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极见亦真不理他,只是埋头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些瓶瓶罐罐捣鼓,便也懒得理会这古怪道士,走回闻卿身边,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同是渡劫修为,你那时为何发愣,是被它威压镇住了?”
闻卿原本任孟极捏着手腕摆弄,听见孟极此言,忽然想到那时自己双脚竟像是被咒术缠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然而他却并未感应到任何灵力波动……
这鸣蛇并不像有自主意识,一定有人背后操控。但又是什么人,能叫闻卿的神识也无法感应?
莫非——
“又是那妖人?”孟极道。
闻卿迟疑着点头。
可此人藏头露尾,到底图什么?
“傀儡、鸣蛇,全都奔着你来。只怕是图你……”
直到这时,闻卿才反应过来这豹又在偷听自己心思,扫了一眼孟极,闻卿故意道:“那他何不自告奋勇,顶替了朱家女儿,自己嫁过来?”
“他敢!”孟极怒喝一声,然而瞥见闻卿眼神后,又立刻装作不在乎的模样,甩了甩长尾,“不过我看那伏季的确可疑,说不定便是他同伙,先上来试探你的。”
“伏季只有金丹修为,本座杀他易如反掌。那妖人诡计多端,若伏季果真与他是同伙,不必以身犯险。”
“你是何时认出他身份?”
“出嫁时。”闻卿笑着看向孟极那条不老实的尾巴,“不会藏尾巴的,不只有狐狸。”
“……”孟极眉头跳了跳,“可你当时并未杀了他。伏季上门寻仇,你却犹豫……”
说到这里,孟极声音一顿,食指指向自己,“莫非你果真被这张脸迷住了?”
闻卿看着这张带着刀疤的方脸,忽然不想和这蠢豹说话。
岂料孟极却认定了自己猜想没错,一双粗眉紧拧,越说越气愤:“你是打定了主意要降服他,因此并未下死手,可不知怎么阴差阳错,我的意识出现顶替了他……”
闻卿斜乜着孟极,也不得不佩服起孟极编故事的本领:明明细节全错,结论却是对的。
“……做什么?”孟极问。
“本座在想,此事过后,你在山神观左右闲着无事,不如与那老乌龟精学学讲故事,日后风醉居也免了一笔请外人说书的开销。”
孟极却不理他这茬,只是追问:“你果真喜欢这张脸?”
闻卿干脆闭目不理。
“可现在是我顶着这张脸。”说到此处,孟极的声音忽地扬起,“你喜欢看,便是喜欢我。”
闻卿好笑地摇摇头,又在心里骂了句蠢豹。
“蠢豹”见他不反驳,便全当默认,于是那股莫名的醋意便又尽数消了,满意地甩甩尾巴道:“若说故事,我肚子里的异兽传说的确不少。给别人说书我不愿,但你若喜欢,我日后天天给你讲。阿卿,都说鸣蛇是龙之后裔,你可知道?”
听到这里,闻卿忽地敛去笑意,踮起脚,两指弹在孟极脑门上:“若再像方才这般莽撞,你还有‘日后’给本座讲故事?”
孟极咕噜一声,不答。
闻卿知道这豹蔫主意大,自己这么说他绝对不会听,耐心解释道:“你没有修为,若遇上修士大能,你还要扑在前面,只会白白送了性命。”
前世他没能护孟极周全,如今转世为鬼,他却不能再拉着这豹子陪他做鬼了。
想到此处,颈间忽地一阵烧灼般的刺痛,那鼓胀的灼热的感觉,像极了幻象中,孟极叼着他的脖颈时,被那豹牙深深刺进魂魄里的疼。
“说起修为。”孟极道,“我只知道三界那些修道的,全都爱惜灵力。把自己一身修为当作豆子撒出去的,唯你一个。”
闻卿:“凡人寿数太短,早日悟道便早日得长生。本座已然是只长生不老的鬼,只要维持魂魄不散即可。”
孟极一掌按在闻卿肩头:“不许打岔。”
“今日之事疑点太多:鸣蛇为何要袭击你,此前它躲在何处,又与那背后作祟的妖人什么关系,等那小道士不发愣了再做详谈。但现在,我要问你三个问题。”
闻卿看着这豹难得郑重的神色,缓缓点头。
“你老实说,若昨日你没将一半修为给了徐娘子,今日还会被打得这么措手不及?”孟极低声问道。
“别糊弄我,我看得出来。”
说话时,苍青色的眸子瞳孔紧缩,外圈浓黑的瞳环一左一右将闻卿的倒影圈在里面,被这样一对眼睛瞬也不瞬地审视,闻卿的底气忽然丢盔弃甲,不自在地错开目光。
的确,他因为忌惮所患的渴血症,不敢潜心修炼,经脉鬼气常年不足全盛时三分之一,一身本事便也无法全部发挥。同为渡劫修为,他虽然不至于使鸣蛇一击毙命,但却足以在对方袭击前通过神识察觉到这凛然杀机。
然而昨日为徐娘子修补魂魄,鬼气亏损,是以竟被鸣蛇的神识压制……
只是,闻卿瞥向亦真那微微佝偻的背影。
这小道士占卜的本事不假,为何竟会在方才将这鸣蛇袭击,卜算成了与之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天雷?
天机莫非竟已混乱至此了?
闻卿不答,孟极便自顾自又问:“第二个问题,你本打算等那妖人伏诛,便回山神观闭关散功,是也不是?”
孟极言语并不激烈,只是那一双豹瞳微微眯起,却显得咄咄逼人。
心知不听到自己回答,这豹只怕要一直说下去,闻卿只得点头:“本座自有打算,不必担心。”
“前有混沌,后有鸣蛇,若再出现其他堕魔的妖兽,你那时只有筑基、炼气修为,又该如何?”
闻卿:“大可封山。”
孟极:“疏勒凡人怎么办?”
话音刚落,一直发愣的亦真,似乎被什么词触动一般,忽然扭过头看向他们二人。
闻卿:“已是第四个问题了。”
孟极:“这是第二个问题里的。”
“耍赖。”
“我的规矩,怎算是耍赖?”
闻卿懒得和这豹计较,又觉得亦真那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索性看向亦真所在方向,一字一顿道:“本座一只鬼,与那些活着的凡人,早无瓜葛。”
亦真双肩一颤,抬手在眼眶上揉了揉,又转而看向那蛇头上忽明忽灭的子午剑。
孟极“嗯”了一声,并未做出任何评价,又道:“你说我莽撞,却不知我也并非想要送死。可我这几日试过修炼,可灵气一旦运行到丹田,便会被封印吸收得无影无踪。我没有修为,就是你的拖累。”
“但我本能想要保护你。”
说到此处,孟极压低身子,那黑压压的影子笼了过来,闻卿只觉得有一瞬间,眼前的这只豹子,又和幻象中,将他抵在峭壁边上的身影重叠了。
“方才遇险时,我也试过通过连心契抽取你的鬼气,可你现在修为不足,也无法分给我多少修为。你也知道,我本身功夫不差,如果你的修为上去了,我便能用你的鬼气。所以……”
铺垫了这许多,孟极忽然一顿,直挺的鼻子凑过来,几乎要贴在他的嘴唇上。
“第三个问题,阿卿,我要与你双修,你答不答应?”
作者有话说:
闻卿:要踮脚才能拍到蠢豹的脑袋,下次绝不幻化如此大的体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