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季钰扶起的那一刻, 谢不臣仍不敢相信这个离开了五年的人如今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
他迷恋地描绘季钰的模样,内心莫名用上一股酸楚。
把人扶起来的动作很慢,直到季钰把手从他掌心抽离, 他捻了捻指尖, 喉间一哽:“我知道, 你今天一定会回来的。”
季钰挪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轻轻“嗯”一声。
他并不对谢不臣的话而感到意外, 在那天从医院出来之后, 周行给他发了消息。
说来自从他离开云海后的几年,换了号码和手机, 从前用过的电脑也都一并锁起来了, 除了舅舅他们, 基本和这里的一众朋友都断了联系。周行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他的新联系方式,给他说了贫民窟拆墙的事。
“我没想到过这个计划会有重见天日的那天。计划里的漏洞太多, 你们能把它落实下去肯定受了不少困难, 我原本是想回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没想到……你们已经完成了,而且完成的很出彩。”
季钰垂眼, 抿着的嘴唇弯了弯, “我本来是想偷偷回来的,不想打扰到你们,我离开了这么多年这次回来看到大家都过得很好, 我真——”
“季钰。”
谢不臣严肃道, 咬得每一个字的音节都非常重。
季钰不明所以地抬眼, 还没看清楚对面是什么表情,胳膊被抓住, 眼前倏然一黑。
谢不臣将季钰整个人用力的抱进怀里,埋在肩膀声音沉闷道:“五年了,除了这些,你没有其它他要跟我说的吗?”
季钰推了一下他,没推动,着急道:“先放开我,等会有人来了——”
“我很想你,这五年来我没有一天是不想着你的。”谢不臣又把人搂得紧了一点,喃喃道:
“季钰,我很想你。”
“……”
“你呢?你想不想我?”
“……”
季钰似乎愣在了他的怀里。
耳边江水哗哗流淌,清晨的阳光铺在江面闪烁着金光,远处的吵闹声已经逐渐消了,他甚至能听到季钰紊乱的呼吸声,却听不到一句回答。
他抱着人的胳膊又收了点力道,像是下一秒怀里的人就会消失,经年隔了太多事情,现在竟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也以至于他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上次这么抱季钰,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他隔着衣服吻了季钰的脖侧,认真道:
“没关系,不回答我也没关系,只要我想你就够了。”
“……”
“季钰,你不说话,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之前对你不好,明明对你说了喜欢,却还总让你失望?”
谢不臣吸了吸鼻子,颤颤巍巍地叹出一口气,哽咽道:“……对不起。”
云海已经过了春分的日子,天气也不再寒冷,早上春光明媚,可路边的树枝还是光秃秃的一片。
张斯瑞拿着医药箱,慌里慌张的一路飞奔到富人区公寓。公寓客厅里,谢不臣低头,手里握着一截瘦长的手,等走近了一点张斯瑞才看到坐在里面的季钰。
他盯着看了十几秒,整个人都被按下了暂停键,直到谢不臣不耐烦“啧”了一声,他才像被抽了几鞭子似的把东西递过去。
“谢总早上好,季、季季季季总您也早上好。”张斯瑞及时捋直了舌头,才避免当场来一段rap的尴尬。
当然,就算没有rap场面也已经足够尴尬了。
季钰耳垂红得滴血,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回了一句:“张特助,早上好。”
人类的本质和金鱼是一样的,大多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从前张斯瑞出身泰安,年纪轻轻的就当上谢家继承人身边最近亲的助理,春风得意,看人的时候也难免心高气傲,尤其是出身还不如他的季钰,总是想着法的把季钰从自家老板身边挤兑走。
他不喜欢季钰,季钰平时也不会故意讨好他,俩人每次见面都尽量“把对方当空气”对待。如今这一晃五年,季钰见他第一面的印象竟只是“谢不臣身边的助理”,好一会才隐约想起来他姓张。
谢不臣重新拽回来他的那只手,刚才江边摔倒被石子划破了掌心,要不是谢不臣看到衣袖被蹭到的血渍,季钰估计都发现不了。
“这几年光顾着旅游享福,什么事也不管人都变迟钝了。这么大个口子,我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他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找了一个谢不臣看不到他脸色的角度掩饰了心虚。
这么长一道口子,他刀枪不入才能感觉不到吧,这分明是重逢时被激动的大脑不会反应了。
重逢的场景他幻想过很多次,也预料到了各种结果,甚至实现推演过谢不臣在这五年里会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可他却从没想过,五年后再次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谢不臣说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像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刻准备了很久。
然而越是谢不臣对他念念不忘,季钰便愈发愧疚。
他盯着医药箱的某一处,愣神道:“我当年走的潦草,什么话也没留下,你、你还跟我道歉,自己难道不生气吗?”
谢不臣丢掉沾满血的棉签,从密封袋里抽出一张创可贴,“生气。”
季钰一怔,随即苦涩道:“啊……哦。”
谢不臣不以为然道:“但又不是不爱你了。”
他把创可贴中间的纱布贴在伤口,两边带黏胶的地方则是绕开了。
他抬头看着季钰,脸上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冷酷表情,却极为轻地歪头吻了季钰湿润的眼角。
还没从见到季钰懵逼中回来的张斯瑞:“……”
他低头挠了挠眼睛,又掰着手指眼神乱瞟,整个人尴尬得当场犁了两亩地。
谢不臣回头凉飕飕道:“还有事?”
那眼神,就差把“赶紧滚”写在脸上了,张斯瑞一个激灵,梗着脖子道:“内个……我还有点事想问季总。”
季钰整个人都快成熟虾了,赶紧推开谢不臣擦掉眼泪,探出头,“什么事?”
“就是……那个……我就是想问一下您,待了这么久李兔怎么还没来?她是不是请假了今天?”张斯瑞说:“之前和她闹了不愉快,想跟她道歉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所以今天我想借这个机会——”
季钰打断他:“她在五年前就辞职了,现在的住址我也不知道。”
“啊……这样啊。”张斯瑞勉强干笑,有点失落。然后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说起来李兔离职,其实在季钰离开云海前已经给李兔安排好了职位,不会太累也不至于吃闲饭,但李兔想趁年轻闯一闯,于是他走没多久就辞职了。他有李兔的联系方式,但确实没有李兔如今的住址,除了过年会给他发一句“新年快乐”,他再回一句“同乐”之外,已经不怎么联系了。
给他包扎完伤口,谢不臣掏出手机回了几条信息,“你今天碰到贺兰山了?”
“嗯,他帮了我,以表感谢我请他吃了顿饭。”他点背,起了个大早想来贫民窟帮忙的,但半路碰上个小混混欺负人,他相帮的,然后……幸好贺兰山送东西路过。
只是那家餐厅选的不好,季钰吃东西讲究又多,精准的被点爆了雷区,吃完立马跑江边吐去了。
、
“嗯,他今天说要带一个人给我见,让我务必去。”
看来就是季钰了。
谢不臣捏着手机,有点不爽,索性把手机扔一边,抱着季钰陆陆续续地亲着,“今天晚上的庆功会,你去吗?”
季钰冷不丁的被亲了脖子,他脖子痒痒肉多,一下子被亲得笑出声:“去吧,好久没见过大家了。”
他一笑,谢不臣心里也高兴,于是抱着人又亲了一口。
再亲一口、
抱着人从眉眼一路亲过嘴唇、喉结,扯开了衣领再也忍不住思念地咬下几排齿印,亲到最后谢不臣把季钰整个人摁在沙发靠背,眼圈浮出一圈骇人的赤红,一眨不眨盯着季钰。
当他的手缓慢探向下摆,季钰一个鲤鱼打挺:
“等等!”
在试探危险区域或将面临被晋江送上一把红锁章节前季钰制止了谢不臣,顺便往回拉衣领,不自在道:“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先、先回去了。”
不料刚从沙发爬起,又被谢不臣一把摁下去,手腕被攥着摁在胸前,反而被压得更重。
谢不臣眼神赤裸裸,“这里就是你家,你有什么事我帮你解决。”
“可、可是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
“又不是第一次做。”
谢不臣一只手摁着他,一只手动作急躁的撤掉领带,从旁边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真空密封袋,牙齿咬着边缘一下子就撕开了。
“诶——”
季钰看清楚谢不臣手里拿的是什么,脸腾的一下子就烧红了,之后就乖巧了很多。
等谢不臣从洗澡间出来躺床上,给他被咬出血的腺体抹了药,再亲昵缱绻地把他抱在怀里,他突然反应回来:
“茶几里为什么会有那种东西?”
“……”
谢不臣身体突然僵硬地松开他,抱着手臂背过身。
季钰好像明白了什么,半边身子都趴在谢不臣身上,“我看日期是最近的,你为什么买了这么多?”
“……买卷纸送的。”谢不臣敷衍两句,之后索性直接闭眼装睡。
季钰:“你是不是……知道我会跟你来这?”
“……”
“是你让周行故意告诉我贫民窟的事情,故意引我回来对吗?”季钰趴在谢不臣肩膀,伸手戳戳那张睡脸。
谢不臣睁眼,却没有回头看季钰,“嗯,我说了,这五年我很想你。”
不论用什么方法,他都想见季钰一面。
季钰听到这么冷不丁的一句,还没褪下去绯红的脸更烫了,他转身钻进被窝,默默捂着红的跟苹果似的的脸,突然有点后悔问谢不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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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发展也快,五年之内变化巨大。季钰回来后除了能分清东南西北和几个标志性建筑外,看起来更像个外地人。
他以龟速开到约定好的大厦,路上还经历了堵车,但好歹踩着点到了宴会,也不算迟到。
“呼~现代科技可真方便啊。”他站在门外看了眼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他双手合十,由心道:“我爱现代科技。”
庆功会都是自己人,所以场地没有选的太奢华,就是一间客厅大的包厢,一行人坐在棋牌室里围城一圈的沙发,中间放了张金丝楠木圆形玻璃桌。
季钰是最后一个到的。刚打开棋牌室的门,贺兰山一把扯来谢不臣,腾地起身冲着季钰招呼:“来的刚好,就剩这一个座了。”
其实完全是睁眼说瞎话,因为沙发很大,来的人又不多,所以分散坐开显得特别空旷,即使有几个坐姿豪放的也多的是地儿。
周行看了一眼手边的空余,默默往那挪了挪。
谢不臣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贺兰山冲他比wink,悄咪咪:“放心吧老谢,今天一定给你撮合成了。”
所以他故意把季钰安排在了离谢不臣最近的位置。
其实季钰来大家是有些尴尬的,倒不是说ao之分,毕竟在场omega也不少,而是这位赫赫有名的秦大少和谢不臣当初分手闹的不愉快那事,多多少少是走漏风声传出去了的。
他们不敢说话,怕哪句说得不好得罪了谢不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不知道能不能得罪另一个。
见气氛有点僵硬,贺兰山出来打圆场:“季钰,秦大少,这位如果还需要我介绍算你们这十几年白干。行了,收收你们都口水,就你们这群虫豸还想配天仙?”
“你说话托着点下巴,我们是虫豸,你整天跟我们混在一起顶多算苍蝇。”
“啊呸呸呸呸!”
贺兰山跟这群人熟,三两句就把气氛给活跃了。
季钰见终于没人盯着他,松懈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酒,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口。
谢不臣一眨不眨的看他:“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
“我不会喝,但这个是青梅酒。”季钰砸吧砸吧嘴,眼睛弯弯地笑了:
“这个没有度数的。”
一个没喝过酒的尝度数,说出来的话谢不臣哪敢相信,拽着季钰的手直接就着喝了一口:“嗯,度数低,少喝点。”
他确认一边后就打开电脑专心处理起公务,季钰的手僵在空中好大一会才一点点收回去,低着头嘟囔:“不是还有杯子吗,也不用喝我这杯吧……”
季钰主要是来见周行,五年前好不容易解开了心结,师徒俩却立马分离地球两端。季钰想正好趁这个机会和周行叙旧。
贺兰山说累了,仰头闷了一杯酒,眼角一直瞥季钰,随机眼睛一眯,促狭道:“唉,老谢,你和小钰跟我们玩两把国王的游戏吧,不然干坐着多没意思?”
谢不臣给电子合同签了字发送邮箱,合上电脑冷脸,“没兴趣。”
说完胳膊立马被贺兰山偷摸撞了一下,只见那人朝自己挤眉弄眼:
“你放心,我会出千,等会保证让你如愿以偿~”
谢不臣:“如愿以偿?”
“就是让你俩亲个嘴,人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得抓紧点。”
谢不臣的眼睛瞥向一旁和周行有说有笑的季钰,那人耳根已经红成了颜料,交流间不忘伸手蹭一下。
谢不臣弯了弯唇角: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