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
鸿若斜靠着矮榻,手里拿着在南庭州才有的甜果,嗤笑道:“不过就是小聪明罢了,算什么聪明?”
谢月染一边翻着册子,一边反驳道:“之前香料铺的事情啊,还有陆家的事情,他不仅很快发现了他们的诡计,还迅速的化解了危机,如果这都不算聪明,那什么才算是?”
闻言,鸿若耸了耸肩膀,敷衍的点头,懒得跟她吵起来,然后又道:“都看完了没有?”
“还差一点。”
鸿若看着她难得聚精会神的一幕,怔怔地看了一会,才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之前狠狠得罪过东院,所以,即便现在大家能坐下来一起聊天,装作什么都不记得,可心结还在。既然如此,你也不必讨好他们。”
一提到这事,谢月染便很是懊恼,她合上了册子,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以至于才让西院跟东院彻底翻脸。所以,即便我现在想弥补,想道歉,也无从下手。”
“那就不说。”
“可那都是我的错,我即便不说,也不能不记在心里啊。”谢月染放下册子,走过去抱着鸿若,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她道:“大哥跟大哥夫虽然都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情,像什么都忘了,可我知道,他们都记得,也都在防着我——我来南庭州也两个月左右了,可我去谢宅的次数,加起来还不到五次,而且到现在,我也没见过初安。”鸿若沉默了,第一,这事是谢家的家事,她虽贵为长公主殿下,可到底也不好说什么;其二,有因必有果,如果不是谢月染以前愚蠢又冲动,现在也不至于连自家人都防着她。
“其实,我挺后悔的。”许久之后,谢月染才说出心里话。
她抬头,看着鸿若的眼睛,“可我知道,即便我改了,也不会有人信我了。”
鸿若也看着她,“没关系,我信你。”
谢月染朝她展颜一笑。
鸿若转移话题:“册子你都看完了吗,秦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帮你姑姑?”
“看完了,你的册子记的关于秦家的事情不多,我猜不到是谁帮秦宇的,哦对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先回去看看了,也不知道大哥有没有跟皓轩表哥商量出什么。”谢月染正要起身离开,她的手臂却被鸿若拉住了。
谢月染回头去看,眼里满是迷茫,怎么了?
鸿若把手里的甜果重新放回果盘里,傲慢的说出两个字:“亲我。”
谢月染扑哧一声,笑着去亲她。
谢宅——
云景正在吃饭,他最近两天不怎么吐了,饭量也大了一些,只是越来越喜欢吃甜食了,口味也越来越清淡。
初安一边吃着蛋羹,一边认真问道:“爹爹,弟弟什么时候才来跟我一起玩啊?”
这小家伙自从知道再过几个月之后自己会多一位弟弟或者妹妹,小家伙就不厌其烦的每天都要问上几遍,乐此不疲的。
云景也不嫌他烦,只认真的答道:“还有几个月。”
“爹爹,安安的布老虎,九连环,都可以给弟弟玩哦。”初安很是大方。
云景笑着道:“你不是也喜欢九连环吗?而且,你现在不是还要布老虎陪着才肯睡觉吗,怎么舍得送出去?”
“爹爹怎么知道?”初安瞪大眼睛,一脸惊奇。
云景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道:“爹爹什么都知道。好了,初安先吃饭,待会爹爹陪你玩九连环,好不好?”
初安欢呼一声,然后连忙用勺子舀着蛋羹,一边吃一边用力的点头。
用过午饭,云景陪着小家伙玩了一会九连环,又讲故事哄小家伙睡着之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不知何时已经回来的谢归寒,正负手站在走廊前,沉默的看着庭院。
“怎么了?”
“我问过皓轩了,他不想把秦家闹的乌烟瘴气的,他说,既然他父亲想把秦家的家业都交给秦宇,那就随了他的愿。让我们别管。”谢归寒蹙眉道,“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云景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有朝一日,等秦宇真的掌管了秦家的家业之后,秦家就再也没有皓轩跟姑姑的立足之地了?”
谢归寒牵起云景的手,道:“不止如此。”
“什么?”云景不解,他问道。
谢归寒嗓音低沉,就像是壮阔的滔天瀑布直垂九霄之下,厚重而深沉:“嫡庶有别,即便今后秦宇真的当上了秦家的家主,秦家的那些族老们,也定是会有人不满,肯定会有人一直反对。”
云景接下去道:“所以,为了避免那些族老们的念叨,当秦宇真的坐上家主之位以后,他一定会把皓轩赶出南庭州?”
“对。”
云景疑惑道:“皓轩难道就没想到这些吗?”
“他想到了,可他不想像庄家的那两兄弟一样,兄弟阋墙,家宅不宁。”谢归寒牵着云景的手,朝着书房走去,“此事我已经写信传回墨花城跟祖父说了,送信的已经上船了,最晚三天就能把信送到。”
说着,他推开书房的门,让云景先进去,随后自己才走进去。
云景坐在铺上了狐狸毛的软垫,腿上也盖上小软被,然后才道:“此事姑姑都知道了吗?”
“知道了。”
云景拿起了一块酥饼,一边吃一边道:“这事没这么简单。皓轩他是嫡子,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秦家未来的家主,如果三言两语就把位子让出去,传出去之后,岂不是就贻笑大方了?”
到那时候,世人可不会说秦皓轩大度,友爱;只会说秦皓轩愚蠢,明明是嫡子,而且无病无痛无灾,却把家主之位拱手让给一个庶子。
到时候,岂是他秦皓轩一个人丢脸?
秦家,秦皓轩,谢姑姑……就连远在墨花城的谢家都会一起成为被嘲讽的对象。
谢归寒冷着脸:“他打算一意孤行。”
云景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酥饼都给吃完了,又拿起了一颗甜果,咔嚓咔嚓的啃着,眉眼满是担忧,他又道:“秦家呢,秦家那边怎么说?”
“秦家?应该求之不得吧。”
云景啃着果子的动作一顿,侧头去看谢归寒的表情——眼眸深邃,眸光如湖泊深处一般,幽深的一眼望不到底,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皓轩的本意是好的,只是考虑不周全而已,你别放在心上了。”云景说完,走过去亲了亲谢归寒,见他脸色稍缓之后,又继续道:“而且,既然他已经决定好了,就随他吧,我们……我们只是外人,他听与不听,都别太较真了。”谢归寒蹙眉道:“嗯,我知道了。”
闻言,云景也就放心了,他又道:“不过,既然不去管秦家的事情了,是不是就不查秦宇了?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那秦宇怪怪的,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我已经命人去查了,此事你就别管了,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好。”
谢归寒将他抱在怀里,问道:“天气渐冷,墨花城现在也该下雪了,可南庭州却阴雨连绵,你可……曾后悔跟着我一起来这里?”
云景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确定的问道:“你这两天总是不开心,总是板着一张脸,就是担心我后悔吗?”
谢归寒蹙眉道:“我何时对你板着一张脸了?”
“你确实未曾对我板着一张脸,我是偶然间在望景楼听到的,说你最近两天总是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谁看了都害怕。”云景转过身,仰头去看着谢归寒,认真道:“我确实不喜欢南庭州的雨天,但没有雪,没有梅花,我也是无所谓的。”
谢归寒垂眸看他,眼里全是云景的倒影,“为什么?”
不是最喜欢这些?
为什么没关系?
云景朝他抿唇浅笑,眉眼如画,眼里似有星河,“因为你在,初安也在。”
说罢,云景踮起脚,在谢归寒的唇上落下一吻,又道:“祖父与祖母这两天来信越来越多,信里全是催促我们早些回去。等忙完十二月的事情,是不是该启程回去了?”
谢归寒定定的看着他,然后亲了他一下,才道:“不回去。”
“不回去过年?”云景不解道。
谢归寒嗯了一声,“你现在需要好好养身体,来回奔波你吃不消的,至于家里那边我来解释,祖父他们会谅解的。”
云景想了想,补充道:“既然不回去了,那可得多准备些礼物让人送回去,免得家里那边生了怨气。还有谢月染,她在这边闲着也无事,还总是碍事,也早些送她回去吧。”
谢归寒轻笑了一声:“样样都安排的如此妥帖,当真是贤夫。”
“若真这么说的话,我倒是觉得,你才更贤惠。”云景想起一事,笑着问他:“前两天老刘跟我说,秋凉阁跟酒肆的布匹跟酒坛准备运送到皇城的时候,两位管事的刚上船,望景楼的几位护卫也跟着上船了,还说要一路护送他们。怎么,你还担心出了之前被劫镖的事?”
谢归寒看他,反问道:“不然呢。”
“我家沉霖真是贴心。”云景一边笑,一边掐了掐谢归寒的脸,故意逗他。
而谢归寒则是面无表情的,一脸的无所谓,可眼里一片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