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心乐对这位许大小姐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尽管在当初, 也是因为许大小姐,他才会被王家人发现,继而又被那么多人追着跑, 当时是相当危险,如今知道颜大侠就是赵酀,回想这过往的每一刻,已然都是甜蜜。

  若不是许大小姐, 他便不会被赵酀扛着就跑,也不会在清和县拖延, 当晚他们就能离开清和县,更是会与来找他们的程六擦肩而过, 说不得也直接就到达京城, 城门封着,他们也只能住在城外……

  等等, 总之,他也不可能刚好在放榜的那刻进京, 也不会想到去捉婿, 这样他就更没法遇到赵酀!

  说来说去, 许大小姐也算是他们的媒人呢!

  再者, 许大小姐身手极好, 余心乐是很佩服的,既是认出人来, 余心乐笑着打招呼:“原来是许大小姐。”

  “你还记得我!”许翘面露惊喜。

  “当然, 许大小姐身手了得, 谁能不记得?”

  “哈哈哈哈哈!”许翘大笑, 却又说道, “既然如此, 那就随我走吧!”

  余心乐再度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似乎并无约定?”

  “那天你还欠我一场比武呢!走!这就随我回去比武!”

  “……”余心乐往后退一步,笑道,“许大小姐莫不是开玩笑吧。”

  “开玩笑?!”许翘手一挥,“给我将他绑上马车!!”

  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直到几个大汉扑到他面前,余心乐才回过神,怒道:“你们要做什么?!”

  大汉笑得憨厚,说出来的话却是吓人得紧:“绑你回去同我们大小姐成亲!”

  余心乐目瞪口呆,略一迟钝,便被几个大汉给抓住手臂,旁边的大伯慌道:“这是要做什么!!快放手!!!”

  许翘却道:“他本来就该同我成亲的!”

  余心乐挣扎着,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那样英姿飒爽,怎也做出如此土匪行径?!”

  许翘却是大笑:“哈哈哈哈我们家是开镖局的,我本来就是土匪!走!”

  余心乐就一个人,再厉害也敌不过这些大汉,他再如何挣扎,也被人给捉上马车,余心乐生气地认真道:“请你迷途知返!现在放我下来!我还能饶你一次!”

  “我可不是吓大的!”

  美男子失而复得,许翘别提有多得意,待到余心乐被推上马车,她直接驱马离开。

  可怜几位好心的大娘、大伯,再怎么跟着抱不平也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小公子被人掳走。

  几人唉声叹气,又道:“小公子看起来便是家世不凡,出门定有家仆跟随,恐怕便是在这里等家仆,咱们也索性等一等!”

  “很是!等他家人过来,赶紧将事情告知于他们!”

  赵酀下朝后,便立即换常服往城外赶。

  余心乐人刚从地道里出来的时候,赵酀也刚好到,按照余心乐的作息,他这会儿还在睡,赵酀轻声进了屋子,解开身上大毛披风,待到身上寒气渐渐消去,裹上屋里的暖气,再将手浸到热水中洗了洗。

  确保不会冻到余心乐,他才蹑手蹑脚地进里屋,瞧见帐子拉得严严实实,赵酀眼中已露笑意。

  走到床前,他伸手缓缓撩开帐子,随后——

  他看到空空如也的床,以及放在正中央的一张纸,上书三个大字:狗皇帝!

  赵酀立即拿起那张纸,一看就知道,余心乐是在怒极的情况下写的这三个字,好端端的为何会这样生气?

  既是骂他“狗皇帝”,必然是与他有关。

  赵酀蹙紧眉头,转身就打量室内,并未发现任何不对,可人却是不见。

  来时,母后的宫女引他过来,没有任何异常,显然并不知道此事。

  山里人虽少,暗中保护的同样聋哑的侍卫却是很多的,他们没有反应,说明人没有出去过!

  那人还能去哪里?

  赵酀看向床内。

  密室与地道的门,都在床后。

  赵酀也不犹豫,立即打开机关,刚进密室便看到满地的箱子,与摊在正中央的那幅画。

  说实在的,近三年,除了上次进京夺皇位那回,赵酀没有再来过这里,也是上次,他唯恐自己失败,特地将余心乐的那幅画留在此处,起码是个纪念。

  至于其他的东西,例如幼年的旧物,备用的镖师衣裳都是从前便放在这里的。

  事情太多,他还真忘了这一茬!

  赵酀懊恼地伸手抚了抚额头,再没想到此事终于还是被小祖宗给知道了,还是这么知道的,他都能猜想到余心乐到底有多生气。

  赵酀转身再看通往地道的门,差不多已经知道余心乐的去向。

  也不知道余心乐是什么时候走的,更不知道他会从哪个口出来,赵酀来不及想太多,出去匆匆交待山中侍卫几句,他便也进了地道。

  余心乐留下的油灯还在燃烧,赵酀看得心中一定,还有心思点灯,看来人还没有生气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他又上前观察灯芯,估摸着余心乐人也才刚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总不可能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翻密室。

  想来是睡前就已看到,生气归生气,还是睡饱了人才走的!

  赵酀更为肯定,祖宗确实没有生气到想要与他恩断义绝的地步。

  想必就是心里气不过,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这样就好啊!!

  赵酀脚下不敢拖延,速速地赶路,猜测余心乐应当会在最近的那个出口出来。

  果然,几里路后,油灯的光断了,那道门也有打开过的痕迹,还有余心乐留下的宫灯,赵酀大松口气,心中直喊“祖宗”,开了机关,也从地道出来。

  他找到余心乐留下的脚印,顺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又将两人的痕迹全部消除,最终也绕过田地,经过余心乐看到的林子,同样看到远处的村落。

  好心的村民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还安排人轮流站岗,看到赵酀的身影,有个小伙子赶忙跑过去,问道:“你可是来找那个小公子的?!”

  赵酀察觉到不对,皱眉反问:“他人在何处?”

  “哎呀!被一个女土匪给抓走啦!你若是那小公子的家人,快去救他吧!”小伙子指着村东头的方向,“往那里走了!是一队镖师!领头的是个女土匪,漂亮倒是漂亮,吓人得很!小公子好像还跟那女土匪认识!对了!女土匪说要把小公子抓回去成亲!哎,哎——”

  小伙子往前追了几步,那人已经大步跑远,很快人影就消失在林子里,顺着女土匪等人留下的马蹄印子跑了。

  村民们还很担忧:“就一个人,能救回那小公子么?”

  “就是!那女土匪一看就厉害得很!”

  “唉!这世道啊,姑娘长得好看危险,没成想小伙儿长得漂亮更危险!!”

  赵酀早已不顾形象,疾跑在林间,好在他临进地道时,叫山庄内的人去通知自己的亲信派低调普通的车马过来,本是想接上余心乐回城,如今亲信们追上赵酀,赵酀直接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许翘等人行径再土匪,干的也是镖师这一行,是明面上的保护,又不是私底下干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他们的行踪大喇喇地便落在地面上。

  赵酀是追踪好手,一路顺着马蹄印、车轱辘印往前追。

  赵酀此时也已想起那女子是谁,应该就是那许翘,当初比武招亲的人。

  在当时,这女的就主动要跟余心乐比试,肯定是看余心乐长得好看故意的,倘若当真比试,那女的定会故意输。

  如今撞上了,可不就要绑回去成亲?!

  地上的印迹也确实是往清和县方向而去。

  清和县距京城的距离,其实并不是特别远,当初余心乐他们来京城时,是因为并不追求速度,慢悠悠地在水上行驶,走走停停,还时不时地上岸买些东西。

  若是赵酀骑马,一天内他就能到清和县,看起来是很容易追上那些人的。

  赵酀却并不乐观,按照他的速度,他很快就能追上那些人才是,如今看来,并没有,说明什么?

  说明那女土匪也在全速赶路!

  恐怕是怕夜长梦多,毕竟余心乐这打扮,这气度,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女土匪不笨,定然也是诸多考虑,但她若是生米煮成熟饭,又还能如何?

  想到这里,赵酀甚至恨得咬牙。

  他双腿夹紧马腹,马鞭狠狠一抽,只求更快。

  如赵酀预料,许翘确实是这样想的,她也在用最快的速度赶路。

  余心乐开始还不停挣扎,放狠话,后来他发现毫无用处,还会提前消耗自己的精力,他也就窝在马车一角不再说话。

  赶路的速度虽然快,好歹也是许翘的马车,底盘相当稳,这群人赶路经验又极为丰富,余心乐倒也没有很难受,只是头略有些晕。

  他此时才是后悔不已。

  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这样了。

  他心底只在祈祷赵酀能够快点追过来,找到他。

  余心乐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一旦认真起来,也是很能想事儿的,他也不是轻易就能相信别人的那类人,至今,能得到他完全信任的,只有爹娘与赵酀。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爹娘也无法办到,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学会妥协。

  为了不让他余心乐妥协,爹娘付出许多。

  进京后,他亦是有所成长,也想成为父母的依靠。

  唯有赵酀,在余心乐心目中,赵酀是无所不能的。

  好像什么事情,到了赵酀手中都不再是难事,只要有赵酀在,他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是以,他放弃挣扎后,很快便镇定下来。

  他知道,赵酀一定会找到他的。

  许家那些大汉,瞧余心乐突然安静下来,反倒不适应,又不敢怎么他,毕竟这是大小姐喜欢的人,再说了,就他那气势,脸冷冷的,也莫名叫人发憷呢,他们也不上去打扰。

  马车里,余心乐占了一角,另外几名大汉缩在另一角,倒是互不干扰。

  余心乐也没想到这女土匪竟是不要命一样,全力提速,中途竟也不休息,夜里也在赶路,天亮后,再换个班,就继续赶路,余心乐虽不认路,大约也能猜出这是要去清和县。

  次日下午,他们便到达清和县。

  再次过来,余心乐没有上次的好奇与激动,他依旧相信赵酀,却也出于人性本能,难免生出一丝慌张。

  余心乐也不知道马车被赶到哪里,车停下后,路上没有再与他对过话的女土匪走来,一把掀开车帘,满身风尘仆仆,倒也喜气洋洋,看着余心乐笑道:“哈哈哈哈!今晚我们就成亲!”

  余心乐冷漠道:“你会后悔的!”

  “再后悔,也已生米煮成熟饭!”

  余心乐不禁咬牙,却也是这个道理,在世人看来,你一个大男人,被美娇娘逼婚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假若当真拜堂成亲,他还能怎么办?还能把这女土匪给杀了不成?

  余心乐的声音更冷:“你即便强迫我,我也照样能休了你!”

  “嗬!休就休,起码我们也成过亲嘛!”

  余心乐差点气吐血,这女土匪长得娇俏漂亮,怎会是这种性子?!

  女土匪已经拽着他下马车,手上动作倒也小心,还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我就想跟你成亲!成亲后,我光看着你都成!”

  “天底下好看的人何其多?!”余心乐更是无法理解。

  “但目前你是我看过最好看的嘛!否则老天爷又何必让我还能遇着你?显然是将你送来跟我成亲的啊!”

  余心乐已经完全无话可说。

  许家行事彪悍,再者上回许翘比武招亲时,拜堂成亲的一应物件便已准备好,这些人都胆大包天,完全不问余心乐到底是什么身份,反而个个为许翘高兴,都已经在庆祝晚上便要举行的拜堂礼。

  是的!当晚就办!

  余心乐身上绑着的麻绳已经解绑,屋外却有很多人看守,喜庆的红色衣裳也已送来,余心乐在屋子里研究许久,也没有发现能够逃出去的缝隙,他坐在那里生闷气。

  气着气着,天色渐暗,外头已经传来敲锣打鼓声。

  这成亲礼,余心乐在平江府时也参加过几次,规矩繁琐、复杂,也着实热闹,到了这里,不知是许家太彪悍,还是为免日长梦多,什么迎亲之类的全没了,似乎是等会儿直接就去拜堂??

  余心乐一边觉得荒谬,一边生气,又深感无力,期盼着赵酀赶紧来。

  尚未等到赵酀过来,那女土匪倒是来了,身着大红嫁衣,明艳漂亮,偏偏干这些土匪事,她见余心乐不愿意穿喜服,便劝:“大不了过几天你把我休了嘛!我们先成亲!让我过把瘾!快!把这衣裳穿上!咱们拜堂成亲去!”

  “……”余心乐又差点要吐血。

  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算是朵奇葩,没成想还有比他更怪异的。

  有大汉建议:“大小姐,咱们用迷药把他给晕了!绑起来送你床上!”

  余心乐冷了脸,许翘也不悦道:“胡说八道什么啊,我是要跟他成亲的!可不是要跟他生怨!”

  余心乐冷嘲热讽:“你也知道,不与我生怨?”

  那这做的都是什么?!

  “我说了,你哪怕明天就休我!咱们先成亲啊!”许翘也一脸期盼地看他。

  余心乐摆出副宁死不从的态度,也想拖一拖,许翘却道:“你是想等人来救你吧?你死心吧,我叫人守在城门那里,谁来都没用,你就跟我拜堂去吧!”

  余心乐再如何拒绝,到底寡不敌众,他不愿穿那喜服,就被人往他身上披了些红绸,死活拖着拽着去喜堂,围观众人皆是那些戴着黑铁面具者,想必都是许家镖师,一个劲儿地喊好。

  余心乐先前再冷静,此时也感到慌张害怕。

  哪怕真按照女土匪所说,他明天就把她休了,可是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跟陌生人拜堂成亲?!

  他已经被按着要一拜高堂。

  简直是可笑,座上一个“高堂”都没有,别说是余心乐的父母,就那女土匪的爹娘也不在,甚至连婚书都无,此事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赵酀怎么还不来!!

  余心乐此时当真是越来越怕,他才不想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拜堂!

  他拼尽全力,抵挡那些人死命往下按的力气,却还是将要与那许翘头碰头。

  屋子里,起哄声越来越大,正是这时——

  “嘭”的一声,紧闭的两扇门被人一脚踹开,大家纷纷转头看去,余心乐身上被按着的力气也变小,余心乐心生侥幸,同样看过去,看到站在门外那熟悉的身影。

  余心乐强撑至今的所有情绪皆已崩溃。

  他差点没直接瘫在地上,庆幸却又无力地哽咽道:“你怎么才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