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河虽满身狼狈, 可笑得实在明媚,丝毫看不出就是他布下重重机关, 将两人困了许久,又搞出那些恶趣味的问题。

  聂思远目光不善地看着他,封琰在听到对方的话后,脸色倒是和缓了许多。

  “你到底要干什么?”

  百里河苦笑,与他一同掉下来的是个半大的少年,穿着藏蓝色的劲装, 娃娃脸上满是戒备。

  “你先把刀放下!若城主真想害你们,还准备那么多烟花干什么?倒是你,竟然把神塔都砸了!就不怕触怒神明吗?”

  封琰刀锋一横,不禁冷笑, 那张绝艳的脸都压不住他满身戾气。

  “你跟本座谈神明?”

  那少年一怔, 猛然想起这人为月神教教主,人家所信奉的是西方大秦国的天女阿那,与伐楼那根本就是八杆子打不着, 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百里河,本座让你去找你的神, 如何?”

  封琰刀尖微微用力,百里河脸色微变, 求救似的看向了聂思远。

  说实话, 对于此人的数次戏弄, 聂思远心里也十分不满,只不过还是拉住了封琰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封琰挑了下眉, 这次异常听话地收了刀, 只不过却毫不客气地将他揽住, 像是故意向百里河显摆什么。

  “看在你刚刚那几句话还不错的份上,本座再给你个机会解释。”

  聂思远垂下眸子,察觉到搂着自己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于是不动声色地往封琰身边靠了靠,让他将部分重量压在了自己身上。

  这狗东西估计早就没力气了,现在完全是在装腔作势吓唬人。

  百里河叹了口气,低声道:“此事一言难尽,总之我对二位真的没有恶意,将你们请到明宫,也只是想看看两位是否真心成婚。”

  他悻悻地摸了下鼻子。

  “当然了,此番做法有失礼数,不过现在看来你们感情果然很好,那就当我是在婚闹好不好......”

  婚闹你个鬼!

  聂思远差点学着封琰之前的样子破口大骂,自然知道这老狐狸打的什么心思。

  若他和封琰只是貌合神离,真的被他挑拨成功了,最后必然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谁能活下去,百里河就会找谁合作,至于死的那个,就当是帮胜者除掉了一个麻烦。

  也许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怒意,百里河自知理亏,又缩了缩脖子。

  “我确实遇到些麻烦事情,与你们有些关系,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你们两人在下面拖得太久了,天亮就是婚期,等你们办完事我再慢慢解释。”

  “天亮就是婚期?”

  听到这话,封琰脸色变了,两个人在下面不知道时辰,还当只过了半天,结果竟然马上就要成婚了。

  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聂思远也有点懵了,难怪他之前饿的两眼发黑,又累又困,原来外面的时间已经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也许是看出了两个人难得露出的慌乱,百里河笑眯眯地推着他们朝着角落里走去,随手一拍开关,从墙中开出来一扇暗门.

  “放心吧,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先上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等吉时一到走走流程就行!”

  百里河拉拉扯扯地将十分茫然无措的封琰与聂思远带了出去,果然魔教及聂家众人都等在外面。

  这两人消失了整整两天,所有人都万分担忧,此时见他们无恙,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各自将人带走,开始准备即将迎来的大婚。

  聂思远也被聂和带回了为他准备的房间,却看见之前跟着百里河的蓝衣少年悄悄跑了过来。

  “你真要与他成婚?”

  聂思远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不知道名字的少年蓦地红了眼睛:“那你记住,我叫阿星。”

  说完他突然哭着就跑了。

  聂思远满脸疑问,十分莫名其妙。

  这小孩哭什么?是觉得自己能嫁出去太不容易了吗?

  早些年聂思远一直自认为风流潇洒温柔多情,可诡异的是江湖里的其他人好像并不这么认为。

  原本他模样也算俊朗,可就是没人喜欢,别说男子了,就连女子见着他都绕路走。

  后来沈韶卿退婚后,聂思远这才知道外面一直传着一句话——

  “聂郎虽好,不宜嫁娶。”

  当时气得他咬坏了好几床被子,也不知道这谣言是从哪传出去的,不过拜它所赐,聂思远的姻缘算是全都毁了。

  从那以后他开始认命,所以现在看到阿星哭着抛开,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对方太欣慰了,聂家的大公子没有步小家主的后尘。

  于是聂思远又看向了聂和,结果没看出半点欣慰的模样。

  聂和将喜服放在桌上,脸色十分沉重:“......你真要嫁他?”

  虽说聂思远早就答应了与封琰成婚,可如此人生大事,他两辈子也只这一次,看着那红艳艳的喜服,只觉得手都是麻的。

  “我......”

  他刚开口,便发觉自己嗓子哑的厉害,因为在地下折腾许久,此时几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聂和递过来两枚药丸,“白色的是百里城主准备的补药,可以让你身体撑住婚礼。”

  聂思远怔住,看向了另一枚红色药丸。

  “红色的是假死药,若你不愿......爹就把你带出去,以后便隐姓埋名,再也不出来了......”

  聂和红着眼睛,说话断断续续,却见聂思远十分干脆地将白色的药丸接了过去。

  “我愿意。”

  聂和猛地抬起头,突然也哭了出来,捂着脸就跑了。

  聂思远:......

  封琰这狗东西到底是多不被人待见?

  怎么一个个地看着他们要成婚,都是这副悲痛万分如丧考妣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换好喜服,见时辰还早,便趴在桌上休息一下,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聂思远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一双明亮的眸子映着烟火,绚烂夺目,离得有些远,看不清脸。

  “小哑巴?”

  他有些着急,拼命地跑了过去,结果好不容易走近了,正好看见在漫天华光之下,百里烟花绽放,少年身形挺拔,面容俊美的如同天神,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是封琰。

  呸!怎么还梦见狗了!

  聂思远活生生地把自己膈应醒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抬进了喜轿,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城主府。

  他往外看了下,就见封琰也换了喜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脸上又重新带上了面具。

  这次大婚声势浩大,他们前面的路几乎被围的水泄不通,队伍行进的十分缓慢,可即便如此,都没能让封琰嘴角的弧度落下去。

  聂思远隐约记得,是他把自己从屋内抱出来的,似乎还听到侍女说,百里河为了这次的婚宴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一座占星楼。

  封琰那傻狗读书少,不知道什么意思,笑的志得意满。

  聂思远却只感受到了百里河满满的恶趣味。

  占星楼,百里河那混蛋是将他又比作苏妲己了!

  呸,如果只看脸,明明封琰才是那祸水和狐狸精!

  不久之前,聂思远与封琰之间还剑拔弩张,可现在不知道为何,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就在他想要强行冷静一下的时候,突然有人拦住他们成亲的队伍。

  “聂淳!你出来!聂淳,你给我滚出来!!!”

  上官惊容熟悉的声音从外面出来,聂思远微微挑眉,撩开帘子,就见他比之前憔悴了些,不过骂人的时候依然底气十足。

  活像个泼妇。

  在看见上官惊容的瞬间,封琰的脸色便沉了下去,眼中杀机骤起,只不过还没等他动作,便听到身后传来轻响。

  他回过头,单薄病弱的男子穿上了大红的喜服后,苍白的脸上都多了些血色,随意倚在轿门上,平白就多了几分风流俊俏。

  封琰看呆了一瞬,随即眼底又泛起热度。

  百里河给的丹药果然好用,聂思远只觉得身上暖融融的,倒是没了之前的困顿乏力。

  “几日不见,上官少主这嗓门倒是依然洪亮。”

  聂思远轻笑:“你今日是来送贺礼吗?”

  上官惊容满脸怒气,咬牙切齿:“你当真要与封琰成婚?”

  聂思远又笑:“若你不站在这碍事,我俩都准备拜堂了。”

  上官惊容气得嘴唇发颤:“我再问你一遍,你真要嫁他?”

  聂思远笑容淡了:“上官少主,婚事并非儿戏,你若是来送礼的,那便将东西放下,如果你不是来送礼的,那就滚吧。”

  说完,他笑了下,眼中尽是恶意。

  “像上次一样。”

  上官惊容死死地咬着牙,眼中陡然窜出一股强烈的杀意,突然毫无征兆的抽出身后重剑,身子跃起,猛地袭向了聂思远。

  “废物!思远哥最是看重聂家名声,我不是封琰对手,但我宁肯杀了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成婚!”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当着封琰的面对聂思远动手。

  封琰目光一变,刚准备动手,就见聂思远摇了摇头,不躲不闪,手腕一抖,不知何时也多了柄剑。

  上官惊容自然也看到了,只不过他并不认为这毫无内力的病秧子能挡住自己。

  铛!

  聂思远抬起手,又是轻飘飘地刺出一剑,果然没有挡住上官惊容的剑,却让对方的剑锋诡异地偏移了两寸。

  就是这两寸的偏移,让他脚步一挪,躲了过去,脸色有些发白。

  上官惊容倾尽全力一击,压根没想过对方能躲开,而聂思远在咳了两声之后,看着对方震惊的目光,露出了嘲讽的笑。

  “上官少主,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有本事杀我?”

  他甩了甩手里的剑,嘴角满是不屑:“你这火候还差的远呢。”

  上官惊容脸色惨白,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另一道声音传来过来,一道人影从暗中走出。

  “上官少主火候不到,那在下呢?”

  看着对方熟悉硬朗的面容,聂思远缓缓地攥紧了手里的剑,眼底划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没想到沈家竟派了个老熟人过来碍事。

  来的正是他那好徒弟,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