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的内心世界
诺姆说不出话来。
他是个巧言善辩的人，但同时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年少时颠沛的经历令他饱尝各种苦楚。
疾病、贫穷、伤痛。
他曾因此渴望奔向死亡的怀抱，但死亡并不意味着一了百了。
倘若冥府的审判不能帮助他远离那些令他痛苦的东西，那么死亡就等同于永恒的痛苦。
因此诺姆无比的畏惧死亡。
在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诺姆几乎觉得自己已经一脚踏入了冥府的河流。
不是那天雨夜之中、生命力逐渐流失但仍旧有一丝微弱希望的死亡缓慢临近的感觉。
而是一种更为压抑的、无处可逃的、铺天盖地的绝望——他觉得那一刻自己必死无疑。
这种深刻的恐惧侵占了他的理智，诺姆发现自己向来能言善辩的舌头仿佛生了锈。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愣愣的看着那柄闪着寒芒的长剑，仿佛还没从自己死里逃生的这个现实中反应过来。
直到温澜书将手中长剑逼近一寸，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他才惶恐的开口，只是语调破碎，几乎不成样子。
“我……我……我是为了过来……找一样东西。”
“是什么？”
【宿主，或许你将剑放下他会说的更顺畅一点】
系统看着那人说话颠三倒四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他刚才想杀我。”
温澜书淡淡道，他对杀气的感知不可谓不敏锐，虽然眼前的这个人此刻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但刚才的那股子锐利的杀意可是实打实的。
温澜书若有似无的瞥了眼诺姆藏在身后的匕首，将长剑后撤了些许。
仿佛缠绕在脖颈上的绳索骤然松开，诺姆剧烈的喘了几口气，说话终于顺畅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揣摩着眼前之人的心思，原本滞涩的思绪终于活泛起来。
人类总是愚昧的。
诺姆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直到最近几日才对这句话有了真正深刻的理解。
——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类都被那些伪善的神明蒙蔽了。
像是被圈养的羊羔，受到些小恩小惠就对着饲主摇尾乞怜，丝毫没发觉自己如浮萍般被伪神任意摆弄的命运。
但好在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神明。
神明的信徒不止他一个，但是与那些耕耘已久的伪神相比，这位神明的力量仍旧太过弱小。
神庙，需要更多的神庙。
信徒，需要更多的信徒。
诺姆恨不得将这位神明的信仰散布在每一寸土地上，但是还不行，伪神已经侵占了太多的资源，真正的神明必须在暗地里积攒力量。
为此，诺姆必须谨小慎微。
但是在此之前，他必须先找到那位神明需要的东西，真实目的绝对不能被眼前这个人发现。
诺姆舔了舔唇，有点磕巴的开口。
“我要找……神明遗留在这世间的一样东西。”
“您也要找这样东西，不是吗？不然怎么会来到巴那塞斯山。”
诺姆突然开口，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温澜书的神情，见对方神情有所松动，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试图杀温澜书，是因为在刚刚的一剎那感受到了神明对于眼前这个人的厌恶——眼前之人似乎曾多次阻拦过神明。
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或许能更早的聆听真神的教诲。
诺姆这么想到，对于神明虔诚的信仰令他想也不想就拿出了匕首。
但是刺杀失败后他显然需要找一个恰当的借口，以维持这岌岌可危的和谐。
于是他说了刚才那番话，暗示温澜书自己这么做不过是误将他当做了竞争对手。
温澜书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半晌收回了长剑。
“我不是来寻物的，我是来寻人的。”
“但是现在，我更加好奇你口中那样神明遗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温澜书观察着诺姆的神色，回忆他之前一直支支吾吾的状态，心中有了个猜测。
“还是说……你自己也不清楚？”
诺姆勉强笑笑，眼底埋藏着深深的惧意。
一个谎言要让人相信必须掺杂几分真实。
诺姆直觉眼前人不好对付，不敢托大。
于是他在九分的真实中只掺杂了一分的谎言。
“您应当听说过‘方舟’的传说吧？”
“丢卡利翁和皮拉驾驶着方舟搁浅于巴那塞斯山，在大洪水中幸免于难，而皮拉正是潘多拉和埃庇米修斯的女儿。”
“潘多拉是由神明塑造的最完美的女人，她所拥有的不只有神明所赠的魔盒，她的身上还有其他的馈赠，而这些馈赠都被她的女儿皮拉继承，又随着方舟的搁浅，最后掩埋于这巴那塞斯山上。”
诺姆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狂热。
“据说在这些馈赠中有一样东西，能带领绝望者走出泥淖，带领求死者奔向新生，带领苦难者迈向幸福！”
“这世间总有人在痛苦中沉沦，当眼前无路可走的时候，就难免将未来寄托于神明的馈赠。”
“的确，这样传说中被神明遗留的物品虚无缥缈，没有任何传说描绘过它的形貌，但毕竟是神明的东西，哪怕不知道具体的形状，在见到的那一刻，也能立刻感受到与众不同！”
温澜书打量着诺姆，“你又为什么前来寻找？”
诺姆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悲伤，“我不久前救了一个被人打得半死的乞丐，但是对方恩将仇报，杀死了我的家人，劫掠了我的财产。现在我觉得人生一片灰暗，倘若真的有这样东西，我一定要让那残忍的暴徒付出代价！”
诺姆突然塌下双肩，像是一下子泄了气，“但是这片山林广袤深邃，我没有找到，反而险些困死在洞穴中。”
诺姆的衣着确实有些狼狈，衣服上满是细碎的烟尘。
温澜书瞥了眼那烟尘没有说话。
诺姆看着他，有些小心的问道：“莫非您的那位朋友，也是进山来寻找那样神明遗留之物的吗？”
温澜书意味不明的说：“想必是的。”
他直接花了一百积分向系统兑换了那能持续十二小时的读心术。
刚一启用便听见眼前之人铺天盖地的满是恶意的心声，来来回回说的都是同一句话。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其中蕴含的憎恨粘稠的像是流动的沼泽。
温澜书神情微冷。
诺姆脸上的笑容以及恭敬就像是焊上去的面具一样虚假。
他状似无意的提出了一个建议，“我身上还留了一点点黄金，不知可否雇佣您帮我寻找，当然，如果您顾忌您那位朋友的话，也可以拒绝。”
“可以。”温澜书答应的出乎意料的爽快，但是他同样提了一个要求，“但是我今天本来只是打算过来探个路的，准备的不充分，需要先回去购买一些物资。”
他顿了顿，垂眸问道：“你要与我同去吗？”
诺姆摆摆手拒绝了，只说是山路陡峭不想再走一遍，又小心翼翼的问温澜书能不能帮他带一点干粮过来。
温澜书微微颔首。
当天夜里回去后，他直接找了赫尔墨斯——赫尔墨斯曾告知温澜书通知他的方法。
在等候的间隙，温澜书调出了系统自带的地图，仔细查看诺姆的位置。
就在离开巴那塞斯山之前，温澜书向系统兑换了一样用以定位的道具。
作为以偶遇作为推动情感进展的攻略系统，系统商店中这种可以用以制造“人为偶遇”的定位道具可谓是一抓一大把，只是绝大多数都有时间限制。
温澜书兑换了一个造型小巧的定位器——据说是某高科技位面最新力作，时限为一天——趁着诺姆不备放到了他的身上。
其实以温澜书现在元婴的修为，用点定位的法术不是难事，但是他对巴纳赛斯山并不了解，定位法术只能感应到大概的方位，而不能确定具体位置，又因为世界意识虎视眈眈的缘故，神识搜寻压力太大。
反倒不如系统这种能自动与地图关联的小道具方便。
系统的地图只展示了山体的大概轮廓，但对于温澜书来说已经足够，他清楚的看到代表诺姆的小圆点向北方而去，只是估计诺姆并无代步工具的原因，行进的速度非常慢。
恰在此时，赫尔墨斯来了。
他对温澜书短时间内将他叫回来的原因很好奇，夸张俏皮的行了一个礼之后，便抬起头朝他暗示性的眨了眨眼，装模作样的说道：“不知阁下叫我过来所谓何事？”
但是温澜书的读心术还在发挥效用的时限内。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听到了赫尔墨斯的心声。
对于宙斯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情感问题的吐槽先不管。
在赫尔墨斯看到他的那一刻，那些凌乱的心声通通与那幽深的冥府联结在一起。
【每次去冥府都能看见哈迪斯在写信】
【如果他不一直删改，我现在就能顺便把信带过来，省的再跑一趟】
温澜书听到赫尔墨斯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记得我原先只是宙斯的信使……】
【现在怎么好像为两位神明服务了……】
赫尔墨斯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的，他始终挂着真诚的笑容，单看这笑容，你甚至会以为他很热爱自己的工作。
但是温澜书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在麻烦赫尔墨斯，轻咳一声，心中难得有些抱歉。
正当他打算说点什么以感谢对方时，突然听到赫尔墨斯话锋一转。
【但是冥王的感情戏真好看吶】
【精彩】
【爱看】
【就是进展好慢，换成宙斯孙子都生了】
【干脆直接拿爱情金箭捅哈迪斯一下】
温澜书：“……”
“怎、怎么了？”
赫尔墨斯咽了口口水，突然觉得眼前人的神情有点发冷，那双黑眼睛看的他整个人凉飕飕的。
【上次哈迪斯也这么看我】
【般配】
温澜书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只是说出的话仍旧冷淡的像是刮过的秋风。
“帮我带两封信。”
温澜书将率先写好的信件递过去，顿了顿，又道：“麻烦你帮忙送信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温澜书看见赫尔墨斯难得愣了一下。
下一刻——
【哇！】
【头一次有人要给报酬】
【好人】
系统的通知声叮叮咚咚的响起。
【赫尔墨斯好感度+5】
【赫尔墨斯目前好感度65】
赫尔墨斯神情复杂的看了温澜书半晌，脸上的表情有一剎那相当的真情实感，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重新挂起了灿烂的笑容。
“暂时还没有，但是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以后就不客气了！”
【好想知道之前哈迪斯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好想知道之前哈迪斯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好想知道之前哈迪斯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算了他肯定不会告诉我……】
温澜书：“系统能提前帮我把这个道具关了吗？”
系统：【好的，宿主】