟的眸子眯了眯。
“包括你。”
“……”
那一瞬间,楼桓感觉自己好像被那双淡色的眼睛看穿了。
脊背蹿上一阵凉意,不过并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战栗的兴奋。
“好。”楼桓道,“我也一直想再见见他。毕竟,我是他的主治医师。”
楚岚嗯了一声,随后坐直了身体,还整了整衣领,似乎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
楼桓也下意识摆正姿态,就连楚年璟都安安分分地把两只手放在了膝盖上。
楚岚严肃开口。
“foto又出新了。鉴于一些工作上的重大原因,我认为,三人开黑是一个打通思路、开拓思维、扩展视野、通晓多元世界的有效途径,为方便未来更好的交流,共创美好的明天——”
“我们后天一起打游戏吧。”
楼桓&楚年璟:“……”
“你邀请人开黑那么多废话?”
楚年璟把棒球帽往下一拉,毫不避讳地翻白眼。
“这件事不重要吗?”楚岚惊讶,“打游戏是个非常愉快的交友方式,比在医务室胁迫威胁,或者用睡眠熏香把人弄晕过去铐上锁链要好上数百倍,你说呢楼教授?”
楼桓微笑以对,一脸无辜:“谁干了这些事?可真不着调。”
楚年璟蹙眉:“这是犯罪,让我遇到,我要把他抓进警局,让他后三代再也考不了公务员。”
说完,警告地瞪了楼桓一眼。
楼桓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真是好狠的惩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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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团建报告是步燃写了交上去的,内容做得十分漂亮精美,排版有序,格式舒服,和楚年璟的放飞自我、楚岚的满面空白与钟乔乔的花里胡哨一比,简直就是艺术品。
结果他们就不小心得了个优秀团建一等奖。
得奖就算了,还得颁奖;颁奖就算了,还得是在全校师生面前颁奖。
得知消息的那一夜,寝室的气氛前所未有的沉默。
四个人裹着空调被,像四个软趴趴的橡皮泥,围坐在圆桌边。
所有人的脸色肃穆悲伤而阴沉。
钟乔乔最先打破局面。
“拔刀吧,兄弟们。”
她拔出一把水果刀。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个个从自己的被子底下掏出了武器。
楚年璟拿出了一支削尖的锋利画笔,细长的金属身减小阻力,锐利的三角尖泛着寒光,足以见血封喉。
步燃拿出了一把小锤子,锤身漆黑,足足有15g的重量,摆力惊人,一锤可定核桃,一锤可钉屋顶。
众人目光落在楚岚身上,楚岚的手臂缓缓动了。
被子下,被递出一个闪着森寒光芒的……碗?
“啊?”
钟乔乔仔细观察那碗。
“不是,岚哥,咱不是要切苹果比大小吗,你拿个碗干嘛啊?”
步燃不会小看楚岚:“岚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桌上的苹果在一众武器下显得渺小而苍白。
他们早就商量好,用自己定好的武器切一个苹果,苹果存留最少者去台上代表众人领奖。
楚岚:“你们要切苹果是吧。”
众人:“是啊。”
楚岚:“你们切,我负责吃,有什么问题?”
“……”
没有问题。
所以最后楚岚被推出去当了领奖的那一个。
领奖的那一天,恰逢风雨,天地动摇,然而校长和老师们一致认为得让学生们在细雨中接受洗礼,感受美好的校园青春。
毕竟出了校园,就再没人会傻逼地让他们站着淋雨了。
楚岚吃着苹果,一直待在安稳舒适的后台,直到领奖人唱到他的名,他才啃着苹果,走上台领了奖。
一打眼就能看见底下淋雨的同学们,正用羡慕的眼神集体望着他,尤其是楚年璟,那表情视死如归似的,仿佛看见楚岚不淋雨比他自己被台风卷走还要难受。
楚岚站上去也不知道干什么,他跟领导会晤似的,随便挥了挥手,让相机多机位拍了个够,然后就要下台。
谁知那位演讲的校领导在背后观察他半晌,喊道:“那个同学,你挥舞着双手,让我们看到了你的激情与青春!请问你今天这么兴奋,是有什么感想吗?”
楚岚:?
他转过身,嘴里含着半个没嚼完的苹果。
“甚么?”
“你对获奖有什么感想吗?对于同学老师们,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来,不要怕,大胆地说出来!”
这年头获得个团建奖也得发表感想了?
受不了校领导把话筒往他嘴里塞的力气,楚岚接过话筒,先是加速腮帮子运动,把苹果嚼完。
于是全校都收听了一阵嚼苹果的声音,长达十秒。
直到苹果彻底咽下去后,楚岚扫视了一圈,大脑已经形成了站上领奖台后的思维习惯,脑海里响起了导师曾经教给他的应用手段。
“我能站在这里,首先要感谢我的老师,谢谢老师的谆谆教导。”
下面鼓掌。
“再次,要感谢我的同窗好友,谢谢他们的倾力相助。”
热烈掌声。
“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的教导和相助,我无法意识到,我居然是这样一个天才;
“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的彻夜长谈,我不会为了逃避谈话而日夜在实验室研究;
“感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的迷茫与无知,我不会为了教导他们,而将学校的寒暑假作业通通写完。”
【完美的三段式感谢词。】
然而在场所有人突然就失去了笑容。
“今天,我站在这里,能够领到……”
楚岚翻过奖状看了一眼,继续念下去,“领到这个‘优秀团建奖’。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奖项。这个奖项至少领先了其他学校三十年,这是无法借鉴与无法超越的成就。这也是我领过的,最独一无二的奖,最感人肺腑的奖。”
【感谢词过后,就是要把奖项的含金量夸一遍,如果没有含金量,那就多造几个形容词。】
楚岚深吸一口气。
“为了得到这个奖,我们寝室夙兴夜寐,最终敲定了一部亲子影片。”
【到这个时候,不仅要夸含金量,还要把得奖的过程、以及最后得到了什么、感悟了什么、联想到了什么,好好地讲出来。】
“那是一部亲子情感电影,讲述了一条鲤鱼寻找爸爸的温馨故事。爸爸没有找到,他和他的朋友一起死了。”
底下的同学们已经听麻了。
有人戳了戳楚年璟,“这个帅哥显眼包是你好朋友吗?”
楚年璟闭着眼睛,迅速摇头,恨不得从来不认识楚岚。
楚岚的故事还没讲完,他的目光来到了二班。
楚年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死神的凝视。
“电影结束后,我收获了一个儿子。”楚岚说,“同时,我儿子也收获了一个弟弟。”
校领导在他背后怒了:“你在说些什么?!”
楚岚推开他要抢夺话筒的手,“你懂不懂有始有终?”
校领导脸色涨得通红:“我没让你上来发疯!”
楚岚:“不懂得规避风险是你职业生涯的重大弊端,你这一劫注定是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楚岚说完这句mvp结算话语,转身就下了台,迎来全场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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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一中多了一个奇怪的群体,并且迅速壮大起来。
他们自称“楚家军”,说话拽拽的,分数高高的,履历牛牛的,并且将楚岚奉为领袖,将楚岚所在的寝室封为“圣军”,里面的三个室友分别为三圆桌骑士。
后来,有人深扒他们的身份,发现这是那天笔记全部被雨打湿了的高智商竞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