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首都星还是东南星区，确实是个问题。
贺西辞这些年一直在和虫族打交道，有能力将他重伤至此的虫族至少也得是个虫王级别。
若真的只是虫王级别还好，就算贺西辞没有成功将其杀死，墨狮等人还可以应付。
但若是再出个嘉丽斯级别的虫后，东南星区就岌岌可危了。
可现在东南星区将消息封锁得很死，就连普恒星星长克里里都没有探查到有关于贺西辞的内部消息，他们自然也不知道那虫巢之中究竟是虫王还是虫后。
阮江岁见闻朝皱眉不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放松点，事情不算糟。”
他们也并不是真的毫无办法，只是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闻朝身子一顿，感受着肩上灼热的温度，而后抬眸望向阮江岁。
接着，那清凉的薄荷味便亲昵地缠绕上他的鼻尖，像是在述说着不舍。
他眨眨眼，盯着阮江岁静默许久。
后者坦然自若，含笑回望。
双眸璀璨，皎如日星。
闻朝冁然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的长相大多随了陆和鸣，如今这么一笑，却又有了几分季知云的样子。
可以说，就是挑着两人的优点长的。
阮江岁一时看晃了眼，心跳都漏了几拍。
等在自己回神的时候，手指已经戳上了闻朝的半边脸颊。
脸窝因为外力深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蜕皮的原因，微凉柔软的触感顺着指腹传到阮江岁的心间，刺激着他身体中的每一根神经。
见状闻朝也不避闪，而是轻挑眉梢，意味深长地看着阮江岁。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对方的手指还轻轻抵在脸边，此时他得语调有些含糊，夹杂着一些上扬的尾音。
于是在阮江岁听来，便像是多了些撒娇的意味。
虽然知道这并不可能，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
怦然心动后，久违的失控感又席卷着他仅存的理智。
可现在并不是时候，阮江岁目光一沉，压下躁动的心。
见他不答话，闻朝也没有在意。
阮江岁的手指已经收回去，可温热的触感却似乎有延迟，依旧附在脸上不肯消散。
就像是心中突然住了一只慵懒的猫儿，闲来无事便在那疯狂跳动的心上轻轻挠几下。
也不重，就是怪让人惦记的。
片刻后，闻朝轻轻叹了口气。
“我得去趟东南星区。”
无论如何，他都得亲自去确认一番。
无事自然最好，若真的是什么棘手的虫王虫后，他也好趁早将这个隐患解决了。
毕竟虫后也不是一开始就强大的，它也需要成长周期。
周期越长，它的能力就越强。
黎明研究所还在的时候，有一次因为搜查队的失误，上报给黎明研究所的时间晚了一个星期。
在此期间那只虫后的能力连升了两个阶级，最终导致黎明研究所估算失误，损失了一个树人。
那个树人是八号，就比闻朝大一岁，刚晋升树人没多久。
从那之后，黎明研究所对幼态虫后的态度就变得谨慎起来。
可首都星那边的事态也十分紧急，若是他去东南星区，首都星那边……
“放心。”
他的想法还没有说出口，阮江岁便沉稳道：“首都星那边有我。”
闻朝其实也是这个想法，但阮江岁此时脑中还存有嘉丽斯的一半大脑，他有些不放心。
“嘉丽斯的意识会不会影响到你？”
阮江岁轻笑一声，而后轻轻摇头。
“我既然能炸了它一次，就能炸它第二次。”
说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阴暗无光的实验室，被禁锢的自由，于慧绝望的神色，那些沉重的往事他从未忘记。
该是嘉丽斯祈祷不要落在他手上才对，他可是找了它很久了。
阮江岁并未掩饰自己情绪，见状闻朝心中一抽，想说些什么。
可张了口，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最终垂下眸，落在对方搭在腿上的手。
算了，还不是时候。
等光驱散阴霾，拨云见日，那时再说吧。
*
做好决定，两人很快就行动起来。
一番商议之后，红星舰继续带着阮江岁和严究前往首都星，闻朝和川则驾驶小型星舰前往东南星区。
一是因为此处距离首都星的距离还远，小型星舰的驱动燃料库未必足够，驾驶到东南星区倒是正好。
二是因为严究无精神力，又是研究员，对首都星的情况多少能有些帮助。
而那一星舰的海盗之后会先停留在首都星的外海域，等东南星区这边事情解决之后再和他们会合。
红星舰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最后临时降落在一个边远星的黑港口。
此时已是这颗星球的深夜，庞大的星舰降落时并没有触动港口的警报。
降落成功后，川便去忙着安排小型星舰的事。
闻朝和阮江岁站在夜幕之下，仰看夜空。
“去了东南星区小心点。”
闻朝现在已经不是肖云鸣的样子，以往在东南星区的关系肯定是动不了的。
闻朝也明白，便微微点头。
晚风吹过，将身侧微凉的薄荷味吹到闻朝的鼻尖。
明明是如此的熟悉，他却闻出了一些寂寥的感觉。
他滑动着喉结，小幅度地动了动鼻尖，像是想要将这股味道锁在他的鼻腔。
可他也明白，气味终究是气味，人走后，便会消散。
陌生的失落感瞬间涌上心尖，闻朝缓缓垂下头。
身侧的阮江岁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侧过头看向他。
“怎么了？”
闻朝摇摇头，没有说话。
下一刻，手腕上的光脑突然亮起。
是川通知他，可以出发了。
他放下手，转身笑道：“走了，你也注意安全。”
此行，他们双方都很危险。
阮江岁点头，静静地看着他。
无星无月的夜幕中，对方闪烁的双眸就是唯一的光源。
闻朝闪了闪睫毛，暂时掩下心中的思绪。
可就在他刚要转身的那一刻，对方却双臂一展，将他拥入怀中。
“抱歉。”阮江岁低沉的嗓音在闻朝的耳边响起，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片刻后，又道：“首都星见。”
温热的气息就打在闻朝的脖颈，浓郁的薄荷紧紧环抱在他的周身。
闻朝低头轻笑，而后伸出手轻拍着对方的脊背。
“首都星见。”
那边川还在催，闻朝不好继续久留。
莫约过了半分钟，两人便分开了。
远处，是星舰驱动的“嗡嗡”声，闻朝挥挥手，而后投入黑暗。
阮江岁盯着对方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
于慧离开的那个夜晚，也是这个场景。
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
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释然，可当这相似的场景再次重演时，他才知道，其实并没有。
那么闻朝这次离开，会再回来吗？
他低下头，尽力压抑着心中翻涌的疯狂。
静默许久，他浅笑一声，抬起头，眷恋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他相信，闻朝会回来的。
那时，他会对他述说爱意。
他不要永恒，他要朝阳长久。
片刻后，阮江岁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打算回到红星舰。
然而下一刻，一道疾风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阮江岁双眼猛然瞪大，话还未出口便被一股温热堵住。
那边，闻朝离开阮江岁，走到星舰门口，心中的猫儿却越来越好动，挠得他心里难受。
他垂下眼思索片刻，而后咬咬牙，像是突然做了什么决定，决然地转身回去。
“你干什么？”川在他身后疑惑喊道：“要出发了。”
他脚步未停，头也不回道：“等我一会儿！”
而后他穿过寂静，在漫长的黑暗尽头，看见了依旧在等待的人。
夜幕下，如璀璨的萤火。
他没有犹豫，仰起头，嗅过薄荷清香。
鼻息之间如痴如醉，宛若星光朦胧，而后银河渐现，最终繁星入海。
轻风将对方的长发扬起，在夜光中熠熠生辉。
刹那间，他仿佛侧身走过春夏秋冬，见过春山如笑，听过蝉声阵阵，路过满山红叶，踏过白雪皑皑。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依旧活着这件事，因为那砰砰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是无比期待明天，又是如此难舍此刻。
因为在拥抱黎明之前，他先拥抱了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