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竹系好发绳后就将白勿澄的袖子放了下来,帝髯见此主动上前为扶竹顺了顺头发,把它拢成一团然后从方倚带来的宝物中挑拣出一支玉簪。

  墨色的青丝被玄青玉簪挽起,生疏的手法让不少发丝都调皮地落下,零碎地垂落在两肩,幸而扶竹长相精致可爱,能压得住这散乱的发型。

  “哇哦。”饕餮摸着下巴,看向扶竹时眼底有点点星光在闪烁,“这就是传说中的雌雄难辨吗?”

  扶竹把妨碍视线的碎发撩到耳后,冲饕餮甜美一笑,而后目光一转,问陌归:“你们怎么来了?”

  陌归笑容淡淡,上前替扶竹整理了一番头发,不紧不慢地回答:“路上遇见帝髯,从他嘴里知道了你们被困医院的事,所以就顺道过来了 。”

  扶竹微微点头:“天道在医院里。”

  “我知道。”陌归安抚性地摸了摸扶竹的头,“我会保护你。”

  扶竹闻言沉吟了几秒,轻轻摇头。

  如果陌归他们保护他,那白勿澄怎么办?总不能让他自生自灭吧。

  在两人谈话间,地面猝然震动了两下,短暂但剧烈。

  震动太突然,扶竹没站稳差点落到白勿澄怀里,眼看白勿澄都准备伸手接了,却被帝髯这个护犊子的程咬金给搂了回去。

  白勿澄盯着帝髯那双寒光乍现的黑眸,心跳都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帝髯竟然对他产生了敌意……

  他垂下头,往里又缩了几分。

  滴滴,游戏正式开始——

  广播毫无征兆地响起,扶竹稳住平衡后看向被黑暗迅速笼罩的天空,向所有人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饕餮几人虽然搞不懂状况,但也听话地闭嘴。

  地底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扶竹抬了抬脚,发现鞋底被地面生出的红色菌丝寄生。

  他抬起头,发现墙壁中生出无数黏腻赤红如菌丝状的东西,它们仿佛有意识般在地上蜿蜒前进。

  病房深处传出蝉蛹破壳的微妙声音,扶竹等人循着声音低头,当看清声音的源头,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原本就拥挤不堪的地面上,生出一个巨大的鼓包型生物,如同含苞待放的食人花,枝干轻轻摇曳,像在为自己的第一次血腥晚宴而庆祝。

  “它在逼我们出去!”扶竹张开双臂,挡在帝髯等人面前,往门的方向后撤,“快走,一会广播响了就糟糕了!”

  帝髯闻言几步冲到门口打开门,有条不紊的组织饕餮几人出去。

  白勿澄见状也准备跟上,但他刚起身就被腿上的剧痛疼得瘫倒,他掀开裤腿的一角,密密麻麻的鳞片落入眼中。

  他要变成人鱼了?

  白勿澄看着逐渐离开的扶竹几人,伸手想要呼救,但喉咙像被灌了水泥,怎么也开不了口,短暂的犹豫下,他最终失落地放下手。

  也罢,死亡是他这只怪物最好的结局。

  菌丝越来越多,扶竹差点被食人花的茎秆绊倒,幸亏帝髯拉了一把。

  出去后,他撇开额前挡眼的碎发,手下意识地摸向身后,当摸了个空后,他意识到了什么般抬头。

  帝髯饕餮陌归,还有陌严方倚——等等,怎么只有4个人,白勿澄呢?!

  他回头看向办公室,房间已经彻底被菌丝包裹,甚至开始得寸进尺地往外探出。

  扶竹走到门前,手放在密不透风的菌丝上,一咬牙,用力撕出一条缝。

  “白勿澄还在里面?!”帝髯也发现了端倪,他来到扶竹旁边,皱着眉帮忙。

  此时因为窒息而陷入短暂昏迷的白勿澄被耳边的呐喊吵醒,菌丝已经缠裹他的全身,食人花虎视眈眈,他竭力睁开眼,当看见在菌丝中挣扎的扶竹时,混沌的大脑顿然清醒。

  “你怎么……”白勿澄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他吐出嘴里的菌丝,低头向脚看去,发现双腿已经被菌丝完全束缚住。

  “快,抓住我的手!”黏腻的触感让扶竹感到抓狂,他尽力伸长手,“快啊!”

  “我是怪物,我不要出去!”白勿澄用力摇头,因为缺氧眼神已经开始迷离,“我不想伤害人类,我更不想被研究,算我求你了扶竹,别救我!”

  “有我在的。”扶竹往前走了一步,“我会保护你。”

  白勿澄听力已经受损,耳鸣完全盖过扶竹的声音,他茫然地抬头,苦笑着摇头。

  “警察先生,我需要你的保护!”扶竹又近了几步,他抓住白勿澄的胳膊,“我不能失去你!”

  他最后一句算是吼的,可惜白勿澄仍旧听不清,但扶竹身后渐渐封起的路让他清醒,他怕扶竹固执地不愿离开,只好坦白道:“我的腿坏了,走不了路。”

  扶竹闻言往前跨了一大步,踩断脚上的菌丝,抬起白勿澄的胳膊放到肩膀上,然后手揽住他的腰部,直接闭眼往前冲。

  门口的帝髯一直在不断拨断菌丝,为扶竹用手撕开一条道路。

  一边的饕餮见扶竹迟迟没出来,焦虑地来回踱步:“这什么狗菌类,我出去非吃个几吨不可!”

  陌归闻言道出真相:“这不是菌丝,这是食人花的消化器官。”

  “什么玩意?”饕餮蒙了,他余光瞥到出来的扶竹,连忙上前帮忙。

  “你们照顾好他。”扶竹把白勿澄交给饕餮他们,开始处理身上的菌丝。

  他让陌严把地上的菌丝丢回办公室,然后一脚关上门。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电子音从广播中传出,周围的景象开始明显的变化,被食人花占据的房门抽.动扭曲,最后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太阳消失,世界陷入漆黑。

  扶竹左手牵住帝髯,右手牵住白勿澄,警惕地来回察看。

  在紧张的氛围中,几个光点凭空出现,落到帝髯几人手中。

  帝髯摊开手一看,发现是自己的身份卡,其最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似乎是任务。他简单地阅读后转头准备跟扶竹分享,但被广播制止住。

  为了游戏的公平性,夜晚时不许告知各自身份,如若违反,当即淘汰出局

  请注意,我会时刻盯着你们!

  帝髯听后眉心紧蹙,不甘心地将卡片收好。

  “我为什么没有身份卡?”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白勿澄疑惑地抬头。

  知道内情的扶竹眨了眨眼:“嗯……或许你可以摸摸自己的口袋。”

  白勿澄闻言缓慢地照做,然后从口袋中摸出盾牌的卡片,他意味深长地瞥了扶竹两眼,闷声不吭地收好。

  “来,我扶你吧。”陌严捞起袖子,热心肠地扶起白勿澄。

  “谢谢。”白勿澄虚弱地笑了笑,想到因为自己大家才在原地停留,心底不禁涌上几分愧疚。

  扶竹冷眼看着,他瞟向周围游荡的精神病人,见没人注意自己,慢悠悠地拿出自己的卡片。

  在显然的独眼下,出现了一行先前没有的文字:

  杀死隐狼

  扶竹仔细端详着卡片,把这四个字来来回回阅读了五六遍,确定无误后被气笑了。

  他是预言家,哪有预言家杀人的理?

  天道玩狼人杀也就罢了,怎么还乱设定任务呢?

  他抬头不露痕迹地观察其他人的表情,发现饕餮的表情十分微妙,悄悄留了个心眼。

  “我相信大家的任务都不一样。”此时方倚站出来说,“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报团最好,但我的任务要单独行动,所以可以的话,我可以先离队吗?”

  “我看要不大家直接分开行动。”饕餮自从看了卡牌后就有些强颜欢笑在脸上,“在一起实在太不方便了,呃……你们说对吧?”

  扶竹没急着发言,他瞅了眼周围人,发现其他人也没有吱声的意思。

  集体沉默良久后,陌归开口说:“好,就按饕餮说的办。”

  扶竹倒也无异议,他的任务是刀人,所以分开是他喜闻乐见的,可是想到腿脚不便的白勿澄,眉又不自觉地皱起。

  白勿澄注意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的腿,瞬间明白其中的意思,故作轻松说:“没关系的,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他顿了几秒,又继续说道:“我的任务和我的人设一样。”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扶竹倒是一点就通。

  看来白勿澄的任务是保护自己。

  他紧了紧外套,拍了拍帝髯的肩膀,在黑暗中逆行。

  扶竹走了,走得沉默。

  其他人见状也陆陆续续地离开,最后只剩下白勿澄一人留在原地,他拿出卡牌,上面清晰地写道:

  远离预言家,保护隐狼

  半小时后,离开了大部队的扶竹陷入了迷茫。

  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要先找狼才能杀狼。

  但一切都晚了,他现在只能到处溜达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广播每三十分钟就会报一次时,这对于时间观念为零的扶竹来说毫无意义。

  “狼会在哪儿呢?”他小声嘀咕着,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漫步。

  “你说会在哪儿呢?”

  耳边忽然响起幽幽的反问,扶竹脚步顿住,微微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饕餮?”他看着面前笑容灿烂的饕餮,不解地歪头,“你怎么跟着我?”

  “不,路过而已。”饕餮往前迈了几步与扶竹并肩,“扶竹,我知道狼人是谁。”

  “是谁?”

  饕餮警惕左右查看,悄声说:“白勿澄!”

  扶竹闻言表情立刻变得严肃,眼底掠过怀疑,视线扫过对方藏在背后的手,以及其中紧握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