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室上梁那日,天气晴好。
沈卫民站在墙上，抓起水果糖就往下撒。下面张望着的小孩子们早就眼巴巴的等着呢，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沈棠和宋禹衡站在一旁。
“架了梁，一天的时间就能收顶了。最多到后天，就能生火暖房了。”
新盖的房子到底还是带着寒气，沈棠的意思，是想宋禹衡晚几天再住进去，免得身体受凉。但宋禹衡不肯，沈棠拗不过，只能说生火暖两天。
“这卫生所建的真好，花了不少钱吧。”
围观的人里里外外将卫生室看了一遍，小声议论起来。
“可不是，这两间房有十米长，四米深，光是房梁架的椽就要这个数。”
“哎呦，小村长是真舍得啊！”
“可不是。要不都说小村长好。这卫生室建起来，咱们以后看病可方便多了。”
“……”
听着身旁的私语，苏云舒是半点笑容也撑不起来。
整个红旗大队，她大概是唯一一个不想卫生室落成的人了。
这段日子她忙着去黑市赚钱，对宋禹衡的关注少了许多，等回神来看，宋禹衡已经脱离了她的视线范围。
宋禹衡对她的成见本就深，要是不能同在一处，想解开误会，拉近关系就更难了。
还有……
苏云舒看了眼沈棠。
沈棠跟她前世传闻中的样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知他是怎么讨到了宋禹衡的欢心，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她原本计划通过不离不弃的陪伴和坚定不移的感情来感化宋禹衡，宋禹衡确实是被感化了，可对象成了沈棠。
她甚至有些怀疑沈棠也是重生的。
可按理说，沈棠如果真的是重生的，更应该抓住机遇，利用黑市赚钱，赶着时代新风发家致富，毕竟比起她，沈棠可跟黑市的那群人更熟。但她观察了这么久，沈棠去黑市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压根没干过赚钱的事。
他不会真以为只要跟宋禹衡交好，往后就能鸡犬升天吧？
宋禹衡起来前，可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日子的低谷期。在这种时候雪中送炭，肯定比同甘共苦的恩情重。
苏云舒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努力赚钱，争取在宋禹衡低谷期时能给他大恩，到时候，不仅前尘旧事能一笔勾销，宋禹衡还会对她感激万分。
沈棠前世进城见过世面，总不至于这点也想不通吧。
所以，苏云舒排除了沈棠重生的可能。
可即便他不是重生之人，苏云舒也不愿意让他跟宋禹衡太过亲密。
要挑拨两人的关系，苏云舒最先想到的就是沈棠上一辈的妻子，白洼大队的女知青。
只要沈棠跟她结了婚，心思肯定得往家里分。后来甚至还会为了躲开那个女人，而进城务工，就彻底跟宋禹衡没了见面的机会。
苏云舒昨天已经去过白洼大队一趟，打探了基本的消息。
前世嫁给沈棠的女知青柳思艺果然还在。
她要想个办法先跟柳思艺熟起来，才好将人引来跟沈棠见面。
苏云舒盯着沈棠的时间久了，宋禹衡有所察觉。
他厌恶的看了眼苏云舒，上前一步挡在了沈棠的前面。
苏云舒这么看着四哥，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过了端午节，天气明显的热了起来。
沈棠起了大早，直奔卫生室。
宋禹衡搬进来两天，卫生室已经有了些人气。两间房大些的用帘子简单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当药房，一半做诊室。小一点的房间是休息室，目前只摆着一张床和手提箱。
沈卫国之前说要给宋禹衡做个大箱子，现在有了新住处，干脆就给做个衣柜。涂了漆在沈家晾着呢，只等散了味道就搬过来。
沈棠到时，宋禹衡已经在翻弄架子上的草药了。
荒石滩整治后被围起来，成了卫生室的院子。除了小道，两旁都是宋禹衡用来晾草药的架子。
“四哥。”
宋禹衡刚打了哈欠，眼睛上蒙着一层水雾，水汪汪的看向沈棠。
沈棠帮着他将收进屋里的笸箩重新摆出来。
这些草药多是宋禹衡这几天带着学生们去山上采来的。
七个学生，也在短短的几天内，被他又退走了一大半，只剩下三个了。
平时这个时候，他们就该到这里来做早功了。
因为说今天要和沈棠往深山里去采药，所以他们都没来。
宋禹衡拿上背篓和小锄头，从房里出来。
“走吧。”
背篓里装着他给爷爷和楚老先生准备的物资，用一条毛巾简单盖着。
这是宋禹衡和沈棠头回一起去后山，宋禹衡路上都在想怎么跟爷爷解释身份暴露的事情。照实说的话肯定要牵扯到跟王向前打架的事。他不想叫爷爷担心。
在小屋前锻炼的周望生和楚居衍看他们俩并肩而来，都有些惊讶。
“沈棠知道了？这样也好，省了我们再跟你解释。”
他们毕竟见过了大风大浪，很快就镇定下来。
见爷爷没有多问的意思，宋禹衡也不多做解释，只将这半个多月的事情跟他们讲了。
听到宋禹衡成了保健员，周望生显得很高兴。
既是为宋禹衡重拾医术而高兴，也为他谋了一份轻松的活计而高兴。
“往后我想来看你们就方便许多。”
周望生还是不放心。
“能不来就尽量不来。”
宋禹衡没应。
他跟沈棠一直待到快中午才离开。
两人下山时，宋禹衡随手在挖了几株药材塞在背篓里掩人耳目。
“我有些好奇，你怎么没跟周老先生姓？”
也是为着此，沈棠最初都没把宋禹衡和周老爷子口中的阿衡联系到一起。
“爷爷有两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姓宋，从事外交事业。她因病去世后，周老爷子时隔多年又娶了第二任妻子，生下了周明翰和周明庭。
周明翰的妻子李清映是苏国人，她的父亲跟宋家交情不菲。
宋禹衡之前是叫周禹衡，但周家出事后，宋家受他外祖父所托，将他记在了宋家庇护，为了表明跟周家划清界限，因此改姓宋。
宋家对宋禹衡的存在，基本是视而不见，后来他逃出宋家找小叔叔，宋家也未曾再管过他。
直到后来，周老先生通过沈棠给宋家寄信，宋家人才重新联系了他。
为了见到爷爷，他只能顶着宋家的姓下乡插队。
“宋家看似不理会我们，但背后宋先生帮我和小叔解决了不少的麻烦。”
没有宋家的警告，苏家不会只是打断小叔的腿。
“宋家也是四面楚歌，能做这些已经仁至义尽了。”
四九城瞬息万变的局势下，宋家保全自家尚且艰难，想多帮助宋禹衡他们是在有心无力。
宋禹衡望着东方，眼神中是对一切未知的茫然。
宋先生他们说的能为爷爷翻案的时机，真的能等到吗？
沈棠摸着他的头，轻声道：“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
最多再有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