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小季,为什么电话都打不通?负责人打电话过来问我,我又联系不上你们俩,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们啊?这在外面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负责?!”
沈忱都没开扬声器,茶姐凶巴巴的骂声却响彻了出租车内。
他们俩提了行李退房赶往码头,上车沈忱才想起来该给茶姐打个电话汇报声情况。果不其然,因为他们俩的失联,茶姐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张嘴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沈忱只好把手机拉远些,等着茶姐骂完才悻悻道:“我们在这边出了点意外,手机掉了……”
“手机一掉掉两台?出什么意外能让你们俩都电话打不通啊?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我们……”他的手机是误入地头蛇巢穴后滚下山坡弄掉的,这倒不是不能说;可季岸的手机是被他不小心打掉的,这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正当沈忱语塞时,季岸突然开口:“我的手机是……”“是我们的问题,”沈忱赶紧把手机拿到一旁,“我们有问题,我们现在马上就跟负责人汇合了,今天就去岛上……”
沈忱话没说完,手机就嗡嗡震起来。
他连忙看了眼屏幕,负责人还真打过来了。
“茶姐我回头再跟你交代,”沈忱快速道,“负责人打过来了,我先跟那边对接……”
紧接着,沈忱语调一转,客气道:“我们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你看能不能晚五分钟,就五分钟……”
看着沈忱着急忙慌的样子,季岸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随后又垂头看手表——那块儿童夜光手表。他们都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平时看时间都靠手机;眼下没有了手机,夜光手表就派上了大用场。
已经九点四十多了,出粗车司机会点蹩脚的英文,靠工地英语加比划,他们勉强确认了从这儿到码头通常需要半小时。
——怎么看他们应该都是赶不上了。
沈忱跟那边草草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季岸:“快,你跟司机说,开快点,那边说最多可以等我们五分钟!”
季岸打了个呵欠,八字眼半阖着,表情比平时更颓废:好想睡觉。即便如此,他还是按沈忱说的,用英文让司机稍微开快些;司机点着头,“OK,OK”地应着声,然后一脚油门踩到了底。车速倏地飙升,惯性拉扯这他们俩往后靠紧了车座。
沈忱眼前一亮:“我感觉能到!”
季岸嘴都懒得张,含糊道:“……我觉得不行。”
沈忱:“你说点好的。”
季岸:“你什么运气你自己不清楚吗?那个叫什么来着,火逆……”
沈忱:“是水逆。”
季岸:“哦对,水逆。”
“你他妈就是我的水逆,”沈忱一边说,一边焦躁地拿手机又抽了张塔罗牌,“我之前运气都很好,就是你,只要你出现在我半径五百米以内,我就会倒大霉。”
手机屏幕上一阵没有意义酷炫动画过后,逆位的命运之轮浮现在中心。
逆位的命运之轮,一般代表变故,具体的沈忱忘了,反正不是什么好意象。
偏偏季岸还斜眼偷看他的手机屏幕,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这个代表什么?”
“代表跟你在一起没好事。”沈忱烦躁地锁了屏,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车里安静了下来。
他们已经在出租车上了,这就意味着该做的事他们已经做完,至于能不能在约定的时间到码头,那就只能看司机的车技和路况了。这类自身行动无法掌控的事,在季岸看来就属于不用去在意的,因为在意与否都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可沈忱这种赛博迷信人不一样,车始终在飞快地开,他却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而越来越焦躁。
良久后,沈忱忽地说:“你别睡啊。”
“嗯?”季岸已经眼神迷离了,“没睡……”
“等会儿你睡死了赖在车上,我真的会打人啊。”
车行有些轻微的颠簸,沈忱难得的预判正确,季岸确实快要再次睡着了。听见沈忱的话,季岸只好稍微坐直了点,努力欣赏外面飞速退后的风景。但他没坚持住多久:“……我就睡五分钟。”
沈忱:“不行。”
季岸:“眯一下。”
沈忱:“眼睛!眼睛合上了!!不准合!!你给我睁开!!”
季岸的眼睛就只剩一条缝了,他从缝里斜看向沈忱,烦躁又不爽地啧了声嘴。
这声音并不大,甚至在引擎声之下,显得很微弱。可沈忱不知为什么就是听见了,还听得很清楚。那声音就像一根针似的,准确无误地命中了他脑子里的发怒区。
“你还啧?!你凭什么啊?!”沈忱骂道,“不是你在民宿里睡得跟死猪一样,我们至于又迟到吗?”
相比起来,季岸显得很冷静,但口吻也不怎么好:“你没睡?”
“……我,我他妈是因为你,你,”沈忱的火气立马烧了起来,“不是你在睡觉,我根本不可能睡着!”
在疲倦的加持下,小火星轻而易举就能烧得比煤炉更旺。
季岸也垮着脸:“是你搞错了负责人,我们才不得不在山里走了一通宵。”
“那不是你到地方了又要去厕所,两个人确认就不会搞错啊。”
“不是因为你非要参加啤酒节,我怎么会喝那么多酒,怎么会临时想去厕所?”
“你不说这个还好,说我就来火,”沈忱怒视着他,“你他妈还吐在我身上!”
“那是你的福报。”
“就喝了那么点,还吐了,一等奖也没拿到,你好意思提!”
两个人越说越气,越说越近,视线间仿佛都闪着电光,开始话赶话地翻旧账。
季岸:“没拿到是因为我喝酒的时候你在吹泡泡。”
沈忱:“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要不是因为你工作狂,非要出去逛,非要拍,我们也不会路过那什么啤酒节。”
季岸:“哦?这就是你把我手机扔了的理由?”
沈忱:“那我手机也没了啊!”
季岸:“你手机没了是我害的?”
沈忱:“要不跟你出差不就没这些倒霉事了吗?”
季岸:“被锁男厕所导致错过大巴难道也能怪在我身上?”
沈忱:“你不非要站我旁边尿尿我能进隔间吗?!我不进隔间我能被锁吗?!”
季岸:“这也怪到我头上,厉害。”
沈忱:“承让!”
他们吵得相当激烈,一个字也听不懂的司机突然出声说了句什么:“&@#……”
脸色铁青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冷哼了声,各自别过脸不再看对方;而也就在这时,车开下一个长下坡,蔚蓝的海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望无际的蓝海,遥远处能看到隐约的绿色岛屿浮在其中,斜坡足够陡峭,他们就像要开着车冲进大海深处般,在这刹那闯进了难得一见的景色里。刚才的烦闷和气恼被一下子冲淡了许多,沈忱望着车窗外,竟有种“难怪会挑在这个穷乡僻壤搞开发”的感悟。
大概脾气再坏的人,在这样的美景之中也会变得柔和。
前提是不赶时间的话。
就在这时,沈忱的手机闹铃响了:十点过五分了。
沈忱:“司机再快点快点!”
季岸:“Be quick!be quick(快点快点)!”
司机:“OK!OK!”
他们就像在过山车上似的,飞驰下了长坡,终于见到了停满船只的港口。然而码头并不能开车直达,车只能停在靠外的马路边。沈忱急急忙忙给钱,季岸则争分夺秒地去后备箱拎出他们俩的行李箱,两个人默契得像商量过章程。接着他们三步做两步走地去往负责人所说的六号港口。
但也就在他们看见“NO.6”的同时,一艘中等体量的船带着吵人的引擎声和水花声,开出了港口。
沈忱急得干脆提起行李箱,朝那边跑去。
可在他跑到登船口时,船已经开出去十几米了。
有人站在甲板上往他们这边看,逆着光,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和穿着,但却莫名有种直觉——那就是阿泽,这边的负责人。
季岸比他晚了几秒,沉默着站在他旁边。
船徐徐远去,男人忽地掏出烟,递给他一根;他接下来,掏打火机出来自己先点上,再把打火机递给男人……仿佛刚刚在车上差点打起来的并不是他们。
一口烟吸进再呼出,沈忱耷拉着嘴角:“……现在怎么办。”
季岸脸色也很难看:“……不知道,打电话问负责人。”
沈忱:“你打,我不想说话。”
季岸:“手机给我。”
沈忱:“哦。”
听得出来,男人努力地抬高了音调,让他的口吻听起来能不那么冷漠:“……是的,是的,不好意思,是我们的问题,现在就是看怎么解决……”
沈忱抽着烟,满脑子都是“地球爆炸算了”。
等到季岸挂上电话,沈忱再问:“怎么说?”
“说这边很多私人渔船,我们自己坐船过去也可以,”男人说着,朝四周张望了一阵,“17号荒岛,当地人叫哈恩岛……那边就有船,去问问。”
沈忱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拖着行李箱再次迈开腿。
过了刚才生死时速的时刻,疲倦顿时翻了倍;两人并肩往私人渔船停靠地海港,脚步沉缓。
男人边走边随口问:“你还在生气吗?”
沈忱声音低哑:“对啊,就是没力气骂你了;你呢?还想跟我辩论是吧?”
“辩不动了,”男人说,“我好困。”
作者有话说:
冷知识,不睡觉到一定的时长,人就会突然变得迷之亢奋(别问我为什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