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棺材摆放在院子里,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颜稚秋定定地看着,脑子一片混乱,浑身上下仿佛血液都凝固了一般的寒冷。
我这是在哪里?
颜稚秋环顾四周,院子里面不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张张无比陌生的脸。
“我在哪?这是哪里?”内心突然迸发出强烈的不安,颜稚秋喃喃自语,他又看到那个熟悉的红色棺材。
这是谁的棺材?
想到这里,颜稚秋的内心又无比的悲凉。
颜稚秋喘着粗气,捂住自己的胸口,他想要迈开步子走过去看一看棺材里面究竟是什么人,但是脚下的步伐似有千斤重,他根本迈不开步子,稍稍一动,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下去。
“夫人,夫人小心。”院子的人群一阵慌乱。
一个陌生的下人扶住颜稚秋:“夫人,将军不在了,您也不能太过伤心,还要好好活下去。”
颜稚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腿。
怎么会这样,他的腿,他的腿不是已经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行走了吗,他的腿不是已经被治好了吗?
将军不在了,将军不在了又是什么意思?
将军。
梁雁。
痛苦的记忆一瞬间在颜稚秋的脑子里面复苏,棺材、自戕、重生、梁雁……
颜锦瑜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颜稚秋的面前:“颜稚秋,梁雁死了,你永远不肯再斗得过我了。……一个废人也妄图和我争,剩下的日子,你就待在你的轮椅里面,和这个牌位度过余生吧,哈哈哈……”
颜稚秋惊恐地睁开眼睛,哇的一声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吐出来了,吐出来了。”女子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颜稚秋脑中还是晕晕乎乎的。
一个冰凉的瓷碗贴到他的唇上。
“来漱漱口。”
颜稚秋听话地含了一口水进嘴里,口中的血腥味弥漫开,颜稚秋皱了皱眉头,把嘴里的水吐了出来。
一只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颜稚秋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徐湘灵。
徐湘灵担忧地看着颜稚秋:“叶神医,秋哥儿这是怎么啦?”
叶无恙把他银针都收拾起来,他安慰徐湘灵道:“徐小姐放心,是急火攻心,我刚刚已经施针,他也把郁结在心口的淤血吐出来了,一会我再给他开一副清心败火的药,服上两三天就能好了。”
“多谢神医。”徐湘灵用手边浸湿水的毛巾给颜稚秋擦了擦额头,关切地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和大夫说。”
颜稚秋:“大姐姐,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
“阿鸢带着叶神医进宫,在宫门口被拦着不让进,就和影九传了信找我帮忙,我接到你晕倒的消息就以给你看病为由把他们带进来了。”徐湘灵给他擦完冷汗,忍不住吐槽他道,“你可真是‘神机妙算’,连自己会晕倒这种事情都算得到,还记得给自己提前找好大夫救命啊。”
给自己找大夫救命?颜稚秋一下子没明白徐湘灵在说什么:“大姐姐,我们这是在哪里?”
徐湘灵:“在姨母的翊坤宫。”
颜稚秋反应过来一点:“你直接跑来翊坤宫,淑妃和三皇子会不会怀疑什么?”
徐湘灵:“别担心,三皇子接到颜锦瑜的消息就和他一块出宫去了,淑妃没什么心眼,我糊弄了她几句她怀疑不到我的。”
颜稚秋:“那姨母呢?”
“姨母和慧敏长公主在偏殿照顾陛下。”徐湘灵回答他说。
颜稚秋想起来了,徐皇后找他进宫,他以为是武帝出事了,但真正出事的,是梁雁。颜稚秋攥紧了手,徐湘灵最是明白他的心里,但她在颜稚秋的眼中没有看到哀伤,颜稚秋一双艳丽的桃花眼阴沉下来,其中恨意汹涌。
“叶无恙。”颜稚秋叫道。
叶无恙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宫:“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你过来。”颜稚秋在徐湘灵怀里坐直身体,“叶无恙你先不要着急出宫,陛下病了那么多日子,宫中的御医一直找不到原因,你留在宫中,帮皇后一道照顾陛下,务必找出他病重的原因。”
叶无恙自然愿意帮忙,只是他还有别的需要担心的东西:“只是两个孩子还在将军府,羡儿胆子小,长时间见不到我会害怕的。”
颜稚秋:“你不用担心,家里有榕姨他们在。”
“好吧,那我现在就去看看陛下。”叶无恙拿起他的医药箱就离开了。
叶无恙前脚刚走,后脚淑皇贵妃派来找徐湘灵的人就到了,国师大人出关了,淑皇贵妃派人来找徐湘灵回去,请国师帮忙卜算她和三皇子的成婚吉时。
徐湘灵问那传讯的女官:“三殿下是回来了吗?”
女官知晓徐湘灵的身份,对徐湘灵的态度也是十分的尊敬:“回小姐的话,皇贵妃娘娘已经派人去请殿下回来了。”
颜稚秋在徐湘灵背后拽了拽她的衣角。
徐湘灵保持着淑女的姿态:“我知道了,辛苦大人,烦请大人在殿外等候我片刻。”
“是。”女官福福身也就离开。
徐湘灵问:“稚秋,你想说什么?”
颜稚秋在听到宁不语出关这个消息以后有了自己的打算,他对徐湘灵说:“大姐姐,我与那位国师大人有过一些交情,我想和他见上一面,周祈骁从宫外赶回来,一时半刻还到不了,烦请姐姐帮我拖住皇贵妃一段时间。”
“我明白了,你起来,我帮你穿好外衣。”徐湘灵从衣架上取下颜稚秋的外衣,伸出自己的手臂给颜稚秋做支撑。
换好衣裳,徐湘灵对颜稚秋说:“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打算了?”
颜稚秋冷冷地说了几句话:“我要让周祈骁和颜锦瑜离心,把他们从这个高位上狠狠地拖下去。”
“你……”徐湘灵心中担忧想劝说几句,却被颜稚秋打断。
“姐姐不要劝我了,没了这份追求,我就没有什么活着的希望了,我就该随梁雁去了。”
徐湘灵低垂下眼睑:“我会帮你的。”
宁不语是在去往储秀宫的路上被颜稚秋拦下来的,自从颜稚秋离开京都之后,宁不语日日思念,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替他卜算一卦,卦卦凶险,卦卦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你回来了?”宁不语面上不动,但是内心欢喜异常。
宁不语上前一步想去拉颜稚秋的手,颜稚秋却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颜稚秋用眼神示意周围还有人,宁不语理解了他的意思,命身边拿着器具的侍从先行前往储秀宫,自己留下来面对颜稚秋。
从他这样生涩的表现中颜稚秋已经看出来他是谁了,但是以防万一,颜稚秋还是试探道:“宁不语?”
宁不语歪头:“?”
颜稚秋:“还好,还是你。”
宁不语不懂他的意思:“为什么这么说?”
颜稚秋拉起他的手:“在江南遇到了一点事情,以后我再和你解释,现在有个事情需要帮我一下。”
“嗷嗷,好的。”宁不语任由他拉着自己走,走着走着,宁不语忽然意识到颜稚秋和梁雁成亲了,属于有夫之夫。好像自己和他这样亲密不太合适。
颜稚秋一路上和宁不语说了很多,宁不语一边听着,一边在内心接受道德的谴责。
“你在听吗?宁不语。”颜稚秋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拧起眉头,问他道。
“我在。”宁不语复述他的话道,“你想要我帮你,在替三皇子算卦的时候,说他子嗣稀薄,我能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颜稚秋:“下回告诉你。”
两人走着走着就已经到储秀宫宫外的小道上,颜稚秋无意进去和淑妃母子碰面,他拍了拍宁不语的肩膀,就转头离开了。
看到颜稚秋走远,宁不语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开口问他这段时间在江南都遇到了什么,他一出关就听说梁雁战死的消息,他也没有来得及问颜稚秋。宁不语默默记下,下一次见颜稚秋的时候一定要问清楚,这次帮淑妃算完了,他就起一卦算算梁雁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稚秋从储秀宫离开没有回去翊坤宫,而是去了大理寺,吴氏此时就被关押在大理寺,大理寺里有慧敏长公主的亲信,所以颜稚秋进到牢狱之中见到吴氏并没有花多大的功夫。
吴氏瘫坐在草铺的地垫上,头发杂乱地披散着,吴氏应该是在淑皇贵妃的授意下被人动了刑,十指上都是伤。看到颜稚秋吴氏警惕地手脚并用往后退了退:“你来做什么?”
颜稚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母亲的死,都是你干的?”
吴氏听到他问的问题,她似疯癫一样地痛骂颜稚秋:“……我只恨当初没有把你一起弄死,把你送下去陪你那废物的娘!”
颜稚秋完全没有被她激怒的表现,他微微一笑,从手腕上取下那串从吴氏院里拿回来的那串珍珠颈链:“阿鸢,按住她。”
“你要干什么!啊!”吴氏挣扎起来,最终还是被阿鸢死死按住。
珍珠颈链套上她的脖颈,颜稚秋用力拽住往后一勒,吴氏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颜稚秋眼神狠厉,丝毫没有松手的意图。
很快,吴氏就没有了动静,那条项链的质量很好,如此大力之下都没有断裂的痕迹。
颜稚秋把颈链擦干净重新缠绕回手腕上。
吴氏只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