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还没有睡饱的舒就被人叫醒。
“这才几点。”外表8岁,实际穿梭了众多世界的男孩蜷缩在被窝,眯着眼睛,感受没有照进房间的晨光。“你们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有没有进步一点,比如增加不得要求儿童早起这一条?”
然而来接他的盟友脸色显然不是很好。
“喂喂,你还有心情睡觉!你昨天和老大到底说了些什么?”橘毛狠狠抓着新挑染的几根蓝色头发。“初期任务的计划居然提前了!”
“什么?”男孩终于清醒了一些,呆滞地睁眼。“我昨天应付得很好,嗯,我都活下来了。”
“重点不是你活下来!”军火狂橘毛捂着头,原地转着圈。“昨晚老大连夜开会,要求提前下一场暗杀。刺杀目标是当今最大的军火组织头目。然而这个头目非常有原则,并不支持大规模战争,被视为扩大战争规模的绊脚石。如果刺杀成功,那些黑心商贩就会不顾一切地提供武器赚钱……老大原本打算一个月之后再动手的,结果突然提前了!”
“这我怎么知道啊。”我只是一条咸鱼。当面糊弄他老哥已经是他人生胆量的极限。没睡醒的男孩拉拉被子。什么暗杀,真吓人。“你们去劝他好了。”
“咳咳,这个吗,毕竟是老大的命令,我也不好反驳。”橘毛充满希望看着他。“就靠你了!”
“拜托,我才八岁!能做什么啊。”咸鱼舒抓抓脑壳。“等等,你们不会完全没有计划吧!”
“计划?”橘毛挠挠头发。“联盟设计一套剧本,哦不,计划,要很长时间,现在正在审核有没有不和谐的词汇,毕竟你只有八岁,适用还是最严格那一档,绝对不能有错别字……”
这可是世界危急存亡关头啊,就别在语法这种地方仔细了好吗!
他们的对话结束于橘毛对男孩的瞪视。
迎面就是站在拱门里的黑衣墨镜。黑墨镜看到男孩舒,故意露出和蔼的面容。“昨天,真是多谢你了。”他假模假样地拍拍男孩的肩膀。“没想到啊,你其实是来帮忙的。”
橘毛在对面气得疯狂跺脚。
墨镜秃子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男孩感觉一阵消化不良。特别是一大早被叫起来去早餐厅这种事,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说……我一定要去陪吃饭么。”舒探头探脑。“谁起这么早啊?哦对,这早饭都吃什么啊……”
橘毛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大这些年入睡很困难,晚上似乎都不怎么睡。说是早餐厅,其实是叫人去议事。”
不怎么睡?舒微微皱起眉。老哥过去生活习惯就不太好,又特别忙,事情一多就废寝忘食。可是人不好好睡觉怎么行!难怪看起来这么消瘦,脾气也变差了。熬夜报复社会就这么有趣吗?
“那,他早饭不会又吃得很少吧。”
黑墨镜耸耸肩。“那是忧总的意愿,我们不应当干涉。”
男孩舒这下来了劲,套上一套运动衫,气嘟嘟跟着他们往前走。
不用想就知道他老哥餐桌上能有什么,大部分都是一堆中看不中用的餐具,摆着雕成花的冷食。他老哥还特别挑嘴,这个没兴趣那个没胃口,啧啧,一把年纪了,还不好好吃饭。
真让他这个成熟的大人发愁!
穿过庭院,他们走进一层的会客厅。柔和的晨曦穿过挑高的拱窗。
舒个子矮小,几乎完全被前面的人遮住。原本以为这样就能混过去,很快他又皱了皱眉,因为闻到了一股烟味儿。
“大人,昨天您所说的计划我们已经细化……”
橘毛在他旁边疯狂使眼色。
男孩回以不解的眼神。喊他干嘛?他饭都没吃。
橘毛开始用手激动地比划。胳膊左右划圆,大炮,军火,世界的未来……但是太抽象了,男孩强行领悟了一下,镇定地点点头,还比了个“交给我吧”的手势。
橘毛和舒各自充满了“相互理解”和“完成任务”的自信。
*
“咳咳。”不起眼的男孩在后面突然咳嗽了一声。被打断的黑衣人转过头,墨镜镜片一阵反光。“有什么事么,小弟弟?”
舒当着满座的干员,左右张望,果然看到正中间的老哥修长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根烟。烟气袅袅上升,衬着美轮美奂的瘦削身影,仿佛一副经典黑白胶片。
但是很遗憾,舒没有那么好的审美,他缩小的老实脑袋里只有一件事。
“你居然,在家抽烟!”男孩眼睛睁得圆滚滚。老哥也太过分了,不好好休息,居然还在抽烟,难怪瘦得跟个衣架子似的,这不是等着病魔早日战胜么!
这一声理所当然的指责,全屋的寂静了,连夹着烟的忧忧都愣住。
舒也意识到他的语气有些不对,但是这些习惯一时很难改。毕竟他哥从来不当着他的面抽烟。“那个……那个,抽烟有害健康!”他义正严词。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嗤笑。
“小弟弟,是不是吓坏了。哈哈哈……”
舒左右寻找支持,特别是刚才疯狂暗示他阻止的橘毛。结果橘毛似乎也被他的大胆举动吓到了。
队友真不中用……难道他理解有误?橘毛并不是拜托他来阻止老哥抽烟?但事已至此,他不能退缩。“那个,室内,不能抽烟,室内抽烟违法……”
作为一个孤军奋战的老实人,舒结结巴巴地重申。
笑声更多了。毕竟他们忧总都要计划毁灭世界了,居然还有人胆敢过问抽烟这种小事。
“你说的那条法律,本市已经于八年前废止。”忧忧却放下手中的计划册,语气有些莫测,上下打量他。“难得你这么小……就知道。”
“这个……这个是别人告诉我的。”男孩急出一身冷汗,也顾不得露馅。老哥过去事务繁忙,但烟瘾并不重。看他现在这幅苍白的脸色,恐怕根本没睡,就靠着烟提神。周围这么多大活人都是瞎子么,怎么就不劝劝呢!
“而且你,你都……咳咳……”
舒又咳嗽了起来。看来未来世界虽然改造了他的年龄,并没有太改变他的基因。对烟味过敏的症状还是保留了下来。
长发男子微一扬头,示意部下去开窗通风。
“你先出去,早餐到了会叫你。”
“可、可是……”舒很执拗地看着他。长桌上正摆着酒瓶和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吸烟有害健康!”
在场众人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男孩,不禁怀疑他真的是忧总的什么私生子,同时也为他捏把汗。自从弟弟再次离奇消失,忧总这些年脾气越发暴戾,容不得半点忤逆。
“带他出去。”
首座男子只是淡淡地下令。
“我不走,除非——”
看着男孩不甘的背影,长发男子愣愣地看了眼手上还有一半的烟,然后侧身按在了桌上。
*
这个晨会似乎并不长,至少舒没有等待很长时间,就被叫去餐厅。
一想到那些高级冷餐,舒并没有什么胃口。他的口味和他人一样朴素。
他耷拉着脑袋走过去。餐厅的大理石泛着流动的灰白光泽。
椅子太高了,他蹬腿爬了几次才坐上去,坐直抬头,也只能看到他老哥胸前闪烁的宝石胸针。
漂亮是真漂亮,但是漂亮不能当饭吃啊!
果真,他老哥对着前面堆成宝塔的料理皱了皱眉,那些削得薄如纸的烟熏火腿叠得像一团团条纹月季,但那贵人只是在摆手。
舒起床久了,只想吃热腾腾的早饭,也顾不上这里的精致口味,伸头问后面待命的保姆。“请问,有煎蛋饼吗?”
他这么一问,对面的忧忧似乎才醒神过来,沉吟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好的,”保姆正要去准备,舒又抱着椅子背,满眼期待地叫住了她。
“那,可以顺便再来一份苹果派吗?哦对,要是还有热可可奶就好了……”
不久之后,舒心满意足地盯着他的盘子。食物朴素的香气在餐厅上盘旋。
舒能在未来世界成为咸鱼教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咸鱼神教有一系列著名周边产品,号称具有极佳的开胃和助眠作用,具体主题就是“教主舒在吃饭”和“教主舒在打盹”,治愈力拔群,销量极佳。
男孩舒塞了一嘴热腾腾的蛋饼,鼓动腮帮咀嚼,焦香软嫩的感觉要飞升。这才是人类文明的精华!终于吃到熟悉早餐的舒泪流满面。即使去过更加发达的未来社会,饮食口味却很难改变。
管他什么漏不露馅。死也要做个饱死鬼。舒埋头享用过去最喜欢的早餐。这些年的穿越经验告诉他,谁也不知道下一顿好的在哪里吃。
不过男孩舒没吃多久,就发现自己错估了孩童的食量,几乎饱了。他不甘心地打了个嗝,但盘子里的美食还有大半。
浪费食物这件事他是不能允许的。于是他果断切下比较完整的部分,准备像过去一样偷偷丢给他老哥处理。
以前吃饭他们都是挨着坐。老哥特别挑食,一般他帮老哥吃那些不合口味的东西。但是太挑食也不好,他有时也会偷偷塞给老哥一些爱吃的。这种事情他没少做,很熟练。
于是,男孩自以为眼疾手快、其实整个餐厅的人都看得清,他努力伸长胳膊,然后把一半的蛋饼晃悠悠地拱给了对面的盘子。
金黄扑鼻的蛋饼悬空降落,在忧忧干净如镜面的盘子里重重打了个转。
虽然动静大了点,但是成功了!舒捏着叉子志得意满,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糟糕。男孩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所有人都在看我。
忧忧拿着刀叉,看着这块横空而降的蛋饼,有一些恍惚。
“看我干什么?就是一块蛋饼。”男孩义正严词驳回那些目光。“哦,这个真的很香的!”
忧忧下意识夹起了那块蛋饼,放进嘴里。迎头是男孩抱着胳膊,眼睛弯弯地看他。
味蕾激活了绵密香甜的滋味,就像映在对方瞳孔里的自己,仿佛重新染上色彩。
“趁热吃!”见他吃了,男孩眉开眼笑,又递过来半块散发苹果香气的热派。
温暖的团块滑下咽喉,久违的温度,让他的胸腔几乎感到闷痛。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知道他,听过他,也有一些人认识他。
他们崇敬他,畏惧他,或者爱戴他。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但是只有一个人见识过最任性,最贪婪,最没有拘束也最时刻自我压抑的他。
因为对那一个人,他从来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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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睡了,明天一早赶火车。终于放假啦!
接下来只能靠手机润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