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裕再次上朝。

  众臣见到萧裕,不自觉得愣了一下。

  明明之前都是那太上皇上朝,可如今怎么又换成皇上了?他们的心里其实,更喜欢太上皇啊。

  太上皇如今还不到四十岁,一点都不老。虽然皇上现在也才二十一岁,但是给他们的感觉却像是,一个经历无数战争后变得残酷嗜血的杀神。

  如今,跟着摄政王去了趟扶风镇,怎么这身上的气势更可怕了?

  再看看摄政王君衍,整个人都透着病态,仿佛风一吹就要倒到地上。虽然他们想的有些夸张,但是摄政王真的像极了大病未愈的人啊。

  再加上他们听说,皇上回京路上遇到了刺杀。别问他们怎么知道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这件事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据传,那夜的别院来了三四十个刺客,皇上身边也没有多少人。不对,还有个圣子夜星觅。就算如此,最后还是双方都受了重伤。

  看看上边的皇上,再看看身边的摄政王,他们真的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那就是皇上把摄政王推出去挡剑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摄政王怎么会这么虚弱?

  朝堂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萧裕很快便说了退朝。这也应了众大臣(不包括君衍)的心,能不见到皇上就不见。

  君衍倒是更希望这一刻更长一点,因为更长一点,他的心就更平静一点。

  君衍觉得萧裕在刻意的躲着他,而他却一直在等萧裕来找他。

  他怕他和萧裕最后,彼此又是杳无音信。

  萧裕对他越来越冷淡,不仅不来找他了,就连早朝也只上了三日。再往后的日子,萧裕不仅不上早朝了,整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这日夜深时,所有的人都熟睡了。

  夜星觅又从皇宫跑到了侯府,甚至偷偷摸摸的去了齐念霖的房间。他很小心,没有人发现。再者,也不能有人发现。

  他稳稳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人,手不自觉得抚上了他的眉眼。他温柔而又宠溺的看着他,他温和的开了口。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好想尽快成为你的枕边人。”

  “这些日子里,每天起床都能看见你,我觉得真的很幸福。我并不喜欢什么未来,可是你在我的未来里,所以我也想要这未来了。”

  “因为那时的我遇见了温柔的你,所以后来的我才想温柔待人。因为你的出现,才让我感觉到,这世上还有美好在。”

  “我想把我一切都跟你分享。”

  “等我,很快的。”

  “等我……”

  他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便准备小心的离开了。

  而床上的齐念霖压根都没有睡,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眼角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

  他微微翻身看向他离开的方向,小声道:“只要是你,都值得。”

  ……

  而此时的萧裕和夜星觅,在去往南疆的路上。

  他们二人去的特别匆忙……

  萧裕身边的人只知道圣子同主子呆了一会儿,然后二人便突然离开了。甚至是萧裕和夜星觅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

  他和夜星觅二人私下前往了南疆,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干嘛了。如果真的有人知道了,恐怕就不会让萧裕去了。

  如今的早朝是萧瑾上朝,萧裕连夜便走了。待萧瑾发觉萧裕不在时,已经晚了。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上朝。

  而萧瑾上朝的第一天还能看到君衍,之后君衍就不再来上早朝了。

  萧裕的突然离开,让君衍一下子坠入了地狱。在萧裕离开后,他整日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却又不一样。

  ……

  君衍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萧裕是这天下的帝王,是九五之尊。萧裕和他,根本就没有同等的身份。萧裕是尊,他是卑。

  他们二人之间怎么会有真情和牵挂?

  时间仿佛还停留在那日,萧裕紧紧的抱着他,把脸埋到了他的脖颈,还不停的对他说着他的心意。

  可如今?一切都没有了。

  现在只剩下自己了,只有自己一个人面临这些说不尽的离愁。不过也是自己自作多情,萧裕其实也并不喜欢他。

  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之位不知有多少人喜欢,可是,为什么他现在觉得那么讽刺呢?

  他好想离开这里,他不想再看到这一切了。

  这摄政王之位是萧裕给的,重要的是——萧裕给的,这个位置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他还记得当初在大殿上,萧裕不顾众臣反对也要立他为摄政王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萧裕才是真正的萧裕吧,冷酷薄情,处事狠戾。而他自己,如果没有萧裕,恐怕永远都只是那个屋子里的人。

  在那个屋子里的自己,生于黑暗,满身罪恶。那样也很好啊,至少黑暗不会抛弃自己,罪恶也不会抛弃自己。

  ……

  江放为什么会来摄政王府?因为他不放心君衍。那日他布置好一切后,就有人把君衍的事告诉了他。

  君衍突然回了摄政王府?而且晚膳热了好几次?他不知道君衍和萧裕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江放,会守护君衍。

  因为除了君衍,他也什么都没有了。好像还有一个人,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他不后悔把君衍身上的事告诉萧裕,他永远都不会后悔。他知道萧裕可以简简单单的牵动君衍的心,他不能允许那种事发生。

  他想要君衍活着,哪怕让君衍恨他。

  可是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萧裕突然不知所踪?是不想要君衍了吗?明明是萧裕不让自己带君衍离开的,他现在这是干什么?

  夜一那边也是无聊极了,他突然发现主子不在了,不知道去哪里了。他问问暗一他们吧,暗一他们也不知道。

  暗一他们和自己说,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主子去哪儿了。

  夜一很纠结,他是不是可以回来了?毕竟主子不在,他也没信可送啊。小侯爷那边,人家啥也不给自己,自己也不能从人家屋里偷出点东西给主子啊。

  所以他干脆就回了皇宫,整日和暗一他们一起。如今萧裕和夜星觅不在,他们当真是松了很大一口气。

  而摄政王府的君衍却不太好了,他身上的蛊毒又发作了,甚至连江放都感觉到了极大的痛苦。

  那种痛苦比之前受过的所有的痛苦都多……

  按理说,江放的身体应当是没有什么大碍了,现在突然能感觉到这极大的痛苦。

  只能说明,君衍身上的痛苦翻倍了!

  这种痛苦他都承受不了,更何况是自幼体弱的君衍呢?

  他看着那些医者像上次一样无可奈何,他的心也不自觉的痛了起来。

  “惊风。”江放身上的痛感一阵阵的袭来,但是他还是开了口。

  惊风连忙从门外走进,恭敬道:“在。”

  他的确是很好奇主子为什么叫他,因为现在主子和君衍公子身上的蛊毒发作,应该找大夫才对。毕竟,他不会看病。

  江放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道:“去那里请他吧。”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虽然不明显。

  惊风十分疑惑,问道:“阁主……”他不是不知道阁主的意思,可是当真要去吗?他宁愿永远都不去。

  “还不快去!”他冷冷的道。

  惊风回道:“是。”

  说完,惊风便离开了。

  阁主没有明说,他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至于“那里”,他怎会不知道。那位时常在那里弹琴,常常身穿一袭白衣。整个人特别干净,特别温柔。

  他不知道为什么阁主要这么做,那位可是更擅长杀人!世人传言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是那位明明是个干净温柔的人,怎么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

  那位一年前来的时候,好像跟阁主说了些什么。阁主却很绝情的把人家赶走了,还说以后再也不会见他。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阁主绝情,可是当真是绝情吗?更多的是舍不得吧。

  阁主与公子都被下了藏情,这事除了几个阁主的心腹和那些医者,就没有人知道了。而那时那位来了,说要给阁主解蛊。

  他们不知道那位为什么知道,但是阁主没有同意。在阁主心里,公子怕是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如今,阁主又要为了公子去请人家,人家会愿意吗?那时候,阁主的话好像真的很伤人,那位离开时身上都带着伤心。

  ……

  一个很是清幽的院子内,没有药草,没有花草,只有两棵桃树。

  可以很轻易的看出一些东西,比如那桃树已经在此扎根了好几年,比如那桃树下的人已经在此呆了好久,比如……

  现今的桃花开的极盛,给清幽的院子平添些生气。

  轻风吹动了树上的桃花,桃花的花瓣随着风掉到了地上。整个院子里都布满了落红,那些落红甚至还随着轻风起舞。

  那树下的白衣男子正在抚琴,他抚琴的样子也是极美。

  他坐在那桃树下,手指轻轻的拨动琴弦,墨发随意的落在身上的白衣上,简直就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人。

  他的身上好像有着孤傲清高,他的骨子里好像带着随性自由,他的琴声里好像带着忧伤落寞,他的……

  但是这些东西都只是陪衬。

  这男子便是邪医——楚渡。

  这个院子是当初他们初遇时的地方,后来他离开了,他也离开了。再后来他回来了,他还没有回来。

  惊风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楚渡正在那桃树下抚琴。

  一个清雅至极的身影,淡然的在树下坐着抚琴。阳光洒到了他的身上,更衬得他白衣似画、干净至极。

  眼前的一切都美好的像幅画卷,使人不忍心打扰这画卷中的人。

  琴声很好听,古朴悠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之意。低沉时,如倾诉衷肠,高亢时,如山河入海。

  琴声潺潺如水流入心间,勾起人们心中的好奇,引诱着着人们去窥见那弹琴者。

  而那弹琴者的容貌,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足以让人一生难忘。

  最终,楚渡看向了他,一双温润的眼睛,却不带一丝色彩涟漪。他瞥向那到来的人,形状极好看的薄唇微抿。

  过了片刻,他平静的开口问道:“你是谁?”

  清冷温润如水的声音传了过来,沉浸在琴声中的惊风猛地一惊。

  他有些慌乱,连忙道:“我叫惊风,我家主子是江放,主子派我来请您。”

  楚渡有些疑惑,慢悠悠的道:“江放?请我?他为何不自己来?”

  惊风想到眼前这人的身份,忐忑道:“主子昨夜蛊毒发作,身子不适,所以只能派我前来。”

  想起往事,楚渡苦笑一声:“当真?他要你来请我?”

  惊风赶紧回话道:“当真。”

  楚渡愣了一下,平静道:“如此,那便走吧。”他不相信他会来请他,可是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可能,他也要去尝试。

  惊风:“是。”他心里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位还同意前去,他本以为要花费些时间才能说服这位的。

  惊风是驾着马车来的,马车虽不是特别奢华,但也胜在舒适。

  行的很快,二人很快便到了。

  这是楚渡第二次踏入这里,第一次还是一年前。他很意外,他想不到是这么快,他就又来到了这里。

  惊风带着楚渡去了君衍的房间,房间内非常安静,众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楚渡看着江放,他的样貌与一年前很是相似,只是又多了几分狠戾。他看到了床上的人,他已经明白了他为什么要他来,他的心里突然有了几分不悦。

  守着床边的那二人看到楚渡,以后跟看到救命恩人一样,他们行医数年,也曾见过楚渡一面。

  总有人说,邪医楚渡,为人狠戾,不分善恶,杀人如麻,但是死的那些人又何曾不该死呢?他们真正的医者,都是非常尊敬楚渡的。

  惊风看着眼前的情况,突然开了口:“阁主,是不是要让他们下去?”

  这个他们很明显就是,君衍床前的那二位年老的医者,惊风要是不开口,现在这诡异气氛怕要一直持续下去。

  江放听后,点了点头,也未言语。

  惊风见此,示意那二人离开此处。那二人也好似脚上生风,立刻就离开了。

  惊风随后也就退出去了,他们看惊风出来了,还不停的问惊风:“来的那人是不是邪医楚渡啊?”

  惊风未曾回答,那二人也就不再问了。

  屋内的气氛还是很凝重,二人谁也没有开口,安静到了诡异。

  江放还是开了口,他平静道:“我希望你救他。”

  楚渡冷笑道:“不归阁阁主自己都不想活,现在倒关心起他人了?难不成阁主不知我更擅长杀人吗?”

  江放看着他,认真道:“我相信你会救他,我信你。”

  楚渡讽刺道:“你信我?信我什么?我为什么要救他?我为什么要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我跟他有关系吗?”

  江放顿了一下,又道:“不救他,我会死。所以,我信你。”

  楚渡微微一愣,回道:“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救他,你会死?为什么?”你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

  沉默了片刻,江放解释道:“他身上也有藏情,是母蛊,而且他还中了毒。”

  楚渡听他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无奈道:“我会尽力的。”说完,他走到了君衍的床前,似乎看了片刻。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很快便又回到了桌边。

  他开口道:“我可以暂时控制他身上的蛊毒,但是想要真正给他解蛊,很难。另外,他的身子很差,已经不能再承受任何毒了。”

  江放听后,愣了一下,喃喃道:“很难么……”

  楚渡苦笑着冷声问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被下藏情,为什么母蛊在他身上,为什么你不同意我给你解蛊,为什么?因为他吗?我给你解蛊,他会死,所以你宁愿受着蛊毒发作,也不愿意让我解蛊?”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他又冷声追问道。

  江放听后,平静的说道:“没有为什么。”

  “你说的我都信。”他无奈的道。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说,可能是他只要能看着他,他就心满意足了,他不会再奢求更多了。所以他想让自己救那个人,他就救。

  江放淡淡的道:“谢谢。”

  楚渡苦笑道:“没关系。”

  江放起身离开了房间,楚渡开始着手救治君衍。

  楚渡看着床上的君衍,心突然就难受了起来。

  原来,真的已经物是人非了……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啊,我还是会想起那些日子。那时你跟我说过的,可是你似乎已经忘记了。

  我一眼便喜欢上了你,你是不是也一眼便喜欢上了我?

  你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人啊,你应该和我一直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

  萧裕和君衍,夜星觅和齐念霖,江放和楚渡,都已经写到了。

  我觉得楚渡穿白衣的样子,要比君衍和萧裕好上几分,就是我不太会刻画人物形象,无法把我脑海中的楚渡描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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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贝儿们,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