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衡是何等人物?
南庭州的“混世魔王”,人称南亭小霸王!
他把马鞭举起来,对着赫连鸣,眯着眼冷笑:“初来乍到就这般嚣张?看来,你是不知道南亭庄氏的厉害了。”
赫连鸣听到他提到了南亭庄氏,一时也有些认怯,可是,都是被家族捧在手心里的矜贵少爷,赫连鸣自认自己不比庄衡差到哪里去。
“本公子来南庭州之前,曾听闻许多人提起过,南庭州人一向好客,可百闻不如一见,你们南庭州的礼数,竟这般——”赫连鸣斜睨庄衡,那眼神里满是讥嘲,然后才道:“粗鲁,狂妄。”
庄衡气的一瞪眼,剑眉竖起,眼里隐隐可见有一小撮的火光:“莽夫!敢不敢拔剑一战!”
赫连鸣装腔作势地左右摇了摇扇,道:“在下是商人,可不是莽夫,不会舞刀弄剑。”
庄衡忍无可忍,直接扬起了手里的马鞭,朝着赫连鸣甩去。
等海眼疾手快,伸手一把用力地拽着鞭尾。
庄衡倏地瞪大眼睛,此人不过就是谢归寒身边跟着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厮,居然还会武功?
“这里是云浮饭庄,不是街边杂耍,你们要闹就滚出去闹。”云景拿着账本站在楼梯口,眉头紧蹙,额头冒了薄薄的一层汗,看样子应该是得知了有人在楼上闹,所以匆匆赶过来的。
管事跟老刘都站在他身后一左一右。
庄衡冷哼一声,手一收,马鞭收了回来。
等海也退后了一步,背着手,刚刚拽着鞭尾的掌心有一条鞭痕,还有些血丝透出来,可见他刚刚也是硬抗。
云景拿着账本走过来,目光环顾一圈后,问陈晚盈:“陈姑娘,你怎么还没回去?还有什么没说的?”
陈晚盈连忙摆摆手,却不敢去看云景的眼睛,然后小声道:“只是……想在这里看一看。”
“你一介女辈,不易在外耽搁太久。管事,让人送陈姑娘回去。”云景说着,把手里的账本交给了老刘,道:“都核算的差不多了,你拿去再看看。”
老刘与管事齐声道:“是,东家。”
陈晚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庄衡,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管事下楼了。
他们走后,云景道:“你们刚刚为何要打起来?”
一直静站在旁边都没参与进来的庄远忽然展颜一笑:“这位便是云东家?当真是年轻啊,刚刚呢,兄长本想与赫连公子比试两招,可谁想,谢楼主旁边的那位小厮却出手拦住了。”
云景猜到他应该是庄远,轻描淡写道:“赫连鸣不会武,比试什么?该不会是你们南亭庄氏又欺负人了吧。”
庄衡收起了马鞭,闻言立即道:“你怎么不说是他先出言不逊啊?”
“南亭小霸王的威名难道是凭空捏造?”云景反问。
庄衡刹那间无语了,片刻后,他双手抱在身前,目光盯着赫连鸣,道:“百年灵芝,本公子限你三天之内送到南亭庄氏,如若不然……本公子敢保证,赫连一氏绝对无法在南庭州立足。”
百年灵芝?
云景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他下意识地看向谢归寒,无声道:?
谢归寒直截了当道:“赫连家的百年灵芝半年前就已经被我买下了。”
“怎么可能!”庄衡下意识地否认。
庄远的表情变了又变,显然是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赫连家的那株百年灵芝是有价无市的,他们居然舍得卖给谢归寒?
开什么玩笑?
而且此事他为什么之前没有查到?
赫连鸣慢悠悠地摇着折扇:“谁稀罕骗你啊。都半年多了,那百年灵芝估计早就被吃完了,你们现在才想起来要,晚了。”
庄衡面色铁青,甩袖转身离去,庄远见状,也要跟上去,却碰巧撞到了站在栏杆旁的云景。
云景肩膀一疼,往后退了几步,一把扶住了栏杆,这才站稳。
庄衡下意识的转头看他,“你……”
“是我没注意到,当真是对不住,还请云东家莫要计较。”庄远不好意思道,可他刚说完,左肩被人用力一握,钻心的疼意传来,庄远的脸色立即就青了。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有数。”
说罢,谢归寒手一推,庄远跌跌撞撞的朝前走了两三步,右手连忙捂着左肩,一脸错愕。
寒着一张脸的谢归寒,帮云景看了看肩膀,确认没伤到筋骨,这才转过头,眼皮微垂,狭长的眼眸里仿佛泛着森森的冷意。
明明对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单单被这双眼睛看了一眼,庄远的后背莫名的就冒出了一层冷汗,表情紧绷,似乎是在慌张什么。
庄衡也不是傻子,他立即就明白了庄远刚刚是故意的,思及此,庄衡的眼里掠过一丝不屑、讥嘲。
庶就是庶,手段永远都是这般上不得台面。
云景肩膀不太疼,只是被吓一跳而已,他回头看了看栏杆后面,其实也不怪谢归寒会生气,要是自己刚刚不小心翻下去,就糟了。
云景拉着谢归寒的手,声音很温和:“回去吧。”
赫连鸣就顾着在旁边看热闹,闻言立即附和道:“对对对,就该回去了,这太热了。”
待他们下楼之后,庄远才揉着左肩,表情有些古怪,“他居然会武功,还真是看不出来。”庄衡没回答,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庄远,“嫡庶有分,可大家都姓庄,我还真不清楚,你这人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蠢而不自知。”
庄远皮笑肉不笑:“我听不懂兄长在讲什么,如果你是因为刚刚的意外,那我可以说,我不是故意的,请兄长明辨是非,莫要误信他人。”
庄衡眯着眼看他:“庄远,你总是在耍一些小聪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庄远仍是笑容满面,似乎是真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兄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庄衡拿着鞭,转身就走了。
都说六月的天说变就变,都春夏两季的南庭州,下雨的次数更是频繁。
庄衡走到楼下,正要去找自己的马,却想起现在是国丧期间,父亲已经不准自己在南庭州内骑马了,而他今天也是自己走出来的。
小厮忙道:“少庄主,小的这就去附近买伞,您等等。”
庄衡沉着脸,理都不理,直接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鱼,走进了雨幕当中。
他走到前面街角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到旁边的一条巷子,目光一顿,继而转过去看。
十几步开外的小巷里,云景蹲在地上,月牙色的衣袍衣角被地上的水洼打湿,可他却毫不在意,只仰头看着谢归寒。
谢归寒站在他面前,手里撑着伞,伞是朝着云景倾斜的。
可小雨淅淅沥沥的,风一吹,那雨水就会飘来飘去的,云景的身上都被雨水打湿了一些,“谢归寒,我还是想不透。”
谢归寒垂眸望他,“什么想不透。”
“很多事。”云景声音很低,吐字也不太清晰,隔着一段距离还有雨幕,站在巷子外面的庄衡压根听不清楚。
按理说,庄衡这时候就该走了。
因为他从不屑于去听别人的悄悄话,这不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之风。
可是鬼使神差的,庄衡却留在了原地。
即便他隔得太远,压根也没听到什么。
谢归寒也低声道:“那就别想了。”
云景表情很是苦恼,似是有很多事情困扰着他:“不行,我……我想再想想。”
谢归寒也蹲下来,手里仍是紧紧地握着伞,另一只手摸了摸云景的脑袋,“没关系,再好好想想。”
他等他想清楚。
云景抬眸,漂亮的杏眼里满是茫然,片刻后,云景伸手扶着谢归寒的肩膀,睫毛低垂轻颤,似是有些紧张,然后他凑上去,准确无误的亲在谢归寒的唇上。
谢归寒定定的看着云景的表情,然后也闭上眼,而手里的伞朝右侧微微一斜,挡住了。
“……”
庄衡如梦初醒,一脸尴尬的赶紧离开。
两个时辰后——
等风与等海站在谢宅的大门口等了半天,才终于远远的看到了谢归寒与云景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
只是……
谢归寒是背着云景回来的,云景一只手拿着伞,一只手拿着吃剩的半块梨花糕,神情也不似前两天那样总是闷闷不乐了。
等风小声道:“大少爷哄好景少爷了?”
等海摇摇头:“谁知道,你这人说话没个分寸,你别说了,小心两位主子生气。”
“……哦,好吧。”等风干巴巴道,过了一会,他又忍不住道:“大少爷不是会轻功吗,怎么还非得一步一步的走,轻功多快啊,刷刷两步就到家了。”
等风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笨死得了这个蠢猪。
不多时,等谢归寒背着云景一步一步的走到谢宅门口,道:“去准备姜汤。”
等风诶了一声,连忙先去厨房让人准备姜汤了。
过了一会,谢宅大门刚要关上,有几个人急匆匆的跑出来,“慢着慢着——谢楼主,请等一等。”
等海把门打开,见门外是两三个小厮,于是道:“你们是谁?”
其中一人道:“我们是城东陆家的小厮,是这样的,我们家主让我们过来跟谢楼主说一声,今天是他生辰,因为国丧期间不得设宴作乐,所以,生辰宴取消了,但是却准备了一场家宴,家主说,让谢楼主准时出现。”
顿了顿,那人接着道:“不过……家主说了,这是陆家的家宴,还请谢楼主一人前来赴宴,莫要叫上他的男妻。”
等海刹那间变了脸色,他回头去看。
谢归寒冷了脸:“不去。”
说罢,他背着云景,阔步离去。
小厮:?????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那位传说中冷酷凉薄的谢楼主,居然……会屈尊背人?
难道这位就是谢楼主的男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