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年在他的房间里, 他靠在窗边,透过半遮半掩的窗户欣赏着方砚知一时心软留下来的垂柳。浅浅的阳光打在他的白色长衫上,让他整个人身上都泛着一圈柔和的光泽, 分外吸引人。

  不知为何, 踏入沈舒年房间的那一瞬间, 他从脚步到呼吸都放缓了。他的步子极轻极浅, 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不忍发出一点儿噪声来打扰这般恬静温和的画面。

  可他的脚步声再轻, 沈舒年却还是福至心灵地抬起了头。看着宛若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的方砚知, 沈舒年觉得好笑, 伸手招着他过来。

  见沈舒年笑了,方砚知便也放下心来。他撩起衣摆,丝毫不客气地坐在沈舒年对面的座位上,还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小口小口地啜饮茶水, 边偷偷地瞧着沈舒年脸上温和的表情。

  方砚知的眼神毫不掩饰,他却还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这实在不是一个交谈时礼貌的视线。沈舒年本不想在意, 可是见方砚知这样有趣, 便想着逗逗他玩。

  他将自己的视线从窗外垂柳移到方砚知的脸上, 同他来不及收回去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沈舒年掀起眼皮,灰色的眼眸是一片将人陷进去的漩涡。他佯装变了脸色, 看起来有些严肃。

  “干什么这样瞧着我?”

  “瞧你好看。”

  方砚知头脑一热, 话语没过脑子, 几乎是咧着大牙笑着脱口而出。可是这话刚一落地,他就有些后悔了。

  忘记古人都是含蓄腼腆的了, 不知不觉间就用现代直接热烈的表示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口了。方砚知郁结地想,这话太冒犯了,沈舒年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登徒子。

  他赶忙低下头来,脑袋几乎要埋入面前这个小小的茶杯中。方砚知双手扶着杯子,探出舌尖舔了一圈干涩的嘴唇,懊恼着自己的口不择言,等待着沈舒年的反应。

  出乎意料的,沈舒年没有对他这样冒犯的视线和冒犯的话语感到不适,反而还轻轻笑了起来。方砚知怔愣着抬起脑袋,看着沈舒年脸上绽出明媚的笑来。

  沈舒年平复笑意,再抬眼时眸光清明:“那两个少年,你打算怎么安置。总不好真让他们在我们这里做工,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听到这个,方砚知也拿不定主意。他叹了口气,徐徐说道:“走一步看一步。若是有上进心,送进书院学学道理,将来也好成长成为个博闻广识的人,为社会做贡献。”

  “若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对手艺感兴趣的话,我便将我方家制墨的技艺教给他,以后也好将我们这门手艺发扬光大。”

  “若不求上进也不学手艺的话,我们就只负责将他们养到十八岁,也算仁至义尽。”

  沈舒年一边听着,一边给留意着给方砚知推了杯茶过去:“砚知深思熟虑。”

  听到沈舒年给自己带上的高帽子,方砚知有些得意忘形,自认为安排地天衣无缝,找不到一丝的纰漏来。他沾沾自喜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

  他从身后摸出沈舒年方才留在前院的话本子,低下脑袋,双手奉上,姿态毕恭毕敬,话语带着些许调笑的谄媚:“落下的书,我可给你送来了。”

  瞧见方砚知这副架势,沈舒年也乐得陪他演戏。他侧过脸去,轻轻地瞥了一眼方砚知,眼神瞬间变得矜傲。伸手一搭,轻飘飘地将话本拿走,末了还骄矜地“哼”了一声。

  手上空了,方砚知抬起头来,堆了满脸讨好的笑,还尤嫌不够地去扯沈舒年的衣袖:“不生气了吧。”

  听着话里话外几分撒娇意味,沈舒年招架不住方砚知这样的攻势。他想把自己的袖子从方砚知手里扯出来,可是方砚知拽得紧,不给回复誓不罢休。

  他哭笑不得,只得端出大道理来,可是面上表情却是笑着的,像是打闹的乐趣:“砚知,青天白日拉拉扯扯,你还要脸不要啦。”

  “嘿嘿。”方砚知笑了两声,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这样实在是耍赖过头。可是转念一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必在乎这点脸皮,赶紧将人哄好才是正事。

  他顺势松手,柔顺的布料从他手中滑落,跌在桌面上。方砚知眼睛微微弯起,话音带着几分黏腻,宛若四月暖春:“哄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