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蓝天，海风甲板。
金发碧眼的男人面朝大海，张开双臂，迎接微咸的海风拂过脸颊。
夏日度假必须具备的要素都齐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应当是一次惬意的海上假期。
“呕、呕……”
糟心的呕吐声逼得惬意连跪带爬离开这艘船。
“呕呕呕……”
里间人治趴在甲板边缘，脑袋无力垂下，从甲板上看活像具无头尸体，从岸边看则像是船上挂了颗人头，无论从哪边看都是部标准的恐怖片开头。
凡骨放弃ROSE的经典动作，找了个沙滩椅坐下看杂志，耳边的呕吐声再倒胃口也没让他动摇一丝一毫。
夏威夷花衬衫，脚上一双人字拖，头上则戴着顶跟他风格相差较大的廉价渔夫帽，标准的度假装备，洋溢着一股不顾里间人治死活的休闲轻快。
“呕咳咳咳！”里间人治从栏杆中央把头抬起来，脸色惨白，“我要把船长推进行动组炮灰里……”
“少说梦话了，”凡骨淡定道，“把专业人才丢进搅碎机浪费，葛朗台会这么做才有鬼。”
里间人治在甲板上蛄蛹，气若游丝：“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啊凡骨，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淡了，你不爱我了吗？”
“没感情，没爱过，”凡骨翻了一页杂志，“而且我没有看。”
“我只知道七年之痒很恐怖，没想到攒起来发作更恐怖，我的心好痛！”里间人治做作地捂住自己的右边胸口，“我这么辛苦地打捞金块为的是谁？不还是为了我们两个的未来吗？”
“啪。”
凡骨合起杂志：“我要纠正你三个错误。”
“第一，心脏在左边，你的手放错位置了，第二，你没有辛苦，打捞金块的人已经穿上潜水服下去了，你只是在甲板上晕船，第三，你不需要把我怼进捞金理由里，我不会再上当被你PUA了。”
这一刻，凡骨身上闪耀起反PUA的金光。
里间人治：“哇哦，你话说得好靓仔耶。”
“哼哼，你的套路来来回回就这几样，再也骗不到我了，”凡骨志得意满，仿佛正在走上统生巅峰，“区区PUA，不过是示弱、诱导、施压加心理暗示的……”
里间人治没听他说话，凑过来看他手上的杂志：“你在看什么好看的，给我看看？”
长篇大论的胜利宣言刚起了个头，就胎死腹中。
凡骨：“……”
“你居然看帽子推荐！”里间人治Giao地一声原地蹦起，露出被背叛的眼神，“你个负心汉！居然对我的帽子喜新厌旧！卑鄙小人！”
凡骨：“不、不是要换新的！”
“呵，”里间人治抖着腿站起来，打断了凡骨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微妙的了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难怪今天我喊你帮忙捞金子都不愿意……看你也不怎么喜欢这顶帽子，要不还给我算了。”
凡骨方寸大乱。
他跟里间人治绑定了前后两辈子，这顶帽子是里间人治迄今为止（说不定还要加上以后若干年）唯一有良心的反馈宝物，是他进步的象征，一旦没有了帽子，他的身份地位又得变回随便里间人治白嫖的道具了！
“不！你不能拿走帽子！”
为了表示他还是喜欢这顶帽子的，系统一键换好潜水服，加入海面下辛苦至极的捞金大队中，开始了辛勤的捞金活动。
系统人形再怎么像人，终究不是人，不需要进行呼吸，也不需要休息，还自带驱鱼声吶，这种存在不做水下作业实在太浪费了……
里间人治若无其事地躺在凡骨的沙滩椅上，捡起杂志翻起来，看到喜欢的就圈起来，之后把杂志留在这里，会有系统主动把“赔礼”买好。
招数不在新，管用就行。
套路不在深，能中就好。
距离凡骨明白这个道理，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而此时，凡骨仍旧深陷PUA骗局，昼夜不分地给黑心诈骗犯打捞金块。
深潜队的其他人对他高山仰止，敬而远之：氧气瓶不换，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体力看不到边界……到底是不是人啊？！
组织里离谱的事确实不少，但像这么离谱的还是头一例。
跟这家伙比起来，现在那个在甲板上吐得跟孙子似的组织干部都没那么离谱了！
组织风评逐渐往奇怪的方向上涨。
“我怀疑这是基因缺陷。”
晕船的间隙，里间人治深刻思考了下自己为什么会晕船。
凡骨举例反驳：“但你前后两辈子用的DNA都不是同一套，晕交通工具的症状却差不多。”
“不同DNA里有类似基因缺陷的可能性不为零，”里间人治认真研讨，“就像前世的我是黑头发，现在的我也是黑头发一样，晕交通工具的基因一起跟着我转世了。”
凡骨：“……”
“不过我也成长了，”里间人治露出一个感慨的表情，“以前我是晕海陆空，现在飞机对我好一点。”
凡骨震惊：“你不晕飞机了？”
“晕还是晕的，不过不会吐，只是会很难受，每到难受的时候我就会朝周围人搭话，”里间人治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别人搭话个几句，之后我就会失去一段记忆，直到下飞机前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很神奇吧。”
凡骨：？
你这不是失忆+睡着，是被打+晕厥。
“虽然剧情里说是七年前，但实际有效的年份是1990年左右，”凡骨拿着手机作为联网的媒介，“1990年十亿日元买下的金块，按照当时150的汇率有六千六百六十六万多美元，当时的金价325美元，换算下来就是20吨半的金块。”
数学白痴·里间人治：“哇哦。”
凡骨扫描过打捞上来的所有东西，将其中伪装成砖块的金块扫描了一遍，发现数字对不上。
“少了五百千克的金块，”凡骨严肃起来，“有人偷藏？”
累成一滩死狗的深潜队：。
又不是你这种不用换气体力无限的怪物，怎么可能在潜水服里藏金块，他们的命不是命吗？
“不，我猜没人偷藏哦，”里间人治捡起一块湿漉漉的变形金块，“洞窟坍塌的时候不可避免有部分金块被压进海底了吧，就算想找，不动用大型机器也不可能把压在上面的石块移开，除非地壳运动，否则得不偿失。”
“难得听你说要放弃金块，”凡骨内心一阵欣慰，“在贪心与适可而止之中，你总算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凡骨还以为，按照里间人治贪婪无止境的想法，他会不顾这些潜水员的安危，勉强他们硬是在海底搜出剩下的金子，否则就不让他们离开。
仿佛在见证人渣一点点把自己拼成人的过程。
“谢谢夸奖，”里间人治把赞许全盘收下，“不过，更重要的是我到极限了。”
里间人治手撑在船体墙壁，另一只手捂住嘴，满脸苍白，身体一下下地打着摆子，站都站不稳。
“再不脚踏实地，别说捞金子，我都要跟那些金块一起葬身海底了！”
凡骨：“……”
人的语言如果有撤回功能，那该有多好啊。
最好是能连带着念头想法一起撤回到不见天日的汪洋大海最深处！
抵达东京湾码头时，凡骨身体虽然是拟态出来的，也感到了腰酸背痛。
虽然身体上没有正常人的疲惫损耗，但看着深潜队的每个人都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凡骨也被轻微感染到了。
里间人治已经歇菜躺平，再起不能。
“凡骨，你稳一点，我不行了，为什么坐人会跟坐车一样晕，你是不是悄悄变成车了？我要投诉你们公司，把我的车费还回来！”
凡骨忍住把人从背上甩下去的冲动：“你根本没给过车费！”
“脑浆要被晃均匀了……”里间人治一阵眼花，“但是，负责宿主的消费，不也在你们系统的职责范围内吗？”
“不在啊！没那回事！别擅自篡改系统的职责！要我给我自己付车费算什么啊！”凡骨系统想到之前被用这种借口敲诈的若干金钱便利，忍不住强调，“而且辅助系统只会协助你实现人生价值，不负责给你喂饭！”
里间人治挣扎着开口：“我的人生价值是被系统养，自己成为只用吃喝玩乐的废物。”
“那不叫人生价值，那叫妄想废料！”
里间人治的妄想废料泡汤了，但他的黄金没有。
黄昏别馆解体后，并没有整块整块的黄金，而是在建材中掺杂了黄金作为材料使用，需要经过一定的操作才能提取出纯金。
很难想象那些埋骨深山的建筑工人当时是什么心情。
就像这次下海（物理）捞金的深潜队员，他们也很难想象那些把金块伪装成垫脚砖头的人是什么心情。
截止黄昏别馆最后一块砖消失，里间人治共收获了一千九百八十吨黄金，远远超过了日本公布的国家储备金，但要知道这栋别馆是半个世纪前建造的，而半世纪前的日本黄金储备只有6吨……Emmmm，不能继续想了，再想就不礼貌了。
加起来整整两千吨的黄金，折现的话，能瞬间超越世界首富，成为全世界最有钱的人。
“你打算用这两笔黄金做什么？”身上只有五万六千日元的凡骨问。
“放着生虫首先的不可能的，”里间人治闭着眼睛嘟嚷，“兑现也很浪费，现金没有黄金保值，进不了市场还能怎么办呢……”
白道要兑现，黑道不讲武德，黄金只是黄金不用作交易的话，就只是一堆高价占空间又需要保密的贵重固体垃圾。
“有了，”里间人治打了个响指，精神逐渐恢复，“凡骨，我们用这些黄金买一张机票吧。”
凡骨重复了一遍：“用黄金？”
里间人治强调：“用全部的黄金。”
凡骨后仰：“你要买的机票是用钻石做的，还是用宝石做的？”
“是用纸做的，”里间人治扒拉住他肩膀，不让自己掉下来，“不过，也不知道这些黄金买不买得到，视情况而定，搞不好最后我们会血本无归，还会引来可怕的虐杀者，最差的情况是被整个世界连手绞成碎肉不得好死！”
“……我不太想做这么高难度的挑战。”
凡骨没太懂里间人治的话，他也不想懂。
“别这么说嘛，”里间人治搂住凡骨的脖子，声音充满了在悬崖边起舞的自信，“你压根就没有说‘不’的资格，我们一起手牵手、友好地去阿鼻地狱观光吧！”
凡骨：……
虽然不知道里间人治打算做什么，但他满嘴的腥风血雨，凡骨算是听懂了。
黄金原本就是呼唤人类罪恶的金色固体，天晓得在里间人治手上，会召唤来怎样的灾难……
嘛，多想无益，他的立场从最开始就跟里间人治绑定了，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给予他正义的惩罚，只能坐视其他人努力了。
如果被人渣搞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话，只能说这里的人类也就是这种程度罢了。
凡骨诚心希望，他的任务能成功一次。
别担心，我的完结……一般是提前一到两个月通知，剩下的时间痛苦摸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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