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小贩所言，这摊位之上，真是应有尽有——
成双成对的玉镯、指环不胜其数，稀罕一些的有成套的耳坠、项链，品相比汉人店铺里的好上不知几倍，若是送给心上女子，定能讨人欢心。
只不过，闻卿的视线只在这些饰品上停留片刻，便被摊位左一角明目张胆摆着的奇淫巧具吸引了。
若是只看外观，全是些金玉质地的小巧圆球，只会叫人以为是逗幼童或逗猫的小玩意，却骗不过闻卿这双眼——
当初大淼高祖为他兴建山神观、强迫他娶妻不说，山神观建完后，竟差人送来数十箱竹简，闻卿那时原本以为那是些修道心诀，便随手翻阅，直到看见里面交叠的人体，以及那画得细致入微的物什，竟气得破口大骂那高祖“草包”。
孟极准确无误地抓起一枚银制圆球，顶端栓一根银链，甫一入掌，那银球便似被开启了机关般震动起来，叮铃声不住响起，连带着孟极整条手臂都开始发颤。
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散开来。
“这是……什么？”孟极讶然。
“好东西。”小贩嘿嘿一笑。
孟极不认得这些东西，但闻卿却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小贩的目光来回在他们身上逡巡，留下蛇似的黏稠触感，明显将他们当成了一对情人，极力推销着那些用于增添“意趣”的器物。
大淼民风开放，男子、女子间的同性相倾并非忌讳，然而那小贩不加掩饰的污浊目光却让人生厌，再加上他本身形容猥琐，闻卿只觉得愈发烦躁。
“走了！”闻卿忽然出声喊道。
岂料平日里百依百顺的孟极，此刻却是捏着这银铃，不肯撒手。
猫科对这圆滚滚、亮晶晶，还会发出声音的东西天生充满好奇，而且这银球内部也不知放了什么，能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
“那耳坠我满意。这个也买了。”孟极将一锭银子扔到小贩手中。
小贩似乎从未见过这么财大气粗的顾客，眉开眼笑地将银锭塞到自己怀中，想了片刻，拉住孟极衣袖，神神秘秘地从自己身后包裹里翻出一本蓝皮书册，卷成圆筒，塞到他手中：“照着用。”
而后又嫌不够，目光在闻卿身上一扫，将一条中间坠着镂空玉牌、两侧束着可调节长短的丝质“项链”，以及一对铃铛“手串”也一并送给孟极：“小公子戴，好听。”
闻卿看向孟极掌中托着的手串。
那黑葡萄般浑圆的铃铛，轻轻一晃，便有悦耳叮咚声，而那将铃铛串起的链子，则是一条编织细密、直像锁链的红绳，寻常人又怎会带这个？
不过，这蠢豹却像是真的不懂，得了宝贝似的摆弄半晌，更将一串银铃直接戴在手腕上，叮铃叮铃地晃着，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一个。”孟极道，炫耀般将剩下的手串在闻卿手腕上比了比，“你一个。”
说着，又重新为闻卿戴上耳坠：“和你的耳坠配。”
那豹头银雕线条古朴，将豹牙包裹住一半，只露出余下尖锐的顶端，就算是在这暖黄的火光中，也依旧闪烁着森森寒气。而在豹头装饰的眼睛处，坠着两枚红玛瑙，与闻卿颈间灼灼牡丹交相辉映，更显妖冶。
“这个怎戴？”孟极拿着那“项坠”在他颈间比划，皱眉，摸着那一端粗，另一端缓慢收紧，像个被拉长的满月的“坠饰”，“磨得倒圆滑，中间为何镂空了？”
“自己戴去。”闻卿冷着脸将他推开，两指在小贩摊位上叩了叩，带动腕间银铃叮咚，“一锭银子便宜你，若是平时，这些破烂不过一串铜板。”
小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特殊用品，卖了不退。”
孟极闻言，下意识将那银球、项坠、手串和书册揣进怀中，生怕闻卿叫他放下一般。
蠢豹！
闻卿暗骂一声，抬腿便走，腕上的铃铛仅仅发出叮——一声响，便被他扯下丢进乾坤囊中。
片刻后见孟极没跟上来，又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你又认路了？跟上。”
孟极身后的尾巴不满地甩了甩。
——怎么又气了，自己给他买礼物，虽然用的是阿卿的钱，可也没必要如此生气，连脸都这么红罢？
*
一路无言，孟极数度想要开口，但是闻卿刚扫他一眼，孟极又将话头咽下。闻卿耳听得这豹时不时咕噜几声，知道他想要哄自己，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毕竟孟极连他因何生气都没头绪。
心知孟极着急，闻卿却也实在不想理会 。这豹的脑袋真不知什么做的，时而聪明至极，那一套套歪理叫他都无法辩驳，可在其他方面却又实在蠢笨过头——蠢到连闻卿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孟极是装的，还是真的不懂。
两人就这样别别扭扭回到风醉居，刚一进茶堂大门，水云儿便迎了上来，本想将他们带至中堂休息，闻卿却摇了摇头：“先在此处等等亦真。”
水云儿转头吩咐跑堂伙计备茶，又将闻卿请至二楼雅间。
“听雪阁有客两位！”伙计依次传唱着。
夜半时分，专门来风醉居喝茶的茶客不多，满堂坐的全都是被那老乌龟吸引过来听书的。
一场说书，一杯热茶，瓜子、花生由风醉居免费提供，因此往往一个铜板便足够消夜，而二楼雅座则至少需要十两银子以上的花销，此刻众人听到这声传唱，纷纷回头张望。
“又是两位贵客。”有人交头接耳。
“许是一起的。”身旁伙伴与他挤眉弄眼，指了指孟极手腕的铃铛，“先前那戴着面具的两人，不也拿着那许多……”
最先出声的人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与同伴对视一眼，暧昧地向楼上看去。
风醉居所谓“雅座”，是在二楼设下的十间不设隔板的开放式座位。低矮的雕花栏杆将座位围起来，在大堂二楼形成一圈看似中空的隔层，稳稳当当悬在半空，只有一道旋梯连接着上下两层楼。
从一楼望去，那一圈雅座只有一条条薄若无物的细纱挡着，只遮人影，并不遮光。若有心窥探，连那雅间里面摆放的红木凭几都能望到。
然而，这也是外人能望见的全部了。
二楼早被闻卿设下隔音与遮影两道法阵，只要开启法阵，就算是两个大乘境界的高手在这里斗法，外面也休想一探究竟。
沿着旋梯而上，水云儿将两人引至方才提及的“听雪阁”，邻座的便是方才茶客提及的“卧竹居”。此刻那卧竹居两阵齐开，想必里面的，就是那两位“贵客”了。
闻卿与孟极刚落座，但听“啪”的一声惊堂木拍起，老乌龟精端起桌前茶杯一饮而尽，拿腔拿调地开了嗓：“上回书说到，玄云弟子叛出宗门，与妖道侣逍遥云水间。可他二人此前恶事做尽，天道又岂会叫他们善终。这不，月下赏花、溪前钓鱼的自在日子刚过了月旬，便有苦主找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买了，但不会用，还要某人亲自教。
故意没点出来名称，就算看出来了，也要“嘘——”！
不懂的可以去我的鱼塘看看科普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