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的时候穆文境一家来香港给陈智生拜年，顺便去医院复检。
穆文境他母亲那年被查出胃癌中期，一场手术切掉大半个胃。医生说之后命数还得看病人自己，如果心态好加上配合治疗，或许能多活三五年。
穆文境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黯淡：“不过还好，她自己很乐观，这几次复查的结果也还行。”
陈深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捏了捏穆文境的肩膀以作宽慰。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这半年过得怎么样？”
陈深耸了耸肩：“起床，上班，吃饭，下班，睡觉，没有半点娱乐生活。”
穆文境哈哈大笑，又多嘴问了一句：“那你这半年还有跟宗迟联系吗？”
陈深镇定自若，回答得无比自然：“有啊。”
——今早出门的时候还抱在怀里亲了好一会儿呢。
他跟宗迟说今天穆文境一家来拜年得全程陪同，就没有时间陪宗迟。宗迟好乖，摸着陈深的脸柔柔笑着，说自己会呆在酒店等他回来。
想起宗迟，陈深又有些心猿意马。扫了眼厅堂里坐着的客人，舌尖顶着自己的口腔内壁，搜肠刮肚想寻找一个理由回到宗迟身边。
不过穆文境没注意到陈深那点小心思，他被他妈叫过去。“你难得来一趟，就不要一直待在家里了。让Aaron带你出去走走。”
看向跟在穆文境身后走进厅堂的陈深，穆文境的母亲对他笑着道：“Aaron你快把他从我眼前带走，这小子在我面前晃了两个多月，我已经看腻他了。”
“行。”陈深陪着一起笑，转头跟穆文境说，“那，出去逛逛？”
“走呗。”穆文境看着陈深从地下车库开了一辆棕色的路虎，他打开副驾的车门正要上去，陈深却赶他去后座坐着。
“现在去哪啊？”
“带你见一个人。”
穆文境眼见着陈深载着自己到了九龙一家酒店前。过了一会儿，他捕捉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出旋转门。那人直直来到车旁，打开车门自然而然在副驾落座。
穆文境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嘴皮子哆嗦着说不出完整话：“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宗迟这才发现后面还坐了一个人。他挠了挠头：“我来旅游……”
陈深没理穆文境的惊讶，自顾自问：“你今天自己一个人做了什么？”
宗迟掰着手指头算今天做了什么事：“早上睡到十一点才醒。”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穆文境，咽回想要抱怨陈深昨晚做太狠的话，继续道，“下午去西九龙看了看。”
穆文境随口追问：“你来几天了？”
宗迟诚实答道：“除夕那天来的。”
陈深发出一声轻笑：“阿境你警察办案吗？问得这么详细。”
穆文境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的之间的氛围好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但又说不出源头在哪。他认为自己坐在车内好像有点多余，这种奇怪的感觉在到达夜市后达到顶峰，并且他终于得知源头出在哪。
那会儿他一个人走在前头，忽然回头想要催促陈深与宗迟走得再快一些，却不承想到目光撞见的却是陈深与宗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紧紧相扣的手。
那一刻，他多希望周围LED的灯光能再暗一些，这样他或许可以怀疑自己只是头晕眼花。
“你、你们……”
周围人声嘈杂，来来往往的人太多。陈深把宗迟虚虚搂在身前，没有听见穆文境的话。只是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头看着宗迟的双眼，在夜晚他的眼中好像藏着发亮的星星。“晚上吃饭了吗？”
“在西九龙吃了一碗喇沙面。”
“现在吃不吃车轮饼？我去买。”
宗迟点点头，凑到陈深耳边大声道：“吃！”
“那我问问阿境……他人呢？”
两人一齐回头，看见穆文境站在他们身后五米左右的位置，面露呆滞。
陈深像看傻瓜一样看他：“你在那边发什么呆？”
……
看着陈深与宗迟亲密的相处模式，穆文境短短半小时的心里路程经历震惊转成疑惑，再到最后麻木。犹如之前的某个清晨，他宿醉后在陈深的房间醒来，看见床的另一半抱成一团的两个人那般。
等重新送宗迟回到酒店、看着他站在车窗前问陈深晚上回不回来，然后又跟陈深Kiss。待车子重新启动以后，穆文境还是忍不住向陈深确认：“你跟宗迟在一起了？”
陈深没有准确回答是与不是，只是眉一挑：“怎么，很奇怪吗？”
“不是……我就是……就是……唉，没什么。”穆文境无可避免想起那次在酒楼厕所跟宗迟说的话，这时候看向陈深的目光不免带着几分心虚。
回到陈家，从停车场上来，穆文境没有急着进门，而是跟陈深站在庄园前的草坪上抽烟。
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根递给陈深，又抽出一根咬在嘴间。撬开打火机盖给陈深与自己点燃香烟后，他幽幽吐出一阵烟圈，将郁闷的神情掩藏在烟雾后。
穆文境斟酌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也对他有意思，之前还劝宗迟放下对你的喜欢。”
陈深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穆文境老实交代：“你还记得那年轩仔圣诞节来玩，后来我们四个人在酒店吃饭吗？就是那一次，我跟宗迟说让他放下。因为当时在我看来，毕业以后你不可能会为了他到大陆。”犹豫过后，他把那个晚上跟宗迟交谈的话完完全全告诉陈深。
末了，真心实意跟陈深道了歉，“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或许可以早一点在一起。”
当时宗迟为什么对自己忽然冷淡许多的疑惑在这晚终于有了答案。陈深定了定心绪，重新换上往常淡然的表情，只是摇摇头：“这不关你的事。要怪也只能怪我不早一些向宗迟表明心意，而是一直等他主动靠近我。”
他将手中还剩下大半未燃尽的香烟灭去，站到垃圾桶前扔掉：“但无论如何，现在也不算迟。好了，你不要想这么多，时间也不早，你回去去休息吧。我还得回酒店陪他。你也别抽了，你妈妈现在不能闻二手烟……宗迟好像也不太喜欢我抽烟。”
穆文境惊诧：“你这就开始被他管着了？”
陈深一脸严肃地宣告：“我心甘情愿。”
穆文境被他肉麻的模样吓出一身鸡皮疙瘩，又喊住他，继续问道：“那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你在德国，他在中国，就一直这样隔着时差异国恋吗？那再然后呢？”
听到这个问题，陈深的的眼中难得出现一丝茫然：“我不知道。昨天宗迟跟我说，他现在根本不敢去想以后，只想活在当下。我有考虑过让宗迟跟着我一起回德国生活，但我又怕让他离开国内的亲人，跟着我一起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是不是对他太不公平了？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