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每周例行的升旗仪式结束，季佑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当着全校师生进行演讲，内容是高三生如何利用好所剩无几的学习时间。
季佑穿着规整的校服站在操场最高的地方，手里握着话筒，声音磁性，唇红齿白，妥妥万众瞩目的大校草，每一根头发丝都透露着帅气。
台下的季琦玉和季诚站在一起，目不斜视地看着这一幕。
“帅吗？”季诚好奇地问。
季琦玉懒得理。
季诚接着道：“这么优雅迷人，是不是做梦都能梦见他？”
季琦玉微微蹙眉，他其实很费解，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季诚总是觉得他对季佑的感情很深，还总是用阴阳怪气的语气来调侃他和季佑。
在他眼里，季佑季诚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人，没有可比性。
不过季佑现在越来越会装了。外表伪装得很完美，帅气亲和，一点也看不出内心的肮脏和阴暗。
季琦玉看着眼睛紧盯着这边的季佑，心里冷笑了一声。
季诚忽然牵了一下他的手。
“你很闲？”他瞥了季诚一眼，甩开了。
季诚笑了一下，又牵了上去，这次季琦玉没甩开。
入冬的那天是外公的生日，在酒店办了个盛大的生日宴，老爷子为家里每个人都设计了服装，叫他们务必要穿上再去参加他的生日宴，包括季琦玉。
陈天磊作为他们的远方亲戚，自然也去了现场。
虽然季琦玉对他仍然是一成不变的冷冰冰，但他没有放弃，嘘寒问暖送吃送喝样样到位，追求火热进行中。只不过最近季琦玉他们学校管得严，他已经很久都没见到季琦玉的人了。
他早早去做了个造型，买了一大捧红玫瑰，一到酒店他便迫不及待地寻找起了季琦玉的身影，找了大半天都没看见人，打季琦玉的电话也打不通，陈天磊只好跑去问正在和各种名流社交的季佑。
“阿佑，你有看见小玉吗？他今天来不来？我怎么没找到他？”陈天磊拉着季佑问。
季佑被他一拉，打断了正在进行的谈话，眼里没有流露出情绪，和交谈的人礼貌地道了个歉后，才看向陈天磊：“小磊，怎么了？你找小玉有事？”
“啊……”陈天磊点头，“是有点事……你能告诉我小玉在哪儿吗？我打不通他的电话。”
季佑盯着他看了几秒，微笑着说：“他好像还没过来，阿诚的礼服出了点问题，他们应该在家里换衣服吧。”
“是吗……”陈天磊失落地叹了口气，又迅速打起精神，“那我去家里找他，再见阿佑。”
“再见。”
陈天磊的身影从季佑的视野里慢慢消失，季佑嘴角彬彬有礼的笑也跟着淡了去，冷冽的眸光若隐若现。
他举着杯子咽下一口酒，转了个身，和某个富家千金对上了视线，再次扬起恰到好处的嘴角，朝人轻轻点头。
富家千金回敬了他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容。
季诚的礼服确实出了点问题，不过他和季琦玉不在家里，而是在酒店顶层的房间，由生日宴的主角亲手拿着工具给他修补。
外公工作的时候容不得别人打扰，房间里不准发出一点声音，季琦玉原本是可以离开的，季诚非要他陪着，宁愿拿张胶带贴住他的嘴也不让走。
季琦玉也猜到陈天磊肯定会找他，应付那条哈巴狗比静静待在房间更累，于是留在了这里。
季琦玉的手机平时不怎么使用，尤其是把陈天磊拉黑之后就几乎没什么动静了，他没想到会突然在安静的房间里振动起来，察觉到外公手里动作的停顿，他着急忙慌地掏了出来。
外公一记眼刀飞来。
季琦玉心虚地摁掉了电话，看清了是季佑的号码。
外公继续忙活。
季琦玉本来不想理会，可不到两秒，手机又振动了起来。
这回外公不满地“啧”了一声。
季琦玉无视季诚给他使的警告眼色，拿着手机弯着腰离开了房间。
来到走廊，他并没有接听季佑的电话，而是任由振动继续，直到手机自动挂断。
酒店顶层是老爷子的地盘，除了他们家的人，别人上不来。季琦玉双手插兜，眼睛盯着脚下的地毯，难得有片刻的放松。
他和陆女士的那件事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陆女士是不是被季佑撞破了春宵一刻而感到尴尬，季琦玉至今还没在家里见到她。
不见到也好，省得想起糟心事。
他都想好了，今天断然不能和陆女士有任何眼神交流，能避就避，他可不想再被……再多一个人拐上床。
正出神着，电梯口传来了“叮”的一声，季琦玉抬起头，看见了精心打扮过的季佑。
季佑也看见了他，停顿一下后，朝他的方向一步步走近。
季琦玉闻到了酒味。
明明是老爷子的主场，季佑却摇身一变成为了主人，热情招待着每一位来宾。
“……不接电话？”
喝过酒的季佑嗓音比平时还要低一些，琥珀色的眸子牢牢锁住季琦玉的脸，像猎豹注意到了猎物般不动声色地观察。
季琦玉垂下眼帘，没有回应。
“小玉……”季佑走到他面前，酒味更浓了，呼吸也加重了一些，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他像是手足无措似的搓了搓脸，缓缓道，“我……在努力的。”
“有……在努力的。”
季琦玉听不懂季佑说的莫名奇妙的话，继续装聋作哑。
“我爱你。”季佑说。
季琦玉抬起头，冷漠地看着他。
季佑笑了起来，他靠近，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季琦玉的脸，温软的嘴唇落在了季琦玉的唇上，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你不如去死。”季琦玉面无表情地回他。
季佑脱力似的靠在季琦玉身上，脸埋进了季琦玉的颈窝处，湿气不断喷洒，季琦玉不爽地用肩膀顶了他一下。
“别动，鼻子疼。”季佑说。
“滚。”季琦玉要推开他，下一秒就被抱得更紧了。
老爷子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季琦玉皱着眉，没敢弄出太大的动静，继续不痛不痒地挣扎着。
“你是……我的。”季佑小声说。
季琦玉的第二次出逃距离第一次不到两周时间，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他舍弃了身份证，什么东西都没拿，带了点钱就走了。
他不想大张旗鼓跑到天涯海角去了，这一次仅仅是单纯地逃避一下现实生活，抱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心态，没走太远，在城郊附近的黑网吧用临时卡包了几晚上夜。
吃着路边的小炒饭，穿着几天不洗的脏衣服，戴着网吧油乎乎的大耳机，他头一回正式融入同年龄坏学生的队伍之中，很成功。
他认识了一群经常泡网吧的学生，学会了怎么打网络游戏，学会了爆粗口，学会了抽烟。
等到彻底没钱那天，他沿着护城河一直走，没钱买水喝，嘴皮子都干起泡了。
躲在街角歇息的时候听人说这里的街区晚上很乱，有的穷光蛋和瘾君子专挑晚上抢人，还有抢完杀人灭口的例子。季琦玉并不怕，他甚至想着如果真的能遇到杀人犯就好了，他也就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赴死了。
傍晚，他随便找了个桥底下打盹，桥上是放学回家叽叽喳喳的小学生，脚步声和聊天声持续了很久。
连续几天睡眠不足让季琦玉在吵闹的环境中也能很快睡着，他很快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借着桥上传来的路灯灯光，季琦玉看清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正在掏他的口袋。
男人见季琦玉醒来，讨好地笑了笑，不但没有收回手，反而更加大胆的往季琦玉屁股上捏了一下。
季琦玉对同性的触碰很敏感，立刻一个勾拳甩了出去。
哪知中年流浪汉的反应很快，一下便擒住了他的胳膊，“嘿嘿”笑着将他搂紧了。
流浪汉身上的酸臭味、尿骚味以及很久没有刷牙的口臭味扑面而来，季琦玉没忍住“哕”了一下，和流浪汉在不大的桥洞里拉扯了起来。
流浪汉的力气很大，舌头好几次都贴上了季琦玉的脸。
季琦玉拼命挣扎，然而没吃饱饭的他根本没有力气和流浪汉抗衡，已经手腿并用抵抗了，还是挣脱不开。
他的手在地上四处摸索，倏地摸到一块锋利的玻璃片，来不及仔细观察，脚一蹬手一扬，猛地一下划在了流浪汉脸上。
“啊——”流浪汉的惨叫声在黑夜里十分突兀渗人。
季琦玉找准机会逃离了桥洞，拔腿就跑，他的手上和脸上湿漉漉的，一股血腥味和酸臭味钻进鼻腔，不敢蹭又不敢擦，脚步不停地一直往前跑。
耳边只有奔跑的风声和他剧烈的喘息声。
直到跑到大马路上了，季琦玉才双手撑着胳膊停了下来。
他干呕了几下，吐了几口酸水，最后实在吐不出来了，就瞪大眼睛看着地面。
“自杀”这个词不知道第多少次占据心头。
他抬起头，看着偶尔飞驰过眼前的车辆，之前没有勇气去触碰的隐秘渴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只要迈出几步，就能得到解脱。
要去死吗？
要死吗？
死吧……
没有退路了吧。
走不下去了吧。
死吧……
就在季琦玉涣散着眼眸，一步步踏向披着昏黄灯光的柏油车道时，一辆黑色豪车的轮胎发出“吱——”的一声，突然停在了他面前。
季琦玉愣了愣。
车门打开，熟悉的一幕出现了——满脸怒容的季诚跳了下来。
季佑坐在车里，侧着脸，眼色阴沉地看着季琦玉。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把最后一个回忆点写完再发，字数太多了，留到下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