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沈尘身后的休息室,那里肉眼可见的杂乱不堪,如果不是门上贴了标签,还真看不出是给选手录制休息的屋子。

  选手们的神情稍微舒缓了些,他们之前还对自己那个小房间感到不满。但和眼前的相比,他们又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分到这里。

  毕竟虽然分配给他们的房间再小,最起码也是干净整洁的。

  身后的工作人员们此刻都议论纷纷,视线却不约而同看向了一旁呆愣住的张隽英,眼里带着不明显的畏惧和鄙夷。

  沈尘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眼底划过一丝好奇。

  沈邢垂眸看了沈尘一眼,心里很是欣慰。他不动声色站在沈尘面前,挡住部分不礼貌的目光。

  工作人员小跑着回去找了负责人,不出五分钟,负责人挺着肚子呼哧呼哧跑来了,见门口围着一堆人,脸色一下子白了。

  沈邢他可是见过的,前些日子给他们节目投了一大笔钱,要求也简单,就是把他的保镖安插进节目组。这可是大金主,钱多事少,他们捧着都来不及呢,这怎么一个不注意,还给招惹到了呢。

  他心里暗骂,脸上马上挂上笑容,对沈邢道:“我是艺统组的组长,咱们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沈邢没给他好脸色,“自己看不到吗?”

  他来的路上就听说具体情况了,闻言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装作意外的样子,脸色马上板了起来,回身问道:“是谁给安排过来的?”

  一个工作人员弱弱的开口,“小张。”

  组长扫了一圈,面容严峻,“人呢?”

  过了一会,刚才那个领他们进来的男生站出来,“我……”

  “培训时候怎么叮嘱你的,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上来就办错事?你还想不想转正了?”

  小刘一愣,神色有些慌张,眼珠子瞬间转移到张隽英的身上,“可是……”

  “闭嘴,哪有你狡辩的机会,罚你一个月工资,转正的事之后再说。”

  小刘眼里都呆滞了,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但看没人离他,耷拉着嘴角没再说话。

  说完,组长挂着笑脸看着沈邢,“是我们的错,您也看到了,小张是实习生,很多地方没弄明白,安排的时候出了错,您的房间在前面呢,我马上给您换。”

  可沈邢却根本没理他,他视线全放在沈尘身上,似乎在用沉默表示,决定权在沈尘身上。

  看着看着,组长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面前二位,有说话权的似乎是眼前这位病怏怏的美人。

  他审时度势,马上又对着沈尘问了一遍。

  谁料沈尘却没动,他微微抬眼,却是看向了张隽英,此时,似乎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站在原地,戏谑着盯着面前这出好戏。

  组长一拍额头,知道自己这是没糊弄过去。

  麻烦精。

  组长看到张隽英就头疼,整天给他招惹是非,他恨不得直接让他滚蛋。可偏偏他背后的人是这个节目最大的金主。

  眼下,这两方,他竟是一方都得罪不起。

  但沈尘此刻压迫感太强,无法忽视。

  他只好看向张隽英,语气有些冷淡,却听不出半分责备,“隽英,你也注意一下言行,别看人家新人出来就好奇。没什么事就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彩排呢。”

  被他这么一说,张隽英脸色不太好看,他看了沈尘一眼,越发看不懂他到底是什么人物了。

  组长在一旁疯狂给他使眼色,替他说着好话,他自觉此刻自己也没法在找沈尘麻烦,干脆转身直接走人。

  他的离开像是个信号,在场围观对视一眼,彼此也都散开了。

  组长这才长舒一口气,先是替张隽英说了好些道歉的话,又在靠近走廊的地方找了一个采光通透的房间,一直待到沈尘终于点头才笑着离开。

  “这张隽英什么来头?”

  他一走,沈邢都发现不对劲了。

  沈尘摇头,表示表示不知。

  刚才,整个节目组从工作人员到参赛选手,对张隽英的态度都太过于讨好了。

  哪怕他以投资方的身份施压,也未见对张隽英造成任何影响。

  仅仅是因为他现在是流量明星吗?

  他还没火到那种程度。

  火到节目组为了他的流量甘愿得罪其他投资方。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还没想通,组长又跑了回来,笑意依旧,“乐团那边准备好了,沈老师,现在方便吗?”

  -

  沈运国际的天台上,徐阳站在围栏旁,任凭肆虐的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依旧面无表情打着电话。

  电话里,女子声音带着抱怨,“还要继续吓吗?我感觉她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似乎打算要搬走了。”

  徐阳冷笑道:“疯了吗?”

  “……”

  “没疯,那就继续。”

  他的话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感。女子自己都打了个冷颤,她感慨道:“还好我没得罪过你,不然被你盯上也太可怜了。不过你也是个神人,怎么知道她怕这个?我从上小学开始就不信鬼了。”

  徐阳语气轻飘飘的,“这还得拜她最爱的小儿子所赐。呵呵,她这辈子大概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毕竟,心虚的她可是亲眼看到,年幼的沈尘仅仅因为被限制游玩,就戴着假发,深夜在家装神弄鬼,到处游荡的惊悚场面啊。

  再坚固的母子情,不也就这么轻易碎裂开了吗。

  而这一切,只需他给沈尘一顶假发,再稍加劝导,就可以轻易摧毁。

  多么可笑。

  笑着笑着,徐阳想到了什么,拧起眉。

  一切本该顺利进行的。

  可现在……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挂断电话,他收敛神情,坐着电梯回到楼下,往沈邢的办公室走。

  一旁茶水间的员工们正在休息,见徐阳从顶楼下来,也见怪不怪了,“徐阳又去天台了?”

  “我严重怀疑,他在这上班就是为了每天在天台打卡,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看的。”

  “我也去过,那里景色是真不错,能看到整个市中心的情况,尤其是晚上加班的时候,看着附近写字楼灯都亮着,心情都能舒缓不少。”

  “还是少去的好。”一旁一个老员工突然开口,表情严肃,“你们才来不太清楚,之前有个前辈告诉我,那个天台之前死过人,闹鬼,瘆人的很。”

  “死人?怎么死的?”

  “跳楼吧,反正自那之后,就经常在那看到一个女人的影子,站在大楼边上往下看,但你过去的时候,又什么都看不见。”

  两个人浑身一抖,不由得有些后背发凉,“那徐阳知道吗?”

  老员工摆了摆手,“我告诉过他,他说,没事,他不怕,真有鬼的话就出现让他看看吧。”

  “现在想想,我还是觉得他那时候的眼神很可怕,后来我就再没劝过他。”

  “真是怪人。”

  “是啊。”

  徐阳不知道身后的交谈,此时,在沈邢办公室门口,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沈邢又不在办公室。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沈邢了。

  就连他的工作,最近都变成秘书和他交接了。沈邢就再也没找过他。

  在过去,凭借着和沈邢密切的关系,他可以探听到许多有关沈家的消息,但眼下,他一无所知。

  他手指紧紧扣着掌心,几乎渗出血来。

  难不成,沈尘真的腿好了,沈邢陪着去修养了?

  思及此,他脸色一变,视线在空旷无人的办公室里巡视一圈,突然走到办公桌前,拉出抽屉——那里一般会放沈邢家的备用钥匙。

  还没等他看到抽屉里有没有钥匙,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顾淮耳朵上带着无线耳机,走了进来。

  他迈步的动作一顿,视线只在徐阳身上停留片刻,就看向了他刚刚打开的抽屉,目光转为防备,“有事吗?”

  徐阳不动声色收起抽屉,“沈总让我找东西,没找到。”

  他笑了下,“那我出去了。”

  关上门,顾淮还拧着眉,他大步来到办公桌,打开抽屉,看到一枚钥匙。

  他神情微顿,收起钥匙。就听耳机里童影顿了顿,“你是在问我?”

  “刚才在和别人说话。”顾淮回去锁上门,坐在沙发上,“你继续说,刚才说徐阳怎么了?”

  “我顺着查出来的信息去调查了他的大学,你猜我发现了什么真的给我吓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的同学居然告诉我,徐阳六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顾淮一愣,“什么情况?”

  “我当时就拿出他的照片给他们看,他们都说,虽然变化有点大,但是能看得出他很像徐阳大学时认识的一个弟弟。”

  “好像叫……昌静洋。”

  -

  与乐团沟通花费不了多长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双方就达成了初步统一。

  排练室与后台相近,一出门,悠扬的曲声传来,沈尘顺着后台看去,那里现在亮着灯,不时有工作人员在舞台上走来走去,似乎在布置舞台。

  沈尘推着轮椅到了观众席,沈邢正坐在那。

  见他过来,沈邢起身要走,却被沈尘拦下了,“在这听听吧。”

  反正现在回去也是住在酒店,闲来无事,倒不如在这听听演奏。

  沈邢点了点头,“我帮你听着来着,这个小男生是现在为止拉琴最好的。”

  曲声被中断,台下一个人指挥着,让台上的人站得再靠后些。

  沈尘看过去,就见台上男生穿着蓝色条纹卫衣,浅白色裤子,整个人格外乖巧,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十分有灵气。

  但性格似乎有些唯唯诺诺,似乎刚才的叫停让他有些恐慌,此刻手里紧紧攥住小提琴,眼睛睁得大大的,别人说什么都点头,看上去很慌乱。

  工作人员说了“ok,”他再次鞠躬,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气质瞬间安静下来,曲声响起的时候,竟是一点看不出刚才的胆怯模样。

  虽然技艺还不够惊艳,但稳扎稳打,整体来看,倒是有了演奏家的气质。

  算得上一块璞玉。沈尘评价道。

  没一会儿,工作人员喊了张隽英的名字。

  沈尘看过去,就见张隽英刚走到台前,顺路看了一眼手机,马上大声喊道:“我不排练了,找我助理上去走一下位置吧,我这边有事。”

  然后转身从观众席往门外走去,路过沈尘身边时,沈尘听到张隽英的声音出奇的矫揉造作,“金总,到门外了?我马上就到,你再等等我。”

  舞台前,其他人对此似乎都带着不满,却没有一个人开口阻拦。

  沈尘视线在他们撇着的嘴角上一一掠过,突然明白了什么。

  身侧,沈邢的电话响了,沈邢拿起一看,看到来电显示时下意识瞥了一眼右侧的沈尘,见他似乎毫不在意,这才用左手接起了电话,低声问:“怎么了?”

  “昌静洋,这个人你听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