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
宋禹衡忽的出声。
“我，我想去厕所，你陪我出去。”
沈棠没动。
两人视线相接，各有坚持。
裘翠兰见沈棠没动，拍了他一下，催促道：“愣着干啥，陪小宋去呀。”
沈棠轻叹了一声，还是起身了。
“白荷，”沈卫国注意到妻子手里的柿子都被捏到变形了，汁水流了一手她也没察觉，“你怎么了？精神恍惚的，是哪里不舒服？”
白荷勉强一笑，“没有。”
她咬了一口冰凉的柿子，绷直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
沈棠和宋禹衡出了门，沉默走了片刻，站在空旷的坝面上。
“哥，再等等吧。”宋禹衡语气带着哀求。
两年前的暑假，其他公社抓到一个背着妻子跟男人搞在一起的男人，闹得整个县城人尽皆知。两男的差地被家里人打死。
裘翠兰和沈广亮至今提起他们还是一脸嫌恶。
宋禹衡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如果是沈棠的亲人，他不能不在乎。
沈棠知道他在怕什么。
本来，也没打算这时候坦白。
“别怕。”沈棠撑开衣服把他包在里面，唇贴着他微凉的额头，“我不说。”
宋禹衡抱着他的腰，低声道：“对不起。”
跟沈棠在一起的越久，他越怕失去。
他不在乎能不能得到沈家人的认可，他只想跟沈棠在一起，在他们面前藏着掖着也行。
“是我没有处理好，让你害怕了。”
沈棠眼眸中的情绪掩在夜色下。
两人回去时，众人已经散了。裘翠兰还记挂着沈棠说的话，专门等着呢。
“你话还没说完呢。”
沈棠说：“您别急，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他最后承诺明年之前一定把人带来，裘翠兰这才放过他。
“你也别怪我烦你。当父母最操心的就是儿女婚事。你有主意，旁的事我也管不了，可娶妻这事儿肯定要我跟你爸掌眼。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明白我们了。”
沈棠看着她回了上房才进门。
宋禹衡坐在床头发呆，情绪依旧低落。
沈棠洗了帕子给他擦脸。
“小衡，别担心，他们总会接受的。”
宋禹衡嗯了声，一晚上都紧紧抱着沈棠。
过了元宵，三人才动身回四九城。
三月，宋禹衡开学。
沈棠履行拎包小弟的职责，送他到学校，目送修长的身影进了教学楼才转身离开。
“你这一个稍后，我等了两个月。”
后安巷子，客厅里，沈棠和袁宏泽相对而坐。
“团里都没有要忙的？”
周老爷子寿辰那日，袁宏泽只是提了一句，沈棠并未放在心上。前些天他透过袁洪带话，沈棠才记起还有这事。
袁宏泽说：“我年前就提交了转职申请，现在是个朝九晚五的清闲人。”
袁宏泽转文职了？这个消息让沈棠小小惊讶了一下。
他是袁家年轻一辈的领头羊，袁老爷子能允许他改了袁家的路？
“宏志会比我做的更好。”
袁宏泽只简单提了一句，将话题重新落在了今天的主要目的上，“你的意向呢？”
沈棠没有直接回答他。
“我没记错的话，田继业年前就注册了房地产公司，你要跟他竞争？”
袁宏泽说：“各凭本事罢了。”
沈棠笑了下。
“田继业突然要做房地产的生意，这背后有田云舒的几分功劳？”
袁宏泽没有隐瞒。
“的确是她给田继业的建议。”
田家日暮西山，田继业在一个小科长的位置呆了十几年没有寸进，田家其他人的处境也大差不差。
以为能搭上袁家的田云舒是个鸡肋，田继业不得不另寻出路。
城市住房紧张的问题是当下热议的点，田云舒这时提出他转调方向，显得很有真知灼见。田继业犹豫后还是决定试试水。
有需求，就有市场，田家能借此翻身大有可能。
可真的是这样吗？
“差不多要去买菜了，袁先生要跟我去走走吗？”
袁宏泽不知沈棠为何对这事避而不谈，但还是决定一起出去。
从后安巷子往西，不多时就到了一片筒子楼区。
纵横的小道上不时有人担着东西叫卖。
都是些头绳、手套之类的小玩意儿。
袁宏泽放缓了脚步，边走边看。沈棠也不催他。
两人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出筒子楼。
隔着一条马路，对面就是正在建设的住宅楼。
坐上电车前往连锁超市，这一路，正在建设的工地就有六处。
沈棠在超市选好菜品，去出口结了账。
跟他前后脚出来的顾客都坐上了往东的电车。
重复过来的路，经过筒子楼时，袁宏泽观察更加仔细。
因为到了晚饭时间，饭菜味从公共厨房飘出，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
回了家，沈棠问他：“你现在还想做房地产业吗？”
袁宏泽在客厅独自坐着，灌了半壶茶水后，他说：“那些建起来的住宅区……”
“各单位的安置房、福利房会占去绝大部分，真正作为商品房卖出去的屈指可数。”
新经济还未完全发展，四九城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不到四百。住宅房一平米一百五，最小户型也要五十平米，很多人半辈子都攒不下这些钱。
房地产需求很大，但可容发展的市场却是有限的。且这些有限的市场，全部在国家的管控之下，想借此发家，时机太早。
田云舒只看到未来炒上天的房价，却对现在的政策知之甚少。
田家只怕翻身不成，反要散架。
袁宏泽扣下茶杯。
“所以，你的目标呢？”
沈棠可不是好为人师的人。今天这么反常，兜了一圈让他看清现实，放弃本来的规划，肯定不是突然转性。
沈棠处理好食材，洗了手从厨房出来。
“改天再说，我要去上班了。”
上班？
袁宏泽问：“你去哪儿上班？”
超市？可超市不是各有店长吗？难不成他还要每天巡视？
沈棠一笑。
“我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又不是社会闲散人员，到点了自然要去上班。”
袁宏泽跟着出来，看他坐上电车离开，一头雾水。
医学系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教授拖堂了。
宋禹衡跟在教授后面第一个出来，下楼就看见了站在花坛边的沈棠。
“等很久了？”
沈棠摇头，伸手去接他背包，落了个空。
“小衡先生？”
宋禹衡愣了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松了手。
拎包小弟实在尽职，今晚给他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