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非所愿，命非所愿。
洛尘悄靠在神柱上望向门外的黑夜，骤雪袭来，心中无伤。
所以他的律心纹是这么来的吗……
可是它为什么会怕谢序呢？
庭浊清捂住嘴，鲜血从他的指缝缓缓流出来，拿开手看了看，无奈笑笑。
他心中想念之人不会知道他如今模样，归心千古终难白。
庭浊清抬头，“洛尘悄，我接下来跟你说的事，你要听好了。”
“……”洛尘悄眼眸回转，疑似冰霜般的眉目间攀上一缕深重。
“现如今你们实力太弱，不惑地狱里的那人已经快要冲破你千年前对他的封印，我们需要你与我们一同去到不惑地狱镇压，只有你才能巩固那层封印。”
洛尘悄默了默，没拒绝也没答应，学着谢序习惯性的动作，指腹相磨。
“凭什么？”
庭浊清愣住，然后苦笑着摇摇头，“罢了，你想知道什么就问。”
洛尘悄问，“前世，系统为何要控制谢序弑杀于我？”
庭浊清别过头看向破烂的高殿处，叹了口气道，“是你自己的决定。”
前世系统听了沈卿鱼的话，它知道沈卿鱼不会骗它。
可沈卿鱼算错了一点，谢序进入此间后没有恢复千年前的记忆。
原本理应在异世养魂十八年，然而魂魄还没养好就被系统强制带离。
小狸奴千年前的记忆自然无法恢复。
因而那时候因为谢序的贸然回归，导致浮玉神君封印帝神的结界有所异动。
诱以，浮玉神君的心魄强制进入了系统的芥子空间。
他告诉系统千年前的纠葛，要它劝说或者控制谢序。
反正不管用何种方式，让谢序在他们千年前陨落的地方将自己的残魂杀死。
而那个地方就是盘古境泽。
世人所熟知的乾陵二十四殿其实是帝魔（帝神心魔）的手下。
浮玉神君在不惑地狱里跟帝魔整天缠斗，直到乾陵十二殿找来他伪装成帝魔，命令他们杀掉洛尘悄。
而他自己就在背后推波助澜。
心不死则道不生，苍生便不灭，他的阿狸也会好好活着。
杀己不杀你。
只要洛尘悄一死，系统的任务也结束了。
谢序必然会回到原先的世界继续养魂。
浮玉神君要世人皆背弃洛尘悄，和系统计划在洛尘悄退出光明宗心灰意冷之际杀掉自己。
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谢序竟然硬生生将此次刺杀拖了三年之久，才让系统找到机会。
而这迟了三年的时间使他的心魄遭到帝神帝魔的双重厄命摧残。
他不在意，只在意阿狸。
浮玉神君才没有吃醋。
好吧，有点。
很多点。
谢序不知道这些。
浮玉也不能告诉他这些，阿狸如今的实力还不够。
如果谢序知道千年前的事，也不过是再重现一次当年之事罢了。
浮玉神君只能这样做，也必须这样做。
洛尘悄就是他自己，被世人所背叛的滋味，自己也能感同身受。
他从不认为洛尘悄是他的残魂，他就是自己，完完整整的自己，没有阿狸的自己。
……
庭浊清咳了两声，血迹在他手心干涸。
“谢序今世的情况跟你不一样，你是入了轮回，他是二次回归，如此解释，你可明白？”
洛尘悄皱了皱眉，“为何前世众神要杀谢序？”
按理说帝神被封印，而千年前乾陵神君就已然消亡，众神又是因何要杀谢序。
那前世他口中的乾陵应该是指那个拥有乾陵亡影的帝魔。
庭浊清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要救你，但开启太虚需要万人血祭，谢序在你死后那两年里杀了整整三万人，人死得太多自然就引起了众神的注意。”
“……”洛尘悄心跳加快，手一抖，“不可能，他——”
庭浊清赫然打断他，“这三万人全是他们自找的，谢序从未杀过一个无辜之人。”
“……”
“辛逐一事一出，谢序一人作局一夜之间覆灭了整个袭州，五大家族没一个好东西。”
然这间破烂玩意儿还未了，余而已和棠溪小白战死在白玉国边境的消息还没来得及让谢序反应。
怜舟又出事了。
他的躯体被人恶意肢解，一块一块挂在白玉国的城墙之上。
要不是谢序及时赶来，沈下贤也就随怜舟去了。
他如若一死，懿州必乱。
那时候谁都不知道是乾凌二十四殿所为。
浮玉也不知道，那时候洛尘悄残魂回归，他在不惑地狱尽心竭力加固千年前的封印。
完完全全屏蔽了人间之事，他以为系统能带着谢序安全离开此间。
因而，两个月后，沈下贤和谢序杀尽了懿州的穷凶极恶之徒，包括十二晚峰。
可懿州之事才刚刚落定，沈下贤接到枕无心的绝笔信才知道他与綦连绝早已身陨暮雪千鸾山。
那时候才从枕无心的书信当中得知乾陵二十四殿的事。
谢序得知此消息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一夜，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憔悴。
……
洛尘悄低头，眉目沿袭着无尽阴暗，“谢序为何要废掉岐不要的心脉？”
庭浊清抬眸莫名看了他一眼，“岐不要暴露了你的位置，这才是前世系统能找到机会控制谢序杀你的关键。”
洛尘悄很清楚，其中必然还有其他原因，谢序绝不会因为这就废了岐不要。
“……”洛尘悄没说话，盯着他，意味明显。
庭浊清顶着压力，实在瞒不下去，“是，还有其他原因。”
原本岐不要也应该跟着洛尘悄走，他和谢序说好了的。
但是洛尘悄退出光明宗那天，岐不要反悔反得很彻底。
谢序问他为什么反悔。
岐不要觉得师尊的身边有谢序一人足矣，他一个断了臂的残废没什么用。
谢序跟他打了一架，走了。
岐不要却瞒着所有人跟笑怀笙一同前往流离失所之地，投身于救助这世间的可怜女子。
可却被乾陵二十四殿所挟，为了给这些可怜女子求得一线生机。
笑怀笙只能选择妥协，而岐不要依旧反抗得激烈。
可谢序救走笑怀笙的那天，岐不要居然妥协了，他不能让阿序在这里出事。
阿序一旦出事，就没人能陪着师尊了。
等乾陵二十四殿玩够了就将其随意扔在脏兮兮的路边拉上裤腰带径直离去。
岐不要没有放弃自己，他依然不会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事。
他是兰催玉折的徒弟，不会被轻易打倒。
他发誓要护这世间女子周全，就一定要做到。
然而，他身体里留有亡影的气息，是那些人带给他的。
可为何笑怀笙没有？因为笑怀笙放弃了修行，也放弃了自己。
岐不要满腔热忱毁于一旦。
他凭借自己最后一丝神志找到谢序，想让谢序废了他的心脉。
谢序当然不会那么做。
可岐不要却忽然对谢序出手一击，还告诉谢序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师尊的位置。
是在他被……的时候一不小心暴露的，当然这件事他永远都不会告诉谢序。
谢序生生受他一击，鲜血涌出口腔，满脸惊愕，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修练了亡影。
而此时枕无心他们定期赶来聚合。
谢序霎时反应过来岐不要这次提前一步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以往的定期会聚岐不要都是最后一个到场。
这次岐不要提前赶来也必然是不想让师兄他们知道自己被迫修练了亡影。
谢序与岐不要向来不二心，他知道岐不要这般意气风发的人不屑于受亡影所挟。
于是狠下心在枕无心他们眼前废了岐不要的心脉。
让他们以为是岐不要暴露了师尊的位置，谢序才会下如此狠手。
岐不要说了狠话，他不要他们的怜悯。
自此，五人分崩离析。
一个月后，师尊被谢序杀死。
岐不要是他们当中打谢序打得最狠，又哭得最狠的人。
自那以后，谢序缓过神后，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找岐不要。
他没有心脉，谢序怕他被人欺负。
最后却被小魔尊偶然捡到了带回炎渊细心照顾。
可……
魔宫里的医官为其医治一番之后，面色皆是一变。
小魔尊知晓了他的遭遇，谢序此时正一边找岐不要，一边在谋划幽州太虚一事。
谢序执念太深，系统强制带不走他。
而谢序又跟人精似的，随便一句话就能推测出许多，它只敢默默看着。
小魔尊不敢耽搁，将此事飞信告知了谢序。
谢序回魔宫那天，整个魔宫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谢序死死抓住岐不要的手臂，眼眶通红地问他是谁干的。
岐不要白着脸没说话，只是被阿序抱着，哭得厉害。
他头一次在阿序面前哭得那么难堪。
哭得精神恍惚的时候，又满声凄凄责怪阿序为什么要杀师尊？
他想为师尊报仇都没办法。
没过多久，辛逐一事传来，谢序让小魔尊照顾好岐不要，别让他听到风声。
可是岐不要一天没见到谢序就容易精神崩溃，小魔尊告诉他阿序有事要做，做完就回来了。
岐不要没能等到谢序回来，他生了场病，死在谢序赶回魔宫的那天。
谢序手上那几块刚刻好的梨木碑，还没来得及放下，又要再刻一块。
因而，谢序才更加偏执地要开启幽州太虚。
……
洛尘悄听罢，浑身都在情不自禁地颤抖。
此间之事，他又能怪谁呢？
世人都言，有能者当须胸怀大道救济世人而生，可谁又能庇护那些有能者？
有能者虽总是稀少，可他们难道就不是世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