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汤，沈云星在沈清也的身旁坐了下来。
沈清也看着面前寡言的少年，柔声问：“星儿，可是有什么心事？”
“母妃……”沈云星侧身靠在她的腿上，缓缓问，“父君今日生气了。”
闻言，沈清也抬起头来，用手抚着沈云星的发丝，目光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星儿。”良久，她低下头对上沈云星的目光，似是劝慰，“他是魔尊，谁也干涉不了他。”
沈云星何尝不知？
他翻身坐起，挽上沈清也的手臂，笑道：“母妃，时辰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见他不再愁眉苦脸，沈清也放下心来，看着面前这张粉雕玉琢的脸，宠溺地摇着头感叹：“你这孩子，平日里在外面装的挺像个小大人，怎么一到我这就变成个粘人的小孩了？”
面对她，沈云星总是很放松，听这话也不恼，理所当然地回答：“莫非我才十二岁母妃便嫌我烦了？”
“怎么会？”沈清也否认，“如果可以，我倒想你轻松快乐些……”
沈云星还想说些什么，殿外便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来：“你们母子二人在聊什么？聊得如此开心？”
听到这个声音，沈云星瞬间坐起身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门被推开，不是陆金相还会是谁呢？
沈清也站起身来，对着来人福身行礼：“尊上。”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聊得很开心吗？”陆金相走到她的身旁，语气柔和，“不是和你讲过很多次吗？对我不必如此。”
魔族上下无一不知，魔尊陆金相手段狠辣，但唯独对自己的魔后千依百顺，就连两人的第一个孩子都破例冠以魔后的沈姓。
“尊上。”沈清也似乎并不愿遂陆金相的意，依旧低着头倔强回答，“古法礼节，不可废弃。”
听到这话前，陆金相本是笑着的，此时竟有些笑不出来了。
好半晌，他从齿间挤出几个字来：“随你吧！”
沈云星余光扫视着两人，心中诸多疑惑却不得解。
从他记事开始，便觉得自己的父君母妃有些怪异。
外界传闻魔尊十分宠爱魔后，但陆金相却从不带沈清也出现在外。魔族上下，几乎没多少人见过魔后。
而沈清也对待陆金相的态度也非常奇怪。
沈云星也曾问过沈清也这个问题，但后者似乎并不想谈这个问题，于是也只能作罢。
此时，沈清也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尊上，今日宴会想必身子也乏了，便早些回殿中休息吧！”
闻言，陆金相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星儿，你也早些休息。”沈清也见陆金相离开，方才抬起头来，语气缓和下不少，“别想太多。”
沈云星虽疑惑，却也没再多问。
目送着沈清也离开，沈云星才静下心来思考起今日发生的事。
那陆江川他略有耳闻，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闲人，如今接下陆金相的军令，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若他真能短时间内灭了修真界，功高震主必然不会有好下场；若是灭不了修真界，那么多半会死在战场上。
这么想着，沈云星脑海里竟冒出聂初程那张绝美的脸来。
“送他离开也快三月了，不知道活下来没有……”
这么想着，沈云星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有消息传来：陆江川在魔君殿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接过令符，带着魔族士兵出发了。
沈云星的身边大多时候都有陆金相的眼线盯着，自然不可能亲自出去打探消息。
黎阳站在一旁，静静等着他做出决断来。
“能否暗地里派些死士捡回他一条性命呢？”良久，沈云星蹙着眉开口。
陆江川固然愚蠢至极，但若只因殿中那一句话，实在罪不至死。
“殿下，若真到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显然，黎阳并不同意沈云星的想法。
彼时的沈云星满打满算不过十三岁，又怎可能想出什么万无一失方法来。
听到黎阳反对，气势瞬间蔫了下来。
见他如此模样，站在一旁的黎阳开口：“殿下，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沈云星在一旁颓然坐下，语气忧愁，“你我之间不必有何避讳。”
“殿下，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你。”黎阳平时不爱多说，今日难得一口气讲那么多话来，“你的性子随魔后，心软善良，不喜杀戮，但你要明白，你是魔尊的儿子，身上流的是魔族的血。”
说到此处，黎阳的语气更加坚决了：“你这样的性子，想要在魔族立足，实在难如登天。”
他的一席话像是点住了沈云星的哑穴，瞬时间，殿中安静下来，谁也没再说话。
黎阳所言句句属实，沈云星没法辩驳。
这些他何尝不知！
天地孕育万物，唯有魔族的血脉天生残暴，惯喜欢杀生。
比起人，他们更像是动物，遵循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魔族不需要一个王来统治！
但陆金相那足够残暴的血脉让他坐上了魔族最高的位置。
黎阳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现下，在陆金相的绝对控制下，魔族无人敢造次。
沈云星作为他的儿子，将来必是要继承其衣钵。
若性格一直如此温和，未必不会有人取而代之。
“黎阳……”不知沉静了多久，沈云星抬起眼眸，缓缓开口，“我向来无意魔尊之位，我只想和家人安稳生活，没有杀伐、没有战争。”
“哎……”只听黎阳一声轻叹，问他，“你可知这样的日子，对于你我来说皆是奢求？”
殿中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这一次并未许久，沈云星便开口回答：“黎阳，所有的可能都是从不可能中来的，我想试试。”
这时，他的脸上带着倔强的坚持，双眸闪亮。
黎阳自知劝不动他，只得叹道：“罢了罢了，想做什么我陪你便是。”
见黎阳不再反对，沈云星终才松下一口气来。
两人仔细商量着如何能够保住陆江川的一条命来。
谁料，陆江川一去便是三月，起先还有捷报传来，最后竟然没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