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封琰几乎要吃人的眼神, 聂思远顿时急了:“什么红杏阁小粉蝶,我不知道!你这人怎么信口开河随便污人名声的!”

  “不是你吗?”

  萧扶光有些尴尬地笑了下:“那可能是我认错了人吧, 刚刚见公子有几分面熟,还以为是旧识。”

  “谁跟你是旧识啊!”

  聂思远脸上青青红红,看着封琰半信半疑的模样,又急又气:“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才没去过什么红杏阁!我之前不都是在家卧床养病的么,哪能去那些地方!”

  封琰凉飕飕地问道:“那个人也没去过吗?”

  聂思远可疑地沉默了一瞬, 随即又立刻否认:“绝对没去过!”

  封琰冷笑一声,没再追问,反倒是萧扶光和沈煌乐听到这话之后不由得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聂兄,他说的那个人, 是哪个人啊?”

  沈煌乐偷偷地怼了下聂思远, 满脸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聂思远气得想要踹人,但被几个人同时盯着, 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就他......相好的。”

  “他不是成婚了吗?”

  沈煌乐怔了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还以为聂思远在说自己的弟妹:“哪有姑娘往那种地方去的,你弟弟问的好奇怪, 差点让我以为他老婆是个男的。”

  “呵, 要怪只能怪我家那个太浪, 天天在外面招蜂引蝶,害得我男的女的都得防。”

  封琰冷笑,十分反常地当着聂思远的面说出这种有点粗鄙的话, 不过聂思远却没敢发火, 只是咬着唇悄悄地在他腿上踹了下, 耳朵通红。

  萧扶光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么,这件事像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几个人在赌坊打手的带领下来到了举办祭典的地方,此时天色尚早,太阳正从海平面上升起,将碧蓝的海水镀上了浅浅的金色。

  巨大的白玉天后像伫立在海天之间,与之前地宫中的伐楼那和银月骨都不同,神像洁白无瑕,在流光中庄严而神圣,法相慈悲,只是看着便让人自残形愧,生出跪下去忏拜的冲动。

  张海鬼身上的戾气在这片纯洁神圣的气氛下都被削减了许多,他手持祭祀的祷文,声音洪亮肃穆,震颤人心,而在他身后海鬼坊的所有人都虔诚地跪在在天后面前,祈求平安护佑。

  整个祭典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是让所有人都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本来所有的过程都很顺利,然而就在祭典刚刚结束的时候,一个穿着护卫衣服的人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还没等开口嚷嚷,就被聂思远一把抓住。

  那人大惊,聂思远朝着他摇了摇头,张海鬼同样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目光冰冷,带着无声的警告。

  小护卫没敢再出声,直到张海鬼完成了祭典所有事情,遣散了所有人,这才脸色阴沉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怎么了?”

  张海鬼沉声问道,心里已经有所猜测,那小护卫脸色惨白,眼中弥漫着强烈的恐惧:“二当家的,胡齐被人杀了!”

  张海鬼神情突变,突然目光不善地转向了聂思远四人,在场地只有他们几个是外人,在他心里这几人的嫌疑也最大。

  沈煌乐苦笑着摊了摊手,对他这态度倒不意外,公众号梦白推文台毕竟这人在道上是有名的护犊子,他的那群兄弟也对他忠心不二。

  “二当家,胡奇是你护卫首领,我可没那个本事杀他,我们几个从进来就在一起,从来没离开过。”

  张海鬼瞥了默不作声的萧扶光一眼,抱了抱拳:“既然出了人命,总归要有个交代,几位可否暂时留下来,等我们查探清楚再走?”

  对此聂思远正求之不得,刚要点头,封琰却率先开了口。

  “宋极乐可在你这?”

  张海鬼诧异地看向沈煌乐,点了点头:“他确实在我这,不过因为他坏了赌坊的规矩,所以就把他关起来了,怎么,你们要见他?”

  沈煌乐低声道:“二当家,不瞒你说,我这位朋友病得很重,是特意来找宋极乐看病的,之前赌坊的亏损我想办法给你补上,能不能先把人放出来?”

  “无妨,反正亏损的钱也是算在你账上,你不计较那我这边自然可以放人。”

  张海鬼答应地十分痛快,不过又露出稍许迟疑:“虽说道上的兄弟们都知道不能在徐县动宋极乐,但他坏了规矩,之前为了小惩大诫,我让人把他扔进海鬼雾林了,估计没那么快能找到。”

  海鬼雾林?

  沈煌乐脸色大变,“那可是禁地,你把他扔在他,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如果其他人知道了,还不得集体来找你的麻烦?”

  张海鬼摇了摇头,笑了下:“没扔到最里面,就在外层,只要他不乱来就没什么问题,我本来也只是想把他饿几天就放出来,既然你们着急,那我多派几个人找他便是。”

  沈煌乐这才松了口气,聂思远倒是没怎么在意,反倒是封琰脸色有些难看,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在萧扶光开了口:“出了人命不是小事,可方便让我去看看?”

  “死的是我们的护卫首领,是赌坊私事,萧大人参与进来不太好吧?”

  张海鬼没了笑,对这位莫名到来的越州司马十分防备,不过萧扶光却还是那副平易近人的和蔼模样。

  “无妨,反正本官也有嫌疑,不可能随意离开,我以前做过几年仵作,让我去看看没准还能发现什么线索,毕竟徐县这地方也没什么像样的仵作不是?”

  萧扶光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意有所指,似乎带着几分嘲讽,不过又瞬间变回正常。

  “二当家的也不希望自己兄弟死的不明不白吧?”

  这句话彻底戳中了张海鬼的软肋,他如今的成就和地位都是靠着兄弟给撑起来的,在他心里兄弟义气大于一切。

  “好,那就麻烦萧大人了。”

  “那就一起吧。”

  聂思远自然看出张海鬼对这个萧扶光不是一般的戒备,不过他明知道这人心怀不轨,还是愿意请对方帮忙,倒是让他对张海鬼不由得高看两眼。

  等到他们过去的时候,海鬼坊的人已经将出事的地点围个水泄不通,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那,脸色铁青。

  张海鬼见到那人之后似乎有些意外,走过去低低地叫了声大哥。

  “听说之前已经失踪了四个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张海鬼叫大哥的男人便是海鬼坊的坊主,穿着粗布短打,身材壮实,虽然其貌不扬,像个普通的农家汉子,但是眉宇间同样带着浓浓的戾气。

  在看到聂思远几人之后,目露凶光:“他们又是什么人?”

  张海鬼低声与他介绍了聂思远几人的身份,在提到萧扶光的时候,坊主脸色微变,同样露出忌惮和防备之色。

  “司马大人来的还真巧,你这一来,我们这就出了人命。”

  萧扶光苦笑,其他三人都可以互相作证,唯独他孤身一人,不仅在这格外团结的赌坊里面显得格格不入,嫌疑也确实比他人更大。

  “还有你们几位,来的也真是时候。”

  坊主看向聂思远几人,态度比张海鬼还要冷淡,甚至直接撵人:“这地方死了人,是我们的家事,几位可以去休息了,难不成连这个也要看吗?还是说你们想借着这个机会想从我们身上查出点什么?”

  聂思远几人脸色微变,张海鬼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打算让人先把他们带出去。

  “坊主真是小心,这几人我认识,也是老朋友了,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让聂思远和封琰瞬间警惕起来,只见在销金楼匆匆打过照面的江肆不知道从哪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又恢复了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坊主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戒备散去不少。

  “是你朋友?”

  江肆点了点头,因为早就养好了身上的伤,乍一看白衣翩翩,双眸明亮,比之前气色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看都没看封琰和沈煌乐,只将目光落在了聂思远身上,抿了抿唇,露出了清浅的笑。

  “聂兄,好久不见。”

  聂思远盯着自己这位曾经心爱的小徒弟,发现自己突然看不懂他了,江肆的眼里不仅没有对他的仇恨和愤怒,反倒多了许多的亲近。

  他喉咙动了动,感觉腰上被人掐了一把,微微垂下眸子,不冷不热地回了个嗯。

  顿时掐在他腰上的手又加了点劲儿,又酸又疼。

  聂思远刚要踹人,就被江肆一把拉了过去,使劲地抱住,随即又马上放开。

  “我很想你。”

  趁着其他人没注意,江肆在聂思远耳边悄悄传话,聂思远诧异地侧过头,还没等追问,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整个人都被人圈进了胳膊里。

  “说话就说话。”

  封琰一日之内几次被气得眼前发黑,终于忍耐到了极限,一只手圈着聂思远,另一只手已经悄悄地按在了刀柄之上。

  “再敢动手动脚,我就剁了你的狗爪子,喂他。”说完他又看向了旁边一直吃瓜看戏的沈煌乐,眼中透着森冷的杀意。

  沈煌乐茫然地抬起头,傻傻地开口道:“啊?可我不吃狗肉啊。”

  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