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云浮饭庄之后,云景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管事连忙道:“就在楼上。”
“楼上?”
云景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楼上,随即想起了什么,他微微蹙眉道:“你放在楼上做什么?去拿下来。”
管事立即道:“可是我这里……忙的很,小石头,你带东家去取吧,就在天字一号厢房。”
店伙计连忙走过来,笑嘻嘻道:“东家,这边请——”
云景看出来了,这管事肯定是有事情瞒着自己——自己只是让管事帮着搜罗一些皇城那些矜贵人家的孩童玩的玩具,也不是什么多贵重的东西,怎么还特意搬到楼上去了?
……难道还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云景边想边上楼,等风想的也多,见状,忧心忡忡地跟在后面道:“景少爷,这管事的态度不对,当心有诈。”
“没事。”
走到楼上后,店伙计把厢房的门打开,然后站在一侧。
云景走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桌旁饮茶的……谢归寒?
他不是去南亭庄氏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等海站在一旁,见云景来了,恭敬的喊了一声:“景少爷好。”然后就先走出去了。
等风一脸诧异又茫然,识趣的跟着等海退出去,关上厢房的门之后,站在门口的两侧。
云景怔住了半瞬,才走过去,他看着摆在桌子旁的一个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真是放着十几样不同的有趣的小玩具,都是现在的几岁孩童喜欢玩的。
只是……
玩具的一旁还摆着几本书,有几本书是记载着神怪志异的,有几本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民间故事,这些也都是云景之前让管事特意搜罗的。
云景把盖子合上,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上,调侃道:“刚刚在楼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位大人物来了,竟会让背靠着望景楼的云浮饭庄的管事也战战兢兢的,没想到是你。”
他打趣道,语气也轻松,本就是想缓和一下现在僵硬的气氛。
却不曾想,气头上的谢归寒根本不想配合。
谢归寒望着他,眼里尽是寒霜:“我不是让你什么都不要管的吗。”
云景唇色苍白,道:“我不知你说的是什么。”
“所有的事。”
“这几本书都是在书铺买的,只不过都是些记载着神怪志异的故事而已,看看怎么了?刚刚我要出门的时候,下人们还推辞来推辞去的,明摆着是你不想让我出门,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云景隐隐生气了。
“这不能一概而论。”
闻言,云景自嘲一笑,放软语气:“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为何会重生,这世间为何又会有重生?所以,我才想着,或者在一些神怪志异的书上能找到答案,这才让人去买。”
谢归寒掀了掀眼皮,深邃而幽深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云景,“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不是重生,只是无意间梦到了几年以后发生的事。”
云景倏地一下站起来,片刻后,他才无措道:“我,可能是我见识浅薄,我……没想过这个。”
他娇气,矜贵,却也拿得起放得下,知道自己多看了几本书,是有些学识,可云景却也知道,他因为鲜少出门,所以见识确实不多。
故而,云景有很多事情,都不如谢归寒看的通透,一针见血。
谢归寒掀起眼皮,看着他,“我一直在查,可此事太过诡异,派去的人也只是略知一二,事情查的很慢,但一年之内必定能查到一些事情的。”
云景摇摇头,他重新坐下来,拎着茶壶的把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道:“都已经差不多一年了,还有一年的时间,你觉得……我现在担心的,你应该也在担心吧。”
“我会想办法的。”谢归寒冷下脸,显然不想细聊这个。
云景喝了两口茶,毫无心思去品茶,只是继续道:“现在姑且就当上一世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我梦到了两年后会发生的事。可我现在不知道,一年之后,我的命运是否会像上一世那样?或者说,我的命运在离开墨花城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改变,我会活下来?”
谢归寒漠然:“答案都在一年之后,现在谁也不知道将来的事。”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能让我亲自去找一找答案?趁着现在还有时间。”
谢归寒固执而霸道:“我不允许。”
云景一向都不怎么发脾气的,可是现在,他也有些怒了:“你这是何意?”
谢归寒看着他:“我会找到答案,而你,你只需要好好待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即可。”
不管是一场梦,还是真的有重生。
这一次,谢归寒都不会再允许云景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一步。
他会护着他。
云景气笑了:“所以,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反对我离开谢宅,甚至还吩咐张九,只要刘管事拿着秋凉阁的问题来谢宅,连门都不开?”
谢归寒一挑眉,显然是没想到云景会知道此事,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淡定自若道:“是。”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怎么知道的?”若是前者,云景会发现是正常的。可是,他交代张九的事,云景怎么知道?
“后宅一事皆归我管,我一问,张九就如实告知我了。”说罢,云景又喝了一口茶,这茶水已经凉了,口感很差,他喝了第三口就放下了。
……
谢归寒脸色挂不住了。
云景有些疲累,他背靠着椅子,眼眸微垂,摊开掌心,目光一直都盯着自己白皙的掌心,然后道:“与你成婚之前,云家曾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命里劫数太多,若是能遇贵人便一一化解,若是遇不到,我命定不长久。”
“后来呢。”
后来……
云景想起了往事,被逗笑了,眼睛也笑的弯弯的,煞是好看:“后来,家里人就把他给赶出去了,说他大好的日子,也不知道挑些好听的说,尽说些招人烦的。”
“后来想想,可能你是我的贵人吧。”
谢归寒猛地抬眸看他,嗓音都哑了一些:“何出此言。”
“上一世,若不是我误信他人,故意疏远你,最后也不至于被人找到机会下毒,白白丢了性命。说到底,都是我自个蠢。”云景说起往事的时候,不敢去看谢归寒的眼睛。
其实,云景也觉得谢归寒说自己只是梦到两年后发生的事情,可能并非是重生这一番话说的很有道理。
可上一世发生的所有事情:知道真相时的绝望懊悔,毒发时的钻心之疼,倒在病榻时无人理会的孤苦困顿……那一幕幕的过往,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
谢归寒心口一疼,他猛地站起身,转过去,背对着云景,双手紧握成拳:“这些书我先看,若是没什么,你也不必看了。”
云景没答应也没反对,只是问了一句:“你能护我到几时呢。”
谢归寒绷着脸,眼眸里的冷光越来越冷,“一直。”
“我不想跟你吵。”云景站起身,他把面前这不大不小的木箱子给抱起来,朝着门口走去,道:“我也不想听你的。”
这木箱子里只是装了几个玩具,还有几本书,也不是什么多重的物件,所以云景还是抱得动的。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云景扬声道:“等风,推一下门。”
站在门口的等风跟等海一听,赶紧把门给打开,然后就见云景抱着个木箱子,等风连忙接过来,小心翼翼道:“景少爷,这箱子……”
“你让楼下的店伙计先送回去,等我回去之后再说。”
说着,云景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道:“走吧。”
“去哪?”
云景没回答,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们走了之后,等海小心翼翼地从门口外面伸脑袋进来看,他见谢归寒负手而立,面容冷峻,吓了一跳,“大少爷,景少爷已经下楼了,您要不要追出去?”
谢归寒面无表情。
“那个箱子呢。”
等海立即道:“已经送回谢宅了。”
“把箱子里的那几本书都送到我书房去,他要是问起,就说不见了。”
等海迟疑道:“可是……景少爷要是知道是您藏起来的,会不会生气?”
谢归寒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冷了下来:“去办。”
“是!”等海转身就跑下楼去,片刻也不敢耽搁。
谢归寒走到窗前,窗外正好看到载着云景的马车正缓缓地朝前面走去。
兴许是心有默契,坐在车厢里的云景也掀开了车帘,目光看向外面,却偏偏没看到楼上的谢归寒正垂眸看他。
一直到马车走远之后,谢归寒才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声:“宠坏了。”
说罢,谢归寒转身离开。
而此刻的陈家村,陈宅——
陈晚盈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路过厅堂,听到里面有人在聊天,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丫环道:“是。”
“是谁?”
丫环小声道:“是南亭庄氏的二少爷。”
“……不是他啊。”陈晚盈似乎没意识到,在这个时候,庄远出现在陈家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无奈的叹口气,脑子里只知道想着自己心仪的庄公子,压根不去想想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