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铮回到了原先他们分别时所在的阁楼台阶,那里根本没有人,他借着手上微弱的油灯的光,向附近找去。
这里的尸体也早已被清理干净,还有些血迹可能要等明天天亮后官差腾出手来再做处理了。
找了片刻,温如铮突然想到现在的时辰,这都已经半夜丑时了,温白月他们早就回去睡觉了吧?他真是人傻了……被三王爷和他那个狐朋狗友的州府大人给气的。
温如铮回了温府,门口丫鬟青兰和两个侍卫像是终于等来了救星。
黄律慌忙朝自家主子跑去,跪下磕头说:“大少爷,不好了,小少爷骑马出走了,属下无能没追上,只能等大少爷您回来再听您吩咐了,请大少爷责罚属下。”
黄律说完,青兰和洪辰也纷纷下跪。
在等大少爷归来的那么长时间里,青兰已经将小少爷可能逃婚离家出走的事情如实告诉了洪辰和黄律,他们都是在一个府上共事多年的人,青兰觉得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对策会更加好。
太招摇找人肯定不行,他们想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禀告大少爷。
温如铮大怒:“不是让你们看紧小少爷的吗?到底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骑上马出走的?往哪个方向去了?你们看清没有?”
“南…南边。”黄律也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小少爷如果真的要逃走,为摆脱他们,他可能还会中途变道走。
温如铮抬起油灯,往南边的方向看去,南边是垄城的方向,道路险阻,且不说城门不到早上卯时是不会开的,深更半夜路上的野兽也有很多,以温白月的身手,这不是急着把自己当作食物送去给野狼野狗吃吗?
温如铮很不理解,白月他到底为什么要……
青兰犹豫上前,复又跪下,和大少爷说了自己的猜测。
温白月没有明确说过自己想要逃婚,可是根据他的行为,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他并不想嫁给七王爷当妾,为此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出逃。
“你们三个真是废物。”温如铮破口大骂,“三个人看一个人还看不住,要你们做什么?白月大晚上出门,路都不好找,半路还可能被野狼叼了走,你们赶紧把所有府里的下人都叫起来,一起出门寻找,先不要惊动老爷和夫人,等找到人后自己回去领罚,听到没有?”
三人回答道:“是,大少爷。”
……
温白月摔下来后,他就倒在地上动不了了,可能是哪块软骨伤到了,也可能是骨头骨折了,最好的结果就是扭伤,他可不想年纪轻轻,以后下半辈子就依靠一根拐杖过活……
玉狮子倒是在他身边没有走远,听到他的小主人叫唤,还主动贴过去给小主人取暖。
温白月眼泪汪汪,夜里他什么都看不见,冷风阵阵的,还有像是风又像是狼嚎的声音,温白月分辨不出,只有抓着爱马的腿才能让他有一丝安全感。
“呜呜呜,早知道这样,我就该选在白天天亮时再逃走的。”
人家都是月黑风高干大事,我是月黑风高摔大跟头。
温白月抬手,吃力地够到了马背上的包裹的一角,将布包拉了下来,拿出里面的一套备用衣物盖在身上取暖,拿布包当枕头。(帷帽早在摔下马背的时候就从头上摔掉了……)
他实在太累了,不管是心灵上还是身体上的。
温白月翻了几个身,很快就睡熟过去。
天快亮时,有三五个猎户从附近路过,他们看到温白月身上盖的衣服价值不菲也没有起贪念,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多龌蹉心思,他们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暂时把温白月带回屋子里安顿好,然后马上上报衙门。
京州州府大人也是一夜未眠,他跟底下几个官差一同在衙门里统计这一晚损失的银两,还有遇难民众。
猎户找上门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听过描述后,吩咐底下人马上去查看。
贵族小少爷,骑马摔断腿……
京州近郊的贵族就没几个,数着手指头也能数完。
州府大人让人去查看前就已经有了猜想。
果不其然,官差回来说受伤的是温府小少爷,州府马上让人备好马车一会儿功夫就把温小公子送回了温府府上,效率快得简直让温如铮叹为观止。
温如铮的人只找了一个时辰,还未来得及开始搜索垄城官道,他们连镇子外面南面的一个小树林都还没找完。
温如铮再次看到温白月的时候,他正躺在马车里,他的左右腿完全无法动弹,看他挪动身体时痛苦的样子,温如铮猜测这次完全有骨头摔裂的风险。
温如铮简单跟州府大人道了谢,从他们那里接过了温白月,一言不发,也不看温白月,眼神甚至看不出在生气。
下人们只以为他们家大少爷当着外人的面不太好发火。
只有温白月很确定,温如铮要是想发火,谁来了都拦不住,他看不出温如铮对州府大人有多少尊敬的意思在里头。
他兄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从来没有过的生气。
要不是温白月两日后就要被送去七王爷府成亲,温如铮真的会活剥了他的。
温白月被洪辰黄律驾着肩膀送回卧房的那段路上,他真的害怕得要死,他浑身不住地在颤抖,比深秋的落叶还要抖得厉害。
“好…好冷。”温白月为了掩饰自己快要被吓死了的恐惧,只能在下人面前说自己是因为冷,结果根本没有人敢理睬他,温如铮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脚步如飞更快地径直往前走,洪辰和黄律更加不敢慢下脚步。
他们也觉得小少爷很可怜,但大半部分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好好的小少爷不当,不学好学三流画本上为爱逃婚的爱侣,可他们的小少爷明明连个私奔对象都没有。
……好像也不全是,昨晚他们记得小少爷有邀请过青兰的,但……好像被拒了。
两人看向身边跟着的青兰,青兰也是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的主子,没注意到自己正被人注意着。
罢了,还是别告诉大少爷了……
回到温白月卧房,温如铮命令下人将他放到床上,给他背上垫个枕头让他坐起来。
温白月疼得半天都坐不起来。
折腾了一会儿,温如铮放弃,他让下人们都退出去,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许进来,只能在门口守着。
这群下人顿时解脱,只有青兰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小少爷,被她旁边的黄律赶紧拉着一起出去了。
出门后给两位少爷关上了门。
黄律告诫青兰:“这回大少爷是真的发火了,我从来没见过大少爷发这么大脾气,他以前也只是嘴上凶狠了点,你这时候千万别再凑上去了,有多远跑多远,主子不叫我们决不出现。”
虽然他前面不拉青兰的话,人家可能会因为出来的慢,被大少爷发泄一通。
青兰说:“怎么办,小少爷好像摔得很重,大少爷不会再打他吧……?”
她这句话刚说完,房间里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门口的三人都是一惊,笔直站好,任何人都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温如铮打了他弟弟一下。
温白月本来就因为摔伤疼得痛不欲生了,脸上又被来了这么一下,牵动到伤口,他疼得当场眼泪决堤,“哇哇哇”地哭得非常凶。
他倒在床上,连翻动一下身体都翻动不了,温如铮如果现在还要揍他,他只能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任由温如铮对他施展拳脚,他躲都躲不了,他也不能伸手去挡,他越动身体就会越疼。
温如铮看他弟弟这么疼,本来又抬起来想打他第二下的手,硬生生又给放下来了。
“先养伤吧,好了我再找你算这笔账。”
回应他的仍旧是温白月的哭声。
“大夫一会儿就来,别哭了……”
温白月根本不听他的,他就是要哭,并且越哭越凶,眼泪像不要钱一样。
温白月嚎了很久,直到温如铮问他:“是腿疼得厉害吗?到底伤到哪儿了?哪块骨头受伤了?为什么不说?你先告诉我,一会儿大夫来了我也能马上告诉大夫,让他早点为你医治。”
温白月看了看他的兄长,他张开嘴想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为想用手指的了,结果这一动又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大口喘气,眼泪又飙了一些流进衣襟里。
外衬的棉衣下人刚刚已经给他脱掉了,屋子里烧着炭火取暖,所以温白月只穿中衣也不会觉得冷。
“伤哪条腿了?”温如铮又问了一遍。
“呃……好疼……”温白月想让兄长给他翻个身,看看能不能让自己好受些,但是他不敢提这个要求。
“说话!”
温白月还是没说。
温如铮渐渐失去了耐心,他上去就想把温白月抓起来。
温白月吓得马上求饶:“别…别碰我,求你了……我疼……”
“哪条腿受伤了?还是两条腿都摔伤了?”温如铮的声音冷到冰点。
在巨大的威胁下,温白月只得开口说:“伤得不是腿,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我是臀部摔着了,从马上摔下来磕到了屁股,妈呀疼死我了,也不知道骨头碎了没有,这下你听满意了吧?”
……
下人来报,他们找的大夫来了。
温如铮临出门前跟温白月说:“还有两日便是你的婚期,不管届时你身上的伤能不能好,我到时候都是会把你绑上喜轿的,这两日你别想出得了你卧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