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琛一怔:“你喜欢我?”
“是。”
“想要追求我?”
“是。”时珩回答得斩钉截铁。
“想要和我在一起?”苏沐琛却是越问越震惊。
“是。”时珩见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不由道:“你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现在的相亲也是认真的。”
苏沐琛不说话了,沉默的看着他,好半天才道:“相亲是吧?好,我们现在开始认真相亲,两个人想要在一起,坦诚是第一步。三年没见,你有没有想问的?”
“有。”事情的发展走到这一步,出乎意料之外,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时珩一字一句问出久藏于心里的疑惑:“当初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为什么不接我的视频?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这些是你想问的吗?巧了,我也有想问的。”苏沐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你跟D国那位掰扯干净了吗?你的那位知道你回来相亲了吗?他知道你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人吗?”
这句话说出来,时珩一怔,苏沐琛自己也猛地一怔。
这么些年他被家里人养的太好,哥哥将他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外婆舅舅一家全部都宠着他,几乎万事顺心。
他站得太高也太骄傲了,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被某件事困扰,他以为时珩只会是个过客,只会是他的攻略对象。
他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的,他以为他会一笑而过的,可事到临头才发现,很多事情不受他的控制。
有些人有些事就像一根尖刺卡在他的心里,动一下就会扎得更深,不是他已经忘记了,只是他不想被提起而已。
“哪位?”时珩皱眉问:“你在说什么?”
“说你在D国的事,说你和祁斯越的事。”
时珩一头雾水,“我在D国能有什么好说的?我跟祁斯越又有什么好说的?”
“你没有什么好说的,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苏沐琛转身就走。他倒底在做什么?玩弄人心很好玩吗?
耳朵不会骗人,眼睛也不会骗人。那些事他亲耳听到的,也亲眼看到了。
时珩不想说就算了,他不会再问了,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再继续问下去。
“你走什么?你还没有跟我说清楚,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时珩一把抓住他的手。
苏沐琛甩了一下没甩开,恼道:“你松手。”
“不松。”感觉事情发生的走向有些不太对劲,时珩心下焦急,手中不自觉加重了力度。
“我让你松手。”苏沐琛只感觉骨头都要裂了,疼痛影响心绪,心中突然没来由地冒出了一股火气。
更是对他那句没什么好说的敷衍态度感到恼火,心中的怒气一下就被彻底点燃了,腾腾的越烧越旺,飞快烧去了他所有的理智。
“要我的答案是吗?好,我告诉你答案。”
苏沐琛扬起下巴侧头看他:“因为我们的包养合同到期了。”
“什么?”时珩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合同结束,我为什么还要回你的消息?为什么还要接你的视频?为什么还要联系你?金主想要去哪,还要跟金丝雀报备是吗?你的这些问题未免太好笑了。”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时珩脸上的血色消失的干干净净,肩膀抖了抖,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不然呢?”苏沐琛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一步:“还有要问的吗?没有我就走了。”
时珩不说话,只死死看着他,眼眶中密密麻麻爬上了红血丝,脸色苍白脆弱到仿佛一戳就破的纸。
苏沐琛转身准备就走。时珩动作却更快,白着脸几步就走出了木亭。
苏沐琛不想跟在他身后,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向了山的方向,山间的溪水冰凉彻骨,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洗了一把脸,冰冷的水让他逐渐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就后悔了,天!他刚刚在干什么?他刚刚在发什么疯?有病啊,怎么就把事情闹成这样了?
身后远远传来声音:“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苏沐琛回头看了一眼,温知岁从山上下来,她的身后还跟着谢渊。
“时珩呢?”温知岁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咦!没在?他今天怎么没跟着你?”
苏沐琛往水里丢了个石头:“他那么大个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温知岁发现他的神情不对劲,忍不住走过来蹲在他旁边,问:“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没有。”
“没有才怪。”一旁的谢渊站在对面,踢起一块石头,溅起一片水花:“眼角都是红的,你刚吵输了?”
“谢渊,你他妈有病吧?”苏沐琛的身上被溅了一点水,拿起石头往谢渊身旁扔,一大片水溅在谢渊身上。
“就生气了?看来真吵输了!”谢渊没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我倒是很好奇,时珩怎么舍得跟你吵。”
“你什么意思?”
“因为想要跟他合作,我调查过他,对他的大部分事情都了如指掌。”
谢渊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慢吞吞道:“他还没回国就在托人找你,回国后更是自己亲自找,H市找完A市找,他回来多久,就找了多久。”
“你没找过人,不知道找人有多痛苦,那种满含希望到头来却一场空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太折磨人了。”谢渊笑了笑,看了一眼一旁的安静听着的温知岁,眸色中满是温柔。
“他在D国的事我也调查过,他因为你,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他的朋友,他的组员,他的导师,他身边所有亲近的人都知道,他在H市有个心爱的人。”
苏沐琛彻底愣住了,那他在电话里听到的是什么?在D国白玫瑰纪念馆看到的又是什么?
是不是有误会?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甚至为了你还公报私仇,我找他谈合作,他给了我三拳,每一拳都打在我当初打你的地方。”谢渊摸了摸唇角,几个月都过去了,还感觉隐隐作痛。
苏沐琛怔了怔,一些很久远的事情慢慢的在脑海中浮现,他当年说过的那些话,时珩竟然还真的记得,还真的替他还了一谢渊三拳?
谢渊说完,很八卦的问:“这样满心满眼心心念念都是你的人,我真的很好奇,他怎么会惹到你?你们又是怎么吵起来的?”
“我,”苏沐琛猛地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快步往回走,越走越快,后面干脆跑了起来。
回家就喊时珩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他,他飞快往楼上跑,打开房门,房间里也没有人。
房间里空了很多,好像突然间就少了很多东西。
苏沐琛手忙脚乱把电话拿出来,发现电话也打不通。
在门口看到从厨房出来的外婆,他连忙问:“外婆,你看到时珩了吗?”
“小时啊?他说他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外婆道:“你们相亲没相上啊?回来后他看上去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走了?时珩走了?苏沐琛光听到她前面一句了,几乎不带犹豫的跑下楼,租了个车飞快赶向县城。
县城有几家大型修理厂,他一家一家找了过去,在最后一家修理厂的门口,看到飞速驶过的黑色劳斯莱斯。
“时珩……”苏沐琛朝车里人挥手,时珩仿佛没看到他,踩着油门就从他身边冲了过去,速度飞快消失在街道口,看样子走的方向是机场。
苏沐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在街边站了很好。
天快黑了,他没回去,反而掏出手机给温知岁打了个电话。
“哥,你在哪?天黑了怎么还不回来?”
“我,我不回去了。”
“什么?”
“岁岁,你跟外婆和舅舅说一声,我不回去了。”
“不回来,你要去哪?”
“去H市,去找他。”
当晚苏沐琛就订了机票,第二天天一亮,他就包了车去机场,飞去了H市。
H市,住了一年的地方,明明很熟悉,可再一次踏入这里还是觉得陌生。
找人也不知道怎么找,无从下手,还好他有哥哥。他打了电话给苏沐阳,苏沐阳飞快就告诉他想要的消息。
苏沐琛按照哥哥说的去找,可怎么找都找不到。
南北差异大,九月初的南方山沟沟里还正热,H市却开始冷得惊人,早晚更是呵气成霜。
苏沐琛穿着单衣,漫无目地出现在H市街头。
天快黑了,空气冷得惊人,他缩了缩肩膀,只觉得肺里都快结冰了,鼻子好像也被堵住了。
他蹲下来揉了揉小腿,垂着脑袋,脑海里倏然涌现出谢渊说过的话。
“他一直在找你,还没回国就在托人找你,回国后更是自己亲自找,H市找完A市找,他回来多久,就找了多久。”
“你没找过人,不知道找人有多痛苦,那种满含希望到头来却一场空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太折磨人了。”
夜风将苏沐琛柔软的发吹得零乱,他微微垂眸,心口上突然就细细密密的爬上丝丝缕缕的愧疚来。
他现在知道了,找人的感觉原来这么痛苦,那当初时珩找自己找了那么久,他当时又该有多痛苦?
手机叮当响了一声,哥哥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苏沐琛看了一眼,是时珩的消息,他回了他买在翡翠公园的住处。
苏沐琛又振作了起来,站起身飞快赶了过去,晚上十点多,他终于站在了门外,窗外能看见屋里有暖洋洋的灯光亮起,时珩应该在家。
苏沐琛胸口砰砰直跳,犹豫半天,鼓起勇气敲门。
半分钟后,门被打开。
他心心念念找的人终于找到了,苏沐琛几乎是下意识喊出了他的名字。
“时珩……”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腔。
时珩盯着门边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衣衫单薄的人,有一瞬间怔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来找他吗?找他做什么呢?
可最终什么也没问,逆光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他,抿着唇一句话不说。
空气一片静谧,苏沐琛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看他的眼睛,盯着他有些苍白的唇,小声问:“我,我可以进来吗?”
外面太冷,他只穿一件薄薄的衣服,冷得肩膀不可控地的瑟缩了一下。
时珩没说话,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将门打开。
苏沐琛走了进去,屋里暖洋洋的,他冰冷的手脚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自己找地方坐。”时珩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面无表情的说完那句话,也没再管他,径自进了厨房。
苏沐琛顿了顿,也跟着他进了厨房,浓郁的姜味在鼻尖蔓延,他看了一眼,时珩在削姜皮,面无表情,神情淡漠。
苏沐琛缓缓靠近了一点,又靠近了一点:“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不需要。”时珩感觉到胳臂处贴着的温热,一瞬间胸口心剧烈跃动,但他仍旧面无表情,抿着唇,冷冷的。
姜被时珩彻底切碎,放进烧开的水里,洒了些砂糖,又被装进了白瓷碗中,转身端着碗去了客厅。
苏沐琛慢慢跟在他身后,刚准备问他要做什么,就见时珩把碗放在桌上,对他扬了扬下巴:“喝。”
“呃?”苏沐琛一愣,“给我喝?”
“不然呢?”时珩冷着脸,语气硬梆梆的。
苏沐琛犹豫片刻,端起碗浅浅喝了一口,姜汤又辛又辣,咽下去还硌嗓子,他真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了。
可是这是时珩专门给他煮的,他来找人道歉,一句话还没说呢,就拒绝别人的好意,好像不太好。
看来不喝也得喝,一碗姜汤喝得他两条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时珩冷眼旁观,顿了顿,转身去柜子里翻了翻,又走了过来。
苏沐琛挣扎着把姜汤喝完,嘴都麻了,抬眼就见时珩拿着什么往他嘴里塞。
他吓了一跳,以为又是什么难吃的东西,下意识合紧牙关。
他动作太快,时珩抽手不及,被他一下给咬了个正着。
时珩“嘶”了一声,没好气道:“是糖。”
苏沐琛小心翼翼舔了舔,甜甜的,果然是糖,还是草莓味的糖,这才松开紧咬的牙关。
时珩扯出满是牙印的手指,黑着脸道:“你对我到底是有多大的怨气?”
“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苏沐琛鼻子被堵住了,说话瓮声瓮气的,他放缓嗓音,伸手要去摸那个牙印。
时珩却收回了手,也不理他,去厨房洗了碗,径直上楼回房。
苏沐琛亦步亦趋跟着他,都没反应过来,就跟着他进了卧房。
时珩脚步一顿,突然停了下来,苏沐琛没察觉到,硬生生撞在他的背上。
时珩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沐琛摸着撞的生疼的鼻子,小声道:“我,我特意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时珩垂眸看他,“我们还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金主大人玩心大发,想要再找回我这个金丝雀?”
“时珩,我……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我跟你道歉。”
“道什么歉?你说的没错,那些年,你就是金主,我就是金丝雀。是我不该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是我不该奢求太多。”
“没有,不是的。我乱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天舅舅家杀猪,我中午猪肉吃多了,被猪油蒙了心。”苏沐琛鼻子红红的,眼睛里面仿佛含了水雾。
时珩被他气笑了:“猪死得多冤啊,被吃了肉还得背黑锅?”
苏沐琛小心翼翼的抓他的袖子,见他没拒绝,又得寸进尺的移向了他的手:“好嘛!它冤我也冤,我当时真的在气头上,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我心里其实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金丝雀,从来都没有。”
苏沐琛费尽心思解释:“哪怕一开始我们不太熟时,我也没那样想过,你相信我。”
时珩当然知道他没有那种心思,那些年他对他是什么态度,他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才会那么震惊,那么不敢置信。
“话是你说的,你有什么好冤的。”时珩垂眸看着诚恳道歉的人,虽然声音还硬邦邦的,但明显已经放缓了语气。
“当然冤!我当时在气头上嘛!生气说出来的话是不能信的。说完我当时就后悔了。”
“真的?”
“真的,骗你是小狗!”苏沐琛讨好的晃了晃他的手,想了想,又往前靠近一步,大着胆子环住了他的腰,仰着头小声道:“我现在跟你道歉,你原谅我了好不好?”
时珩垂眸看着怀里的人,顿时僵怔在原地,屋外寒风呼啸地吹着,他的手心却是一汪汪热汗。
天!他主动抱他了!他竟然抱他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他!
这一刻,时珩心里像是挤了柠檬汁的苏打水,咕噜咕噜的冒着小气泡儿!快乐得都起飞了,飞到满是朝霞白云蓝天的春日,所到之处,莺飞草长,鲜花盛放。
“看在你认错态度还可以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一丢丢。”
“为什么只原谅一丢丢?!”苏沐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我都这样跟你道歉了,你还在生气吗?”
怎么可能还生气,在看到他千里迢迢找过来出现在他门口的那一瞬间,心口闷着的气就散完了。
可时珩故意不松口,只是这样硬挺挺的任由他抱着,微微偏过头去,一边嘴角勾出笑来,偷偷的,悄悄的。
笑够了才继续问,“我气不气等会再说。我好奇的是,你当时为什么会在气头上,你又在气什么?”
“那就说来话长了,明天再说吧。”苏沐琛讪讪笑了一声,他能说他是乱七八糟的吃了一口莫名其妙的甚至都不存在的醋?
不能,他还要脸。
“快十一点了,我好困,客房在哪?我想洗澡睡觉。”苏沐琛松开搂着他的腰,装模作样打了一个呵欠,然后转身想走。
他们靠得太近,时珩轻而易举就能闻到他嘴里淡淡的姜味和草莓糖味,一种辛辣一种香甜,两种奇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萦绕出一种格外热烈且诱人的味道来,让人不自觉想要尝一尝。
时珩盯着他过分水润的唇,眼眸微微眯起,喉结不自觉滚了滚,轻笑了一声,长臂一揽,将要逃走的人又给抓了回来。
“你还要干嘛?说了明天再跟你解释的嘛!”措不及防被抓回来的苏沐琛吓了一跳,想了想又道:“还要拥抱是吗?”
时珩摇头:“不抱。”
苏沐琛看着越靠越近的俊脸,疑惑道:“不抱你靠那么近干嘛?”
“靠近了……”时珩黑玉石一般的眼眸里燃起森森的烈焰,毫不犹豫俯身凑向他,几乎是凶残的吻住了他的唇:“亲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